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莽应里已经感觉到了大势已去,派出使者向刘綎投降,称愿意归顺,永不再犯,希望刘綎退兵。
这事儿刘綎可做不了主,须得请示黔国公,实际却是找皇上决断。
朱翊钧也想速战速决,他让刘綎转达,让莽应里即可交出军政大权,不仅饶他不死,还会请求朝廷,给他封号,但也只是个虚职,不要妄想还能当他的国王。
莽应里本也是走投无路,归顺只是缓兵之计,没想到明廷不讲武德,这是下定决心要吞并整个缅甸。
朱翊钧听完很委屈,这怎么能叫吞并,缅甸从前朝开始,就由朝廷辖治,这些年来,东吁王朝鼓动土司造反,四处挑起战事,甚至在云南烧杀抢掠,以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这说明东吁王朝不得人心,大明天子承天道以驭万方,看到这一方百姓受苦,岂能坐视不理?
撤销以前的缅甸宣慰司,成立全新的缅甸布政使司也是民心所向。
莽应里虽然只做了一年的国王,却当了几
十年的王储,哪里肯轻易舍弃至高无双的权利,要带领他余下的士兵,输死抵抗。
可是他不从,缅军也受不了了,其中就有他的部下暗中向刘綎投降,愿意里应外合,帮助大明生擒莽应里。
然而,还没等此计划实施,有人先动手了。莽应里的堂弟对王座早就垂涎三尺,趁着莽应里内外交困之际,发动兵变。
刘綎趁此机会,率军攻破了东吁都城勃固,生擒莽应里及其堂弟,还有先前那些不肯屈服的土司。
朱翊钧给过他机会,莽应里自己没抓住,那就按大明的律法,按谋逆罪处死。
接下来,沐昌祚和刘綎忙着接手缅甸各地军务,朱翊钧又从云南调派包括巡抚刘世曾在内的大批文官,到缅甸处理政务。
缅甸地广人稀,若是在太祖高皇帝眼里,定会认为这是蛮夷小国,阻山越海,僻在一隅,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但是,朱翊钧早在几年前,就看到了这片土地对于大明的重要性。他苦于没有一个借口远征缅甸,没想到莽应里这个蠢货,受了岳凤的蛊惑,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白象王,能继承他爹的遗志,开疆拓土。
刚接到他们进犯云南的消息,朱翊钧的确生气,然而在生气过后,更多的确实兴奋。
他从不是个好战之人,但这一仗,他非打不可。
朝会上,他只说调遣邓子龙和刘綎驱逐贼寇,并未说他要攻下缅甸,乃是不想听朝中那帮老家伙在他耳边唠叨什么“十五个不征之国”的祖训。
接下来的事情,他交给下面的官员处理,由沐昌祚和刘世曾负责。自己带着锦衣卫和一队士兵,继续往南走。
缅甸北部的百姓虽然因为长期战乱而度日艰难,但这里至少有许多城池和农田,只要停战,农耕和经济都会逐渐恢复。
南部的贫穷则是因为山地较多,平原狭小,耕地不足一成。稻谷产量有限,养不活那么多人口。
朱翊钧来到一个叫实兑的地方。他随行带了个向导,是个祖籍云南,但生长在缅甸的汉族小伙子,会说汉话。小伙子告诉他,此处是个渔村,因为靠海,人们以打鱼为生。
这里有一座山,名为若开,作西北至东南延伸,轮廓狭长。海岸曲折,有众多岛屿沿海罗列。
朱翊钧沿着海岸线走了好几天,忽然到达一处开阔地带,于是登上附近的山坡远望。
此地坐东面西,朝向大海,一座名为兰里的海岛与海岸形成一条狭长的海沟,风浪很小,地势平坦,只有他们脚下这一片小山。
冯保没有来过以前也没有来过皎漂港,但他看过许多资料,知道眼前的大海正是印度洋,港外航道很深,港内几乎没有风浪,是一处自然条件非常不错的深海远洋港,极具开发价值。
朱翊钧在他的影响下,从小就具备海权思维,也正是为了这座海港,和眼前这一片印度洋,才会费这么大费周折,不熄灭了东吁王朝,也要拿下缅甸宣慰司,将其改为布政使司,将大明的版图从两京十三省,改为十四个省。
朱翊钧对这处天然
海港也非常满意,但眼下缅甸南部还处于非常贫穷落后的阶段,也没有什么货物能往外运送。
要想开发海港,还得花时间,让这片地区的经济活跃起来。
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他们在实兑遇到一艘舰船靠岸。朱翊钧曾在月港见过他们的旗帜,是佛郎机人。他们个个手持火器,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朱翊钧立刻派刘守有和一名归顺大明的缅甸将领带兵前去盘问。
这里是缅甸南部,冯保觉得,他们可能没人能与葡萄牙人交流。
“陛下,让我去吧。”
朱翊钧惊讶道:“大伴要去?”
冯保点点头:“我担心思云与他们语言不通,引起误会。”
“我监理河工的时候,有一位佛郎机的传教士,帮着咱们研制水泥,我曾和他学过几句佛郎机语。”
这是随口说来糊弄孩子的,就算学了几个月,也未见得就能达到无障碍沟通的程度。
他虽然没学过葡萄牙语,但英语还可以,基本的对话没有问题。
这艘船从印度来的,船上还真有不少英国人。
虽然对方说的英语和他记忆中的英语有不小的出入,但连说带比划,对方也能听得懂。
英国人和葡萄牙人得知折了才刚刚结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大明军队奉大明皇帝的命令征讨东吁王,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不方便接待外宾,请他们暂且离开,也欢迎他们日后再来。
葡萄牙人和英国人一开始不愿走,他们到
这里来,本就是打算趁乱将沿途城镇作为自己的据点,以便后面大批军队前来,将这里彻底变为他们的殖民地。
但看到冯保身后的士兵个个端着火器,他们手里的火枪看起来更为精致,竟然连点火的火绳也没有。
此时几名葡萄牙人和英国人耳语了几句,不久前,荷兰人企图攻占一片名为基隆的岛屿,但看到驻守在那里的明军装备的大炮、火枪和舰船之后,权衡再三,果断撤退,不敢再打这篇海域的主意。
不一会儿,舰船渐渐远离海岸。冯保回去复命,朱翊钧沉吟一声:“这里的佛郎机人不少,命人严密监视。另外,的从福建一带调派水师过来,还有造船的工匠,加强此处海防。”
朱翊钧早已就意识到,随着各国造船能力日新月异,那些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从骨子里就是天生的侵略者,盯着别人的东西,企图据为己有。
海禁没有用,人家掠夺各地资源,不断研发杀伤力更大的武器,迟早有一天,会用武力逼迫他们打开国门。
既然如此,这海也没有禁的必要。他虽然不偷不抢,但该他享用的海洋资源,一样也不能少,并且,谁也别想跑到他家门口来放肆。
张居正以为朱翊钧出门小半年就能回京,没想到,光是攻打缅甸,朱翊钧就花费了半年。出门的时候是春天,回来京师的时候,已经是冬天。
到了岁末,户部和御马监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算账。因为朱翊钧在缅甸花费了几百万两白银,军费严重超支,大臣们对此意见很大,纷纷上疏教训他。
朱翊钧不以为意,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花出去的钱、时间、人力和精力,总有一天,他能赚回来。
况且,缅甸的土地比云南和贵州加起来还大,他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海港,他一点也不觉得吃亏。
第302章 回京后,忙完了政……
回京后,忙完了政务,朱翊钧便开始关心弟弟妹妹的学习。
把三人叫来跟前,背书、释义、写字、做算学题,意外的发现,个个都表现得很不错。就算他这个大哥离家大半年,弟弟妹妹的学业一点也没有落下,反而都有不小的进步。
朱翊钧很满意:“表现还不错。”
瑞安公主说:“当然啦!嫂子检查功课,比哥哥还要严格。”
朱翊钧听完哈哈大笑:“很好,以后就让嫂子负责你们的功课。”
过年的时候,朱翊钧又被催婚了,皇太后掐指一算,皇帝大婚四年,到现在,皇后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趁着张若兰不在场,委婉的问朱翊钧:“皇后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朱翊钧说:“能吃能睡,还能给弟妹检查功课,好得很。”
“那怎么……”太后不无担忧的说道,“怎么到现在也不见她怀个一儿半女。”
朱翊钧说:“是我的问题。”
太后怒道:“你有什么问题?”
朱翊钧满不在乎:“我这不是出门大半年刚回来。”
一说起这件事,太后更生气:“你还有脸说,即位十年,都没让你学会持重笃行,你上次出宫是怎么答应我的?”
“嗯嗯嗯!”朱翊钧敷衍的点头,“这次去云南,事出紧急,没来得及向母后请示,是我疏忽了。”
他揽过太后肩膀:“以后有什么事,一定先向母后汇报。”
太后拍开他的手:“别跟我东拉西扯,今年,皇后若再怀不上龙嗣,你必须选妃。”
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头:“我听说,朝鲜、安南、暹罗都想把公主送来和亲,你全都拒绝了。”
朱翊钧点头:“我不要。”
“为何?”
朱翊钧说:“皇后很好,我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太后震惊的看着他:“你们有子嗣,谁来继承祖宗基业?”
朱翊钧满不在乎:“我没有子嗣,但我有弟弟,让他以后多生几个。”
太后要被他气死了:“你说的是什么话?”
“母后要是觉得不行,那咱们就从从宗室子弟中选拔。就像考科举一样,也安排考试。殿试第一封皇太子,二三名封亲王,以防万一。”
“我这主意,母后觉得如何?”
皇太后左右看了看,没找着趁手的东西,气血上涌,顾不了那么多,操起手边的佛经就要打他。
朱翊钧一蹦三尺开外:“聊得好好地,怎么动起手来了?”
“你可是皇太后,持重,笃行!”
“我打死你!”
“……”
虽然朱翊钧在胡说八道,但是不想选妃,也不着急生孩子是真的。
他长大了,这些年来一系列为政举措早已在朝中树立起威望,太后除了发发牢骚,也奈何不了他,只能由着他。
回到乾清宫,张若兰正在写字:“遥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愿想游下憩,瞻彼万仞条。腾跃未能升,顿足俟王乔。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
朱翊钧赞道:“皇后娘娘有林下之风。”
这是谢道韫模仿嵇康的《游仙诗》所作的《拟嵇中散咏松诗》。
《游仙诗》是嵇康不愿流于俗世,抒高举远行之志。这首《拟嵇中散咏松诗》也能看出谢令姜对命运难测,身不由己的感叹。淡雅洒脱,纵横大气,融情于景。
朱翊钧隐约感觉到,她受委屈了。偌大的皇宫,能让皇后娘娘受委屈的,也只有皇太后。
张若兰放下笔,绕过书案,向他行礼:“陛下。”
朱翊钧把人拉到身旁来,问道:“母后跟你说什么了?”
张若兰神色如常:“让我劝陛下选妃。”
朱翊钧笑道:“那你怎么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