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不白拿,取了节礼回头还去拿东西一道送来。这户拿自家种的萝卜菘菜,那户拿新割来的羊肉,还有拿刚捞回来的鱼虾,又或是从山上刚打下来的栗子和山楂等物。
…………
不多时,简家院子里堆了一堆东西。
简雨晴几个又把剩下的中秋礼送去没来人的人家,而后回家对着这堆吃食苦恼起来。
光靠他们几个,可用不完。
简娘子想了想,笑道:“咱们回来前不就说了,要与黄娘子一家一起过的?剩下的要不做点吃食,到时候与大家分一分。”
简雨晴觉得不错,应了下来。
她没留着春姐儿帮忙,而是塞给她两盒子糕饼,又吩咐她早些回去休息:“回家过节去罢!等咱们回去的时候,你再与咱们一起走。”
春姐儿笑着应了声,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她刚到家门口,春姐儿爹娘便立马迎了出来。
他们脸上带着笑,春姐儿爹见春姐儿如往日般往灶房去,准备磨面做饼子,他连忙上前夺过女儿手里的活计:“我的儿,你好不容易休息几日做劳什子这物干啥?今儿个阿爹下厨,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肉馒头!”
他捧着盆,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春姐儿娘脸上带笑,搂着春姐儿直唤心肝肉,又喊着次女去把礼盒拆开,把糕饼放盘子端上来:“今儿个咱们可长脸了!瞧瞧薛婆子,还敢背后说你是被晴姐儿送回来的!我瞧她刚刚的脸色啊……都想笑!”
“就是就是。”夏姐儿也凑在旁边说话。她把碟子摆在桌上,又伸手捞了块糕饼放嘴里:“哇……好好吃!”
夏姐儿三两下便吃了糕子,又伸手想去摸第二块。不过她的手刚落在上头,就挨了阿娘的一掌:“你这丫头,一块才六块糕儿,你要吃几块?你爹都去外头磨面做饼子了,你怎么不去帮忙?”
夏姐儿鼓着脸颊,嘟着嘴,揉着手儿就想反驳。只是她抬眸瞧见春姐儿的眼色,这才把刚刚吐槽的话语咽了下去。
“要不我们还是去瞧瞧阿爹吧?阿爹都好久没做磨面的活计,万一伤着腰可怎么办?”
“哪能呢……算了,你坐着阿娘我去瞧瞧。”春姐儿娘还有点不放心,起身出门去看看。
等爹娘走出门,夏姐儿瞬间坐上炕。
她挤在春姐儿身边,抓了个糕饼边吃边抱怨道:“唔这个也好吃……阿姐你听我说,阿娘……哇,这个外皮好酥脆!碰碰就掉渣了。”
“阿娘还我说懒,我天天在粉丝铺里做活,累得很……唔,哇哦,里面居然还有糯米?好香!”
“偏生阿爹阿娘听着别人炫耀的话,就觉得我是装模作样叫苦。”
“还有薛婆子,因着薛二郎的事素来看不惯晴姐儿的嘛。”
“哇,里面的豆沙好甜!”
“谁都知道她说的话都是假的,偏生阿爹就会相信,还天天唉声叹气……我劝了几句,还说我没良心!唔!?最里面是咸蛋黄?好香!”
夏姐儿一边吃,一边惊叹。
春姐儿看着好笑,拿着帕子给妹妹抹抹嘴:“这不有阿娘在,下回你让阿娘劝,要不就回头与我说。”
“阿娘叫我听阿爹说的,小孩子别插话。”夏姐儿嘟着嘴,揪着春姐儿的袖角抱怨:“而且阿姐您在城里……对了。”
她犹豫了下,又悄声道:“阿姐,我也想跟你一样……进城里学厨艺。”
“你不是去粉丝铺子了吗?”
“铺子里永远都做的是一样活计,整个人脑子都是木木的,而且,而且……从早到晚都没得空下来,累得厉害。”夏姐儿支支吾吾说着。
做了小半个月,她的兴奋劲就去了大半。做粉丝的活计比种田轻松,却是枯燥乏味得很,呆在一个位置就是大半天不动。
偏生她要是回头抱怨两句,爹娘就轮番骂她,与她说这般月钱的工作到外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粉丝铺里的官吏与管事闲聊时曾提到,晴姐儿还得了铺子一成的钱,府学食堂也是声名在外。
夏姐儿没忍住,插了话。
等知道夏姐儿的姐姐就跟着晴姐儿学做菜,几名官吏与管事对自己别提有多亲热,甚至还有人打听春姐儿的岁数,家里是否订了人。
还有人登门与家里说亲,讲的人家都是周遭的富户,或者在城里有铺子的,或是家里有官署里当值为吏的,甚至还有县丞家的儿子。
要是阿姐嫁过去,立马就成了官家娘子!夏姐儿看得瞠目结舌,更是从邻里街坊的口中听得更多欣羡的话语。
往日村里岁数家境相仿的小娘子,相的人家也都是邻里周遭村里出身相仿的农户,偶尔能有个读书人,那家里都是扬眉吐气得意非常。
络绎不绝登门的媒婆,实在让夏姐儿受足了冲击。她再想想春姐儿从城里带回来的布料、吃食和玩意,心里也有了悸动。
“阿姐,阿姐,您帮我去说说呗!”
“我去了城里也好与你做个伴,咱们一起做事,多好!”
春姐儿蹙了蹙眉,心略往下沉。她瞅了眼妹妹的神色,手轻轻捏着袖袍,攥紧了藏在里头的飞钱。
飞钱类似于后世的交子,银票。因着铜钱份量实沉,一贯钱便有六斤重,随身携带好不方便,因此有官署名下的铺子,可使人把钱存在里头,换成飞钱,到别处也可以凭合券领取。
飞钱多是商户官宦在用,百姓里听过者多却是没几个人用过。
春姐儿攒下了不少,原想给妹妹一些傍身用,现在却有些犹豫起来。
在府学食堂里做事,哪有那么简单的。
往日还没有见着丰姐儿和茜姐儿的时候,春姐儿自诩在村里去学手艺的学徒里,她是顶顶聪慧机灵的。
至于师傅晴姐儿,那属于不同世界。
偏偏后头她就见着年龄相仿,手艺仅次于晴姐儿的丰姐儿。
这也就罢了!再然后又出来个刚刚学便展露天赋的茜姐儿,再瞅瞅天赋极佳又很是努力的云哥儿,春姐儿的压力那是层层往上叠,生怕稍稍怠懈就被两人甩到后头。
春姐儿一边读书学字,一边锻炼厨艺,没有一日清闲过。
夏姐儿能吃这苦头?夏姐儿说粉丝铺的工作累人,她是不信的。府学的魏官人此前还提及,给她家里人寻了个轻松的活计。
春姐儿瞅了眼夏姐儿,见她难掩对城里的渴望和羡慕,心里越发沉了沉。她不好直接打破妹妹的想法,先转移话题道:“这事我说了不算,我瞧着机会再帮你问问。”
“怎么这样……”夏姐儿噘着嘴,抱怨道。只是她听外面传来动静,知道是爹娘回来,怕又挨骂,只好暂且不缠着春姐儿。
春姐儿怕夏姐儿又缠着自己,索性吃用了两个肉馒头后,又去了简家帮忙。
简家院子里嘈杂得很,被围在中央的是简岚。她把带回来的玩具塞给小伙伴们不说,还撩起袖子准备展示自己的厨艺——带领小伙伴们一起烤栗子:“烤栗子这种事,我当然会做。”
“就这样嘛——!”
简岚在院子里升起火,然后把栗子一股脑儿地倒进火堆里。
“岚姐儿!?”
“师傅!岚姐儿把栗子都丢进火里了。”
春姐儿惊得头皮都发麻了。她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连忙把一群孩子拉开,又拿着钳子试图把丢进去的栗子都捡出来。
简雨晴听见春姐儿的惊呼声,忙不迭上前来帮忙。她也赶紧拿着钳子把火堆扒拉开,把栗子全挪了出来:“小岚!!!烤栗子前头要给栗子开个口。”
“啊……我忘了嘿嘿。”
“这不能忘啊。”简雨晴都无语了,忙不迭把火堆里的栗子都拨了出来,拿着小刀轻轻给上面开个口。
“而且也不能直接丢里头,得选个位置。等用火烤上片刻以后,就得把栗子从里头拨出来,放到外边用小火慢慢烘烤。”
直接用大火烤,岂不是都烤糊了。
简雨晴把剪开口子的栗子丢进火堆里,又叫范石过来盯着。最后她才看向春姐儿,诧异道:“春姐儿怎么过来了?不是叫你回去休息了嘛。”
“我都休息了三日了,这不闲得慌。”
“……啊?”饶是简雨晴,都被春姐儿的回答惊住了。
还有人嫌假日多的?
简雨晴狐疑地瞅了眼春姐儿,到底没往下问:“我正好打算做糖葫芦,你来帮忙?”
简雨晴上回回村时就想做了,这回刚好有人送来一袋子新鲜山楂。
春姐儿笑着应了声:“好嘞。”
糖葫芦是时下多见的小吃之一,也有人叫其糖果子,糖墩子。有直接用熬好的糖稀挂在水果上的,也有串成串儿的,味道类似,都是酸酸甜甜的。
做得好的糖葫芦,酸甜可口,嘎嘣酥脆。要是做得不好,那就粘牙得厉害,味道也就折了大半。
此间的功力,就是看熬糖的本事。
灶台上架着锅子,里面正熬着糖液——糖与水的比例是二比一。
灶台的火烧得极旺,简云起正手持木筷缓缓搅拌着糖液。等简雨晴接过木筷,他又转身继续去处理手上的东西——洗净的山楂擦干水分,去了核。
新鲜的橘子取了皮,去掉了大半的白丝,只留下胖乎乎的橘子肉。
另外还有熟透的林檎——林檎是苹果的一种,唯有拳头大小。在往前其被称呼为柰,味道酸苦,经过多代引进品种和嫁接工艺,如今的林檎虽个头不大,但味道已是酸甜可口。
林檎单独一个串成一串;橘子瓣一组为一串,另外山楂则两个两个串在一起。
山楂两个用竹签串起,模样就仿佛是一只只小葫芦——这便是糖葫芦的名字来源。
等简云起准备就绪,简雨晴这边也把不能融化的颗粒筛掉,同时把火势调小,继续熬煮糖液。
第一百二十一章
简雨晴单手提起锅子,眼皮也没抬一下。实沉沉的锅子在她手心,就像是扮家家酒的玩具一般轻盈。
她没有用木筷,而是直接上了炒菜勺,简雨晴一边控制火力和温度,一边用炒菜勺均匀搅拌汤汁,让糖液充分溶解的同时又不会出现反沙。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分蒸发,糖浆浓度不断上升,同时颜色也渐渐变深。
简雨晴继续快速搅拌汤汁,直至汤汁表面的泡沫消失大半,糖浆如浆糊般浓稠,泡沫不是轻盈破碎而是带着点粘稠感时,便可以将锅子移开,把串好的山楂沿着边缘轻轻裹上一层。
“蘸糖浆的时候,只要蘸泡沫便可。”
“要是蘸了里头的糖浆,那外面的糖衣不但容易过厚,而且还会不均匀,放凉时也容易没有让内层的糖液凝实,出现粘牙的情况。”简雨晴一边做,一边与简云起和春姐儿说道。
她做了示范,又让两人蘸了里头的糖浆,和外侧的泡沫,分别搁在旁边等放凉看看。
稍等上片刻,糖浆便凝固在山楂等水果表面。薄薄的一层糖衣晶莹剔透,咬上一口便如玻璃般碎裂开来,甜蜜瞬间沁入口腔每一寸。
这算不上什么独特门道,却依然好吃。
简云起尝了一口,酥脆的声音登时引来孩子们好奇的目光。
等他们瞧见案上摆着的糖葫芦,一个个登时双眼放光。谁还记得火堆里在烤的栗子,撒开腿小跑到灶台前:“糖葫芦,是糖葫芦哎!”
“哇!是糖葫芦哇哎——”
“晴姐姐会做糖葫芦,好好哦,简岚在家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更有小孩满脸羡慕地看向简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