王朝更替之际,往往是文人涌现之时,晚唐、晚明都是。
梳理一下人物关系:崽崽认识戚继光,戚继光认识莫云卿,莫云卿是董其昌的师兄,董其昌有个好友叫冒襄。这哥们儿厉害了,十岁能作诗,董其昌为他作序,把他比作王勃,希望他点缀盛明一代诗文之景运(都要亡国了,还盛明)。因为有才,江南名妓个个是他的红颜知己,比如陈圆圆、董小宛。
冒襄有个好兄弟,叫陈维崧,清初著名通讯录,和朱彝尊、纳兰性德并称清初三大词人,开创阳羡词派。陈维崧还有个忘年交,叫曹寅。
纳兰和曹寅都是康熙的銮仪卫,嗯,这不就和我另一个崽崽联系上了吗,就在隔壁(快吃我安利!)
第154章 刘守有走进来,站……
刘守有走进来,站在大殿中央,躬身,抱拳,对朱翊钧说道:“殿下……”
他欲言又止,还抬眼看了看朱翊钧。
朱翊钧今天没心思跟他猜谜:“你说什么,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刘守有这才说道:“与成,他不懂事,让殿下为难了。”
朱翊钧怒道:“你说的对,该打!”
“是,打归打,殿下可不能不管他。”
“管他?”朱翊钧嘟嘴,更生气了,“他行动之前瞒着我,现在要我怎么管他?”
刘守有说道:“殿下你是了解他的,他就是个闷葫芦,他不说,是不想让殿下牵连进去。”
“他把自己牵连进去了,我能……”朱翊钧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我能置身事外吗?”
刘守有一掀衣袍给他跪下:“与成得罪了高阁老,以高阁老的行事作风,他一定会对付与成。”
“自从陆绎的父亲去世之后,陆家一年不如一年,直至先帝驾崩,也没人再护着陆家。”
朱翊钧说:“你挺关心陆家。”
“我关心的是与成,”刘守有伏下身,给他磕了个头:“我与他多年好友,不忍心见他因此送了前程。”
“你倒是仗义。”朱翊钧别过头去,“你叫朱希孝管他。”
朱希孝是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也是成国公朱希忠的弟弟,算起来与陆绎还是亲戚。
朱希孝与高拱谈不上多深厚的交情,但他是个好人,陆绎真有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他也会站出来,在隆庆跟前求个情,仅此而已。
刘守有笑道:“朱大人哪有咱们殿下神通广大,还是得您出手。”
这马匹拍得,其实没什么用,就算他不说,朱翊钧也不会放任高拱整陆绎,坐视不理。
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高拱八面树敌,前面还有徐阶、李春芳、赵贞吉、殷士儋,陆绎这个小小的锦衣卫,高拱不一定能腾得出手来。
朱翊钧转过头去看向冯保,问道:“大伴,你觉得呢?”
冯保若有所思,听到他的问话才回过神来,知道他问的是陆绎这件事,便苦笑了一声:“提醒他多带些细软,携一家老小,赶紧逃吧。”
“!!!”
冯保可不是平白无故这么说,他是在给朱翊钧剧透,陆家马上就将迎来抄家、削籍的命运。
而高拱那边,陆绎的奏疏道出了他的真实目的,迫于朝中巨大压力,他只能把徐阶的案子暂时搁一搁。
事情看似已经平息,但朱翊钧觉得,以高拱的做派,他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事情还没有结束。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另一封弹章接踵而至,来自山西监察御史张守约。
这位张御史可不一般,当年严嵩把持朝政,他与杨继盛联名上疏参劾,结果杨继盛死了,他只是被贬为道州通判。
张守约要弹劾的是一个死人,已经死了十一年了,这个人正是陆绎的父亲陆炳,罪名是结党营私,贪污官银数十万两。
张守约还指出,当年之所以有那么多人弹劾严嵩,却仍是参不倒他,正是有陆炳在背后撑腰,他俩还曾经合起伙来诬陷夏言,致使夏言被斩首示众。
这个时候,把二十几年前的旧账翻出来,绝非巧合。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不会有人突发奇想,去针对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他们要弹劾的不是陆炳,是陆炳的儿子陆绎。
陆绎只是个锦衣卫,这么多年来,一直守在皇太子身边,对别的事情不闻不问,要想弹劾他,很难找到理由,那就只能把他爹挖出来。
紧接着就提到了陆绎,说他在严家抄家之后,就曾收留过严世蕃的儿子严绍庭。严绍庭可不是什么忠良,严世蕃流放雷州,私自跑回江西老家盖房子,被林润弹劾,就是严绍庭跑回去给他爹通风报信,徐阶料事如神,提前通知林润抓人,才没让严世蕃逃脱。
朱翊钧看完这封奏疏只有一个想法:“看来,高阁老的确比严阁老更有魅力。”
“那是自然,”隆庆没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仔细一想又察觉不对,“这有什么可比的?”
朱翊钧说道:“这位张御史二十多年前没有党附严阁老,二十多年后,却党附高阁老。”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隆庆斥道,“怎么能拿严嵩那样的大奸臣与高先生相提并论。”
隆庆在做裕王的时候,可没少被严嵩父子欺负,连世宗给的岁赐都敢扣下,逼得裕王东拼西凑,凑出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严府,才拿回了岁赐。
想到这些往事,隆庆就咬牙切齿,只恨严氏父子死得太早,真是便宜他们了。
他又叹一口气:“那时候,若不是高先生极力保护,朕恐怕……”
恐怕当不上这个皇帝。
“唉~”隆庆看了一眼儿子,摇摇头,“父皇对高先生的感情,你不懂。”
朱翊钧从小在在爱里长大,众星捧月,有世宗的宠爱,所有人都哄着他。他体会不了隆庆那种娘死得早,爹又不疼,还要被大臣欺负,每天夹着尾巴过日子的窘境和无助。
高拱给予隆庆长达九年的温暖与保护,如同一点微光,照亮了他从少年至青年那一段至暗生涯,所以他才会对高拱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
这些朱翊钧都无法感同身受。
陆炳是世宗的奶兄弟,从小一起长大,还救过他的命,感情深厚。
隆庆对陆炳没什么感情,听到他构陷忠良,还贪污数十万两白银,便接纳张守约的意见——追论陆炳之罪。
弹章的后面,张守约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削去陆炳的官阶,抄没他的财产,夺他家人官衔,令他们戍边,并让其子孙世代赔偿陆炳贪污的数十万两白银,赔完为止。
这个处罚似曾相识,朱翊钧立刻就想起来了,那个给他皇爷爷献百花酒的赵文华,他的子孙就正在赔款。
隆庆看完也觉得合理,尤其那个抄家和赔偿,前些日子他还说,想置办几身新纹样的龙袍,科道官全都上疏劝阻,跟他哭穷,银子这不就有了吗?
内阁先回去拟圣旨,人已经被抓了,陆绎和陆綵皆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朱翊钧有点慌了,他还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张居正,在他心里,再怎么复杂难办的事情,张先生都能解决。
可是张居正摇了摇头,高拱整不死徐阶,陆绎这时候站出来拉仇恨,不让陆绎付出点代价,出不了他心中那口恶气。
“除非……皇上改变主意。”否则没人能救得了陆家。
更何况,现在还有另一件棘手的事情等着张居正解决——高拱暗中派御史调查殷正茂,想要治他个贪墨军饷的罪名。
又是贪污,朱翊钧问:“那他贪了吗?”
“没有。”
有些事情说不清的,就算没有,要治他的罪,也总能查出点什么。
广西叛乱平息之后,殷正茂擢升任兵部右侍郎,仍旧巡抚广西。朱翊钧知道,他是张居正的同年进士,对张居正来说,此人很重要。
张居正劝慰朱翊钧:“殿下,再等等。”
等到先帝驾崩,你登临大宝,天下之事,不都由咱俩说了算。
但朱翊钧偏偏是个急性子,等不了那么久:“不!我不想等,我不要与成离开我!”
他看看殿门外,原本陆绎值守的地方,现在换成了骆思恭。一想到陆绎可能要被流放到很远的地方,他就心急如焚。
“殿下……”张居正在心里叹一口气,毕竟是个孩子,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殿下可还记得,刚才我说了什么?”
“你说再等等。”
张居正摇头:“不是这句。”
朱翊钧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先生说,除非我父皇改变主意。”
他转身就往外跑,恨不得施展轻功,立刻赶到乾清宫,对着隆庆撒泼打滚,大闹一场,撒娇耍赖,软磨硬泡也行,反正就是让他父皇立刻改变主意,放了陆绎。
“殿下!”
冯保和张居正一起叫住了他,朱翊钧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到他俩神色紧张,便耸了耸肩,悻悻的说道:“我不去了。”
那封弹章写得有理有据,当初曾铣下狱,陆炳奉命进行审问。他在上报的审讯结果中称,夏言收受曾铣贿赂、串通边防将领的事都属实,曾铣、夏言二人被判死罪。
隆庆元年,曾铣、夏言均得以昭雪,复了官职、赐了谥号,这就坐实了陆炳当年构陷二人的罪名。
至于贪污,一笔一笔都有据可查,甚至还有当年陆炳被人弹劾,世宗处理此事的记录。只是世宗与他感情深厚,不忍心治他的罪。
朱翊钧不能这么冒失的去找隆庆,这又不是要吃的要玩的,要个赏赐,如果他真的缠着父皇绕了陆家,只会让隆庆为难,说不得又要被科道官上奏疏数落一顿。
他想要救陆绎,不但要说服他的父皇,更要说服那些大臣。
于是,他这几日书也不读,功也不练,翻阅了大量嘉靖年间的谕旨和奏章。
看来看去,再次印证了冯保曾不止一次和他说过的话——这个世界上,像海瑞这样纯粹的好人,和严世蕃这样纯粹的坏人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却很难以好坏定义。
陆炳就是这样的人,在不触及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他也曾礼贤下士,保全过许多言官,也救过俞大猷的命。
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陷害忠良的事情做起来,也不会手软。
无论是削去官阶还是没收财产,朱翊钧觉得这都是陆炳应得的。
可是陆绎不一样,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就不应该背负父辈犯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陆炳《世宗实录》和《明史》的评价截然相反,争议也不小,暂且这么看吧。
第155章 今日早朝,朱翊钧……
今日早朝,朱翊钧特意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来到乾清宫。
隆庆看到他,稍有些惊讶。
平日,张居正早朝之后才去给他进讲,而这个时候,一般在清宁宫练功。今日倒是勤快,跑来听早朝。
朱翊钧穿了身赤色衮龙袍,头戴翼善冠,标准的大明皇太子服饰,往玉阶旁一站,比他爹还像那么回事。文物群臣走入大殿,都忍不住侧目。
诸司将近来朝中事务一一奏来,隆庆听得无精打采,当了五年的皇帝,他仍然还是无法在朝会上自如的答复大臣的揍请。
不过也无所谓了,重要的事,皇帝都是在雍肃殿召见相关官吏,小范围问政。朝会就是走个过场,他只要保持沉默,听下面的大臣吵架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