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视线,两人都很惊讶。
陈恺微愕:“慕娘子?”
夫子纳罕:“陈公与慕娘子相识?”
慕朝游解释了,夫子笑开,替她介绍说陈恺是他好友,也是学堂新来的先生,他辞官之后无处可去,索性过来帮他教书。
慕朝游就这样跟陈恺熟稔起来。
他成亲不久妻子便病逝,之后便未曾续娶。他是个礼法人,身处乱世仍恪守男女大防,鲜少与其他女性接触。
说起往事,陈恺略想了想,道,“其实从前,恺有位朋友有意替我说门亲事。”
“只可惜那位娘子无意,而我那时也无男女情爱,终归与那为娘子有缘无分。”
是有缘无分吗?
王道容突然深恨从前的自己。正如慕朝游曾经所言,他的的确确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恶业自报。
王道容万没想到自己做鬼也不肯放手的誓言竟然成了真,他当真成了个孤魂野鬼,日日夜夜跟随在慕朝游的身侧。
被迫亲眼见证她跟陈恺相识、相知、相爱、相许。
他嫉妒,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想要拦阻,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奔向幸福,奔向没有自己的未来。
当慕朝游正式将陈恺介绍给慕砥时。慕砥坦然地接受了母亲的新感情。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身边的他。
王道容的面色已煞白一片。
鬼没有血液流动,脸色也会变白吗?
王道容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又错了,错得离谱。
原来上天令他魂魄不散,并不是怜他深情,而是让他亲眼见证。
他临死前送去的头颅,并未牵绊住她的脚步。
她对他有旧情,有怜悯。他死之后,她坦然承认了对他的感情。然后便将他遗忘,死了他一个,日子仍一天天地过,青山不动,川水照流。
他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和乐美满。而这幸福竟是由他拱手送出,是因他的死才结缘。
若是慕朝游当初并未去水边祭拜他……
王道容再也无法目睹这一切了,他走出了院门,可天大地大,竟无一处是他容身之处。他抬起脸,清秀如少年般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迷惘。
内心巨大的痛苦,令他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跑了起来,奔到了河边。
清晨的河面泛起浓浓的白雾,他瞧见水波上的倒影,倒影中的青年神情苍白滑稽令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他不能让人瞧见他如今的模样。王道容断然想。
他要躲起来。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别人瞧见他如今的模样。
无能为力的,落败的模样。
可是他还能去哪里?
他要躲到水里去。
船夫清晨撑着篙,划着船,他要去对面的岸边,将对岸的客人送到这头来。
早上河面雾大,或许是昨夜没睡好,恍惚间船夫仿佛看到个人影,奔入了滔滔不绝的河水中,一闪而过。
茫茫的雾气中,似乎有人在唱歌: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堕河而死,当奈公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