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道:“我相中了一个女人,自有千百种法子把她带走,沈家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旭嘴唇嚅动,恼恨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萧煜:“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偏要钻牛角尖,阳光道不走,偏要走羊肠道,怨得了谁?”
沈旭:“……”
萧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回去说服你阿娘,让你长姐跟我回京,我自不会亏待沈家。”
沈旭一把甩开他的手,情不自禁后退几步,仿若他是洪水猛兽。
萧煜撇嘴。
沈旭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心中憋着太多疑问需要解答。
萧煜倒也没有阻拦。
离开茶楼后,沈旭闷着头回家,满腔悲愤。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权势欺压的滋味,他生在这个小地方,父亲又有功名在身,纵使家道败落,也有几分体面。
而今面对萧煜的强势,他除了愤怒外,一点办法都使不出。
国公府,贵妃,吏部侍郎……这些字汇聚到一起,让他深刻地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他才不稀罕萧煜画的大饼,只想保住自家长姐不被带走。
憋着一腔怒火回到家中,仆人钟氏拦住了他,说大人们在屋里商事,勿要去打扰。
沈旭冷静下来,试探问:“姐夫和姻伯都在?”
钟氏点头,“都在里头的。”
沈旭看了一眼正房那边,把物什交给钟氏,随后进了自己的房里。
正房里的气氛沉闷,吴阅一直跪在地上,沈方哲一脸无言。
吴安雄负荆请罪,为了孽子体面全无,他的那份实诚还是令夫妻俩动容。
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有些伤害已经促成,做父母的也无能为力。
“事已至此,往后惠娘愿不愿意与致远走下去,我们做不了主。”
吴安雄忙道:“那是孩子们的选择,毕竟往后的日子要靠他们自己去过,不管惠娘做出何种抉择,吴家绝无半点怨言。”
赵氏道:“亲家明白就好。”
吴安雄:“此事罪在我儿,是他坏了姻缘,也罪在我身,是我教子无方,实在无颜面见二位。
“可是那萧四郎豺狼虎豹之人,断不可把惠娘交予他,如今已成大错,不能一错再错。”
对于保住沈映蓉这个观点,双方是达成一致的。
吴安雄豁出老脸负荆请罪的态度令沈家愿意给他体面,先暂且协作把萧煜应付走再说。
父子在正房里叙了许久,屋里的沈旭时不时探头观望,只觉心神不宁。
之后过了两刻钟,他们才出来了。
赵氏客气留他们用午饭,吴安雄要回去处事,沈方哲知道他要面子,倒也没有挽留。
待吴家父子离去后,沈旭才出来了。
赵氏面色凝重,沈旭上前道:“阿娘,我有事要问你。”
赵氏皱眉,沈旭把她拉进屋,说道:“方才萧四郎寻到我,说起阿姐的事。”
此话一出,赵氏吃惊不已,心惊胆战道:“他何时寻到你的?”
沈旭当即把萧煜跟他说的那些话叙说一番,听得她眼皮子狂跳不已。
不一会儿沈方哲进屋来,得知萧煜找上门,脸色都变了。
沈旭严肃道:“他亲口与我说的,铁了心要带阿姐走,就算吴家要护她,他自有法子强拆这桩婚。”
赵氏只觉得天都塌了,满面愁容道:“天老爷啊,我沈家究竟造了什么孽,竟招惹上这等无赖狂徒!”
沈方哲镇定道:“那混小子还要不要国公府的脸面了?”
沈旭埋汰道:“他那脸皮比城墙还厚,爹不能拿常人的那一套去对付。”又道,“上次萧府宴请,其目的就是为了引阿姐前去,只怕是早就把阿姐盯上的。”
赵氏心急如焚道:“那可如何是好?
“我们沈家无权无势,离京又远,如何能护得住惠娘?”
沈方哲紧皱眉头来回踱步。
面对强权,纵使他有功名在身,也是一点法子都使不出来。
赵氏病急乱投医道:“不若把惠娘藏起来?”
沈方哲无奈道:“藏起来有何用?只要沈吴两家还要在江玉县立足,萧府就有千万种法子逼我们把人交出去。”
赵氏:“那可怎么办啊?”
沈方哲:“你稍安勿躁,什么时候同惠娘商量商量,总会想出法子躲过这一劫。”
沈旭忽然问道:“爹,倘若阿姐真被萧四郎带走,京中……可有帮衬?
“我是说万一,万一阿姐被他带走的话,京中可有活路?”
沈方哲沉默,隔了许久才道:“俗话说人走茶凉,当年你曾祖父告老还乡后,京中的许多关系便断了。
“后来你祖父不中用,把仅有的那点人脉也败得一干二净,想来是求不到人帮衬的。
“且国公府那样的门楣,听说萧贵妃甚得圣宠,萧四郎又跟她是一母同胞,谁敢豁出去得罪?”
沈旭面色发白,“如此说来,阿姐进京便是死路一条。”
沈方哲残酷道:“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女郎,入了那高门大院,不死也得被扒掉一层皮。
“萧四郎那样的纨绔,什么女人寻不着,惠娘于他而言不过是衣裳玩物,刚开始图新鲜有趣,时日久了,便可随处丢弃。
“惠娘孤身一人在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故而无论如何,t我们都得护住她。”
说最后那句话时,他的底气是虚弱的,因为沈家实在太弱,根本就无法跟萧府抗衡。
赵氏默默垂泪,就算吴家力保,只怕最后的结局也是白忙活一场。
而他们口中的瘟神祸害回到祖宅后,甄氏欢喜送上京中寄来的书信,笑得合不拢嘴。
见她这般开心,萧煜好奇问:“嬷嬷是捡到钱了吗,笑得这般欢喜?”
甄氏神色激动道:“老夫人开恩了!夫人来信说她松了口,催四郎回京呢!”
萧煜斜睨她,面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甄氏有点看不明白,说道:“四郎不是早就想回京了吗,难道不高兴?”
萧煜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当然高兴。”
说罢接过她手中的书信,打开看信函,是老娘马氏的亲笔。
信中说她日日在萧老夫人跟前念叨想念他这个儿子,萧老夫人松了口,准允他回京。
还说什么他祖母其实也很想他,只是嘴硬不愿承认罢了。
萧煜撇嘴,把信函收起,没有吭声。
甄氏道:“现下老夫人允了,四郎什么时候收拾回京?”
萧煜:“慌什么,我觉得宜州甚好。”
甄氏:“???”
萧煜盯着她看了会儿,知道自己挖墙脚的事肯定瞒不过去,索性道:“嬷嬷,我在宜州相中了一位娘子,想讨回去做媳妇儿。”
甄氏愣了愣,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
“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四郎往后娶的媳妇儿是老夫人做主,岂能由着你胡来?”
萧煜:“我管不了这许多。”
他也不理会她的念叨,自顾往寝卧去了。
甄氏连忙跟上,继续道:“四郎莫要任性,还是早些回京去。”
萧煜:“不回。”
甄氏:“你这孩子,宜州的姑娘哪里比得上京中的官家娘子们?
“日后夫人定会好生替你安排,寻门当户对的女郎,必定是才貌双全,有模有样的!
“你若瞧不上,让宫中的贵妃做主替你寻也成……”
她一路叨叨絮絮。
小伙子好歹十八岁了,要讨女人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千万别在她手里犯事,怕回去了交不了差。
偏偏萧煜给她捅下了篓子,进到寝卧后,他大大咧咧往摇椅上一躺,跷二郎腿指着墙上的画道:“嬷嬷你看,那画好不好看?”
甄氏:“???”
那幅《荷戏》已经挂在墙上许久了,她一头雾水。
萧煜道:“我甚喜欢。”
听到这话,甄氏这才后知后觉意会过来,露出无法直视的表情,“四郎可莫要告诉我,你把沈娘子给相中了?!”
萧煜应答道:“对,我就是把她给相中了。”
甄氏晴天霹雳,脱口道:“她是有夫之妇!”
萧煜理直气壮道:“无妨,我可以把吴家的墙头拆了。”
这话把甄氏气得半死,瞪大眼睛道:“荒唐!人家好好的夫妻,你去横插一杠子,难不成是要去做姘头?!”
萧煜:“……”
姘头是什么鬼?!
好吧,姘头就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