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庞大还有些心动。
他手上还是有些余钱,五成的钱咬咬牙也能吃得起。再说那可是简小娘子限量的吃食,光是想想就知道一定好吃得紧。
庞大犹豫地往前看,想着要不要顺着路追上前,问问周生还不能再加个人。
“别看了。”那名食客瞧着庞大蠢蠢欲动的模样直翻白眼,“周生说了,就只有两个名额,要是人多的话……呵呵。”
庞大立马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意思是要是人多的话周生八成还要抬价,价高者得?
他倒吸了口凉气:“不是吧?”
食客没接话,只是连连摇头:“嗐……反正我是出不起这个钱。”
旁边几名食客也是如此。
五成的钱就让人心疼了,要是再加上两三成不肉痛死?要是叫了价还没抢过,那两个得了的人也要恨死他们了。
再说简女厨的手艺又不是只有今天能吃上,虽吃不到限量的,但平时吃到的也好吃啊。
食客们抱怨一二,而后分道扬镳。
庞大却是念念不舍得很,索性去了饮子摊上。他叫了碗冰粉,一边吃着,一边在阴凉处躲着,时不时还瞧一眼府学大门,想看看周生有何等本事能让人吃到限量的吃食。
片刻以后,庞大等到了从巷子里出来的周生。他昂首阔步,与两名学子一同走了进去……嗯?
庞大目光落在周生后头两人身上。
他总觉得这两人穿着打扮有些奇怪,再瞅了眼进出的学子后,庞大渐渐回过味来。
府学学子很是讲究形象容貌,身上衣袍款式颜色统一,尺寸长度皆是合身。即便有些学子家贫,衣服反复浆洗,却依然干净整洁。
而这两名学子虽然乍一看穿着府学同款的长袍,但细看就会发现衣服根本不合身。
左边个人身型高大壮硕,原本应盖过膝盖,直达脚踝的长袍愣是拉到膝盖下,肩膀处紧紧绷着,都让人担心下一秒会不会撕裂开来。
右边个人身材矮小瘦削,长袍愣是落在鞋背上,宽袍大袖,瞧着一缕风都能把他吹走。
庞大盯着看了半响,猛然吃了一惊。
他想起刚刚被周生带走的两人,好像与跟前这两名‘学子’有些相似!?
周生的办法……就是把人带进去?
庞大瞪着眼,被周生的胆大惊得冒出一片鸡皮疙瘩来。
要知道扬州府学为保证学子学习,一贯是禁止闲杂人等出入的。
每年唯有新学子入学又或是毕业时,扬州府学才会开放三日,请学子家属与报名并准备参考入学者前来参观。
周生这般带人进去,那真真是……
庞大连连摇头,而跟着周生的两名食客也是冷汗直冒。他们先头还以为是周生与简家人认识,或许能给走个后门尝上这限量的菜品。
虽说价格要多上五成,但也就五成。
要说庞大和另外几名食客还要掂量掂量,他们却是无所谓。
教他们说,简小娘子做的吃食加五成钱也比外头饭馆食肆便宜,而且味道还更好。
就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周生的门路竟是让他们穿上学子外衫,溜进去吃。
两人见着府学门口的杂役,心里越发慌张,连忙低着头与人擦肩而过。
索性杂役压根没注意到两人的异常——毕竟谁都没想到,有人会为了吃食而套了身学子衣衫,然后进了学府!
听起来就很离谱啊!
等往里走了会,两名食客吊在半空中的心才渐渐落下。
周生见着四下没人,又安慰道:“你们别紧张,府学里的杂役管事都换了好些,而且各有各的负责地方,没人记得清所有学子的模样。”
“可是,可是……”
“待会儿我会领你们到府学食堂,你们直接进去就行。”周生知道这两人想说什么,直接转移了话题。
规定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既然简娘子说一人限量一份,那他多带两人又如何?刚刚排在他后头的是新来的两名学子,他听到他们亲口说那范生和平生没来的。
周生心里打着算盘,半点不想浪费机会。他瞧那盛着蟹油的桶子里还有不少,够好多碗的了,要是用不完不也是便宜了那帮杂役帮工么?倒不如让他多赚几个铜钱。
自打有了这代购的生意,周生也尝到了甜头。刚开始是两三份,后来每日帮忙拿上十余份。
起初周生只想贴补一下,能让他多买上些纸笔,能填饱肚子,能不要问家里拿钱就好了。
谁晓得这钱竟是如此好赚!
早食一份钱,午食一份钱,光是一个月下来他就足足多了三贯多钱!不但够自己吃穿住用,而且还能与同窗出去玩耍。
等先头休沐回家时,他还拿了一贯与家里人。起初家里人还担心他做了啥事,等后来听他说是正经来源后,登时喜出望外。
就连往日瞧他不顺眼,与邻居嚼舌根嫌他花销太多的继母,现在见着他都是满脸堆笑,直唤心肝肉不说,还教他那两弟弟要尊敬兄长,与他亲近。
吃得舒坦,住得舒坦,连往日不亲近的同窗与家里人也对他有了笑脸。
周生尝到了有钱的好处,越发对这生意不愿撒手。他算着带两人进来就能赚得一份的钱,勉勉强强让今日也算是达成目标,对两名食客也是越发和颜悦色:“这个点大半学子都已经吃完了,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们,你们就直接进去,到最前头先拿托盘,再去拿盛了索饼的瓷碗,最后去简娘子那拿浇头……”
两名食客也定下了心。
周生在食堂外头停了脚,示意两人进去。两名食客紧张得险些同手同脚,倒也听话地进去了。
这时,周生才稍稍有些紧张起来。他躲到角落里,瞧着络绎不绝出来的学子,竖耳倾听着食堂里的动静。
学子们大多已用完了午食,或是三三两两往外走,或是坐在位置上闲聊,完全没注意走进来的两人。
两名食客心中一定,按着周生说的流程一步步操作,直到拿到所有吃食才松了口气。
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下,埋头大快朵颐。
谁能抗拒蟹黄索饼?谁能抗拒蟹黄汤包?谁能抗拒蟹黄馒头?就说谁可以!!!
两人吃完以后,都是恍恍惚惚。他们坐在位置上许久都没回过神,还是注意到时间的简娘子上前催促:“两位学子,还有一刻钟就要上课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食堂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胖食客脑袋里一片空白,听到简娘子的话以后下意识道:“上什么课……额,对哦。”
他浑身一激灵,猛地清醒过来。胖食客唯恐被简娘子察觉异常,连连拉起另一人往外走。
简娘子迷惑一瞬,却也没放在心上。
两人走到外头,又忍不住回想起那诱人的味道。他们脚下像是踩着云朵,飘飘忽忽地往外走,直到被周生喊了两句才醒过神来。
“那蟹黄索饼真的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走走走。”周生算着时间,急急带着两人往门口走。
还有一刻钟,府学就要开始上课了。要是到时候还有人进进出出,只怕立刻马上就会被人注意到不对劲。
周生想到这里,脚步越发匆忙。
他急急奔出府学,险些和刚刚走进来的范郎撞上,他说了声道歉又迅速离开。
范郎瞥了眼脚步匆匆的三人,尤其注意到两人不合身的衣服以后更是面露厌恶:“一帮子穷鬼,这种德性的人怎么也能在府学里读书?”
“扬州府学也不晓得好好挑挑人。”
“弄了堆乌烟瘴气的东西,生生降了身份……”
范郎说的是周生三人,却不晓自己的话也刺了平生。平生落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瞧着范郎的眼底闪过一缕怨色,又到底低下头,掩住心里的不忿。
还在长安城时,旁的人家便是这般说伯府的。如今到了扬州城里,他倒是拿一模一样的话说起别人来。
范郎抱怨一通,心平气和不少。他带着平生往里走,并未注意周生过了会又回来了,只是这回变成他独自一人。
出了府学大门以后,两名食客才觉得心里一松,一下子口干舌燥了起来。他们抹了抹额头冒出来的汗,默契地来到饮子摊上,叫了碗冰粉后悄声说了起来。
“哇,那蟹黄索饼……真的绝了!”
“我更喜欢那道蟹黄汤包,那味道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我三个都喜欢。”瘦食客乐呵呵的,甚至拿袖子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怪不得得限量呢,就这味道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太香了,太好吃了。”
“我上回吃到这么让我震撼的螃蟹吃食,还是在广州酒楼!”胖食客说到这里唏嘘了一下,“听说那位做出蟹毕罗的厨子后来被请去长安,为圣人和贵人们做吃食了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那蟹毕罗一只就得半贯钱,还得预约才能吃到。”胖食客连连摇头,拍了拍肚皮:“而这顿饭咱们才花了几十文钱,真是便宜到家了!”
“往后咱们得多吃吃,不然……”胖食客觉得做蟹毕罗的大厨能被请入长安,简女厨说不准也会如此。
现在得多吃吃,万一往后没机会了呢?
正当他们悄声说着那蟹黄索饼的美味时,庞大凑上前去:“你们说的蟹黄索饼,就是府学食堂今日的限量菜?”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名食客的闲聊戛然而止,警惕地瞅了眼庞大。等注意到四周投来的视线后,两人面上笑容一收,多少有些紧张起来。
虽然他们吃到府学食堂的吃食是件开心事,但同时他们也知道周生做的事是违了规矩的。
这要是传开去,那他们哪有再去吃的机会?两人支支吾吾,相视一眼后便付了钱,起身匆匆离开了。
庞大没想到两人走得如此干脆利落,瞬间傻了眼。他郁闷地嘀咕一声,忍不住想象先前两人说的话:“蟹黄索饼?蟹黄汤包?蟹黄馒头?”
光是想象,完全想不出是如何的吃食呢!既然简小娘子会设成限量的吃食,那一定会很好吃……吧?
庞大想了想,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提着空荡荡的饭甑离开,路过市场的时候正巧见着摊贩叫卖:“螃蟹!上好的螃蟹便宜卖咯!”
庞大没忍住,走上前瞧上两眼。
酒楼饭馆食肆,多有自己货物的门道,收的也是个头大的肥的,乡里人自己在田里抓的螃蟹就得看运气,要是品相好也有富人买,要是有些小的,或是缺胳膊少腿的就卖不出价。
眼前摊子上堆着的就是这种螃蟹,价格也卖得便宜,引得不少人上前购买。
吃不上蟹黄索饼,拿个螃蟹解解馋也不错?庞大想着蟹黄索饼,忍不住也凑上前去。他挑了几只肥的,与饭甑一起提着往回走。
和他一样的,还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