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姐儿愣了愣:“哎?”
茜姐儿走到油锅前,把切块的豆腐放入其中开始炸豆泡。她睨了眼春姐儿:“你上回不也说自己往后想开铺子嘛。”
春姐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茜姐儿凝视着泛起的油花,等豆腐炸得金黄就把它们捞起来。
春姐儿默默地帮忙打下手,两人忙忙碌碌,许久都没说话。
茜姐儿把炸得圆滚滚的豆泡捞起,搁在一旁的竹簸箕上:“我其实晓得的,我阿爹阿娘去世以后,阿翁偷偷相看了好些人。”
“除去阿爹师兄弟的孩子,还有外头酒肆饭馆掌柜的孩子,阿翁每回都想的是招个徒弟来教教……明明我能做得比他们更好。”
春姐儿瞅了眼茜姐儿,附和道:“我觉得你肯定能做到的!等开了大铺子以后,到时候你当大厨。”
春姐儿说到这里,转身看了眼身后,确定范厨不在后头才继续道:“教范师傅做二厨……”
茜姐儿杏眼睁得溜圆,错愕地看着春姐儿。正当春姐儿怀疑自己说错话时,她捂住嘴噗嗤笑出了声:“那可不简单哦?”
春姐儿与茜姐儿瞅了眼,乐得前仰后合。他们的笑声传出灶房,落进范大娘耳中,范大娘掀起帘子往里走,瞅着油锅前的两人:“你们两丫头,说什么呢?”
且不说两丫头如何与范大娘解释,另一边简家人准备了一堆东西,打算乘车去往新家瞧瞧。
几人刚出门,便见张妈妈来了。
她脸上带笑:“长史听说您几位要去府上瞧瞧,教我过来帮衬一二。”
简雨晴没拒绝,直接道了谢。
这未来的府邸如何,简家人心里也是没谱。且不说如何安置,光是里头需要多少仆役,要做哪些事情,他们也是一窍不通的。
有了张妈妈这位老人,众人心头一定。
他们请张妈妈坐上马车,叫范石往昨日说的地儿去。结果马车刚刚驶出巷子,没两息功夫便转弯驶入另外条巷子,然后便停了下来。
简家人一脸懵,然后发现他们往日是住在长史后门处,而新院子就在长史府的正门处。
简雨晴走下车时,心里还臊得慌。
亏他们一家严阵以待,结果就是隔了条巷子!
还全被张妈妈瞧在眼里!
简雨晴只觉得脚趾抠地,尴尬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得了!
不过他们没来得及沉默多久,只见宅内便有数名青衣男仆婢女迎上前来,齐齐叫了好。
有人牵着马匹,引着范石往后头走,有人上前接过几人手里东西,引着简家几人往里走去。
这座宅院之前是有主人家的,因着牵连祸事,所以被抄家充公。正巧其规制符合五品官员住所,便被孙刺史挑中,与简家人手里。
说是规制符合,却又要出格一点。
饶是家里财物被搬得干干净净,门廊上也不如简雨晴去长史府见到的那般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却也绝非普通人家!
长史府是长史府,这里可是简家啊!
简雨晴自是没了上回在长史府里的谨慎小心,仔仔细细打量未来的居所。
她看着看着,对简爹的嫌弃少了大半,甚至还是感动简爹死得好……咳咳。
瞧瞧这般大的宅院,难怪人人都钻尖了脑袋想当官。这还是五品官员能住的宅院,要是再往上呢?四品、三品、二品,一品……乃至那些国公府,王府!
简雨晴想都不敢想,又往身侧看了眼,担心阿娘阿弟阿妹受不了诱惑。
只见简娘子脸上看得出惊讶和高兴,却是没有多少向往和狂热之意。
简雨晴知晓阿娘心里还有些芥蒂,看着眼前的宅院开心归开心,同时又有点不爽。
简雨晴又看向简云起,他面色微肃,抿着唇瓣。打从昨天知晓真相起,他就这副眉心紧锁,思考人生的架势。
简雨晴收回目光,看向简岚。
简岚小嘴张得溜圆,是全家最激动的人。尤其是走到花园以后,她更是兴奋得不行:“阿娘,阿娘!好大的湖!我可以叫二……思哥儿来钓鱼吃吗?”
很好,这丫头就想着吃。
简雨晴松了口气,又哭笑不得:“等思哥儿休息,就请黄娘子一家来玩好不好?”
简岚欢呼雀跃,高兴得不得了。
简家人穿过花园,正式进入后院居所。前面的园子大,后面的居所更是大,别说多住个丰姐儿并家仆,再来上三个丰姐儿都能住下。
好家伙,先头的烦恼都没了!
简家人转了一圈,最后才把注意力落在仆役身上,又看了看张妈妈。
张妈妈全程没做声,一直注意着这帮仆役。到现在她慢悠悠地点出几人,教他们去做外面洒扫的下等活计。
这几人变了脸色:“我是伺候……”
张妈妈冷着脸,直接打断他们的话语:“你们都是被退回去的官奴,还以为自己活在往日呢?”
张妈妈挑的都是刚才上前巴结讨好,恨不得每一处都讲解一番的。他们话里话外都带着对这里的熟稔感,应当是以前就在这府里伺候的。
张妈妈打发了那几人,又从里挑出几个引着简家人查看情况,却又记得拦住岚姐儿往湖边,假山边去的。
最后她才挑了在外头管事的,又让几人分了活计给诸人。就这片刻的功夫,仆役们皆是老老实实,听话乖顺。
简娘子瞧在眼里,记在心里。
待教诸人打扫府邸,不日搬家以后简家人又往外走去。简娘子与张妈妈道:“往日光教岚姐儿跟着您学,瞧如今我也应当与您学学才是。”
张妈妈摆了摆手,直说客气。等送了简家人回院子,她又开口道:“老仆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妈妈请说。”
“简娘子去人牙子处多买些人,放身边伺候也好,在外头做管事也好,屋里人多些,才好呢。”
简娘子若有所思,又谢过张妈妈。
简雨晴想着大体如长史府里那般,有外来的,也有官家的,两边人的心不在一道,免得诸人抱团谋利,欺骗主家,尤其适合简家这般突然起势,没有任何底蕴的。
送走张妈妈,门口又来了丰姐儿。
丰姐儿早得到消息,眉梢眼间都是喜色:“简娘子!晴姐儿!还有云哥儿,岚姐儿,恭喜你们呀!”
几人忙招呼丰姐儿过来,然后瞧见她身后还有个环姐儿。两人走进院里,丰姐儿乐呵呵地恭喜道:“往后就得称呼娘子为县君了。”
简娘子笑了:“客气什么。”
在知道简敬允藏在暗地里的心思以后,简娘子对县君这个诰命也是如噎在喉,感觉怪异得很。她不爱这个称呼,索性转移话题道:“说起来,长史府上还未寻到厨子?”
这都有半个月了。
要不是丰姐儿中途过来,与几人说起方长史去了信,使家里人在长安城里寻觅厨子的事,他们还以为方长史是花言巧语把丰姐儿留着,徐徐图之呢。
丰姐儿笑弯了眉眼:“寻好了,不过对方过来还要好些日子……算算,应当能赶在重阳节前抵达吧?”
这么一算,也就几天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简雨晴听出丰姐儿话语间的随意,好奇问道:“听丰姐儿的话,这位厨子是你的熟人?”
丰姐儿掩唇一笑:“当然啦。”
她没隐瞒,直接回答道:“那是我的同母兄长,家里人都叫他秉哥儿。”
居然还是朱家的厨子?
上回是朱厨娘,而后是丰姐儿,就连再寻觅也是寻了朱家的厨子。方长史对于朱家厨子,似乎分外信任?
教她说,恐怕丰姐儿所在的朱家在长安城里,也是有数的厨艺世家。
简雨晴把好奇埋在心底,又说起搬迁的事来,最让人头大的还是府邸太大,人手太少的事。
丰姐儿家里仆役不少,闻言也觉得张妈妈说的有理。她给简雨晴和简娘子出了几个主意,而后又拍了拍胸口:“要是忙不过来,我这里的人也可以借给你用!我家梁阿婆可厉害了,保准把人管得老老实实!”
简雨晴听罢,也觉得有理。
简娘子想了想,先谢过丰姐儿,而后又道:“倒是不必阿婆出手,我先试试,到时候要是有错处,再请阿婆提醒我罢。”
转眼过了三日,丰姐儿的兄长秉哥儿也终于赶到扬州府。
当天,他就跟着丰姐儿上门拜访。
简雨晴瞅了眼秉哥儿,虽然丰姐儿说他与自己是同母所生,但长相是南辕北辙。
秉哥儿身量魁梧,皮肤黝黑,声音粗犷,唯独一双眼儿与丰姐儿相似,都是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
起码给人的第一印象,比朱娘子好多了。他就朱厨娘的事,先与简家人先道了歉,又送了礼物上前,说是朱家听闻朱娘子之事后,教他送来的赔礼。
简娘子收下礼物,又与他说了两句。
等到了次日,秉哥儿又跟着丰姐儿来拜访了。这回他是有事要与简家人商量:“我听妹妹说,您家里马上要搬走了?”
简雨晴应了声:“对。”
秉哥儿面露喜色:“那您这间院子可寻好下家?”
简雨晴听罢,登时笑道:“秉哥儿是想租我家的院子?”
秉哥儿说了声是,仔细说了缘由。原来他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才抵达扬州城,是因他刚刚娶了妻。
两夫妻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偏偏从天而降这么个好活。
因着大户人家府里都爱用女厨,所以厨艺世家反而是重女轻男,像是方长史这般的好活,错过了这回,下回要等到何时也不知道。
秉哥儿舍不得放手,也舍不得娘子吃苦。他与娘子商量再三,准备他先到扬州城来做事,空闲时再在周遭赁个院子。等他安置妥当了,再请妻子家眷搬过来。
秉哥儿脸上微红:“我那日回去还想着您家位置不错,昨日又听妹妹道要来帮你们搬家,这才得知的……”
黑高壮的汉子扭扭捏捏,让人看得眼前一黑。简雨晴免不得瞅了眼阿弟净净眼,这才打起精神:“我们这院子也是赁来的,我一会带你去寻牙人,与房主说好了再去官署改书契。”
秉哥儿脸上一喜,高高兴兴地应了声。
对方房主听秉哥儿是长史府新来的厨子,自然是没有半句怨言。他高高兴兴地重新签订了书契,甚至连简家人的违约金都没收。
简家人去了心事,秉哥儿得了房,而牙人多得了份茶水钱,又在雇主处得了好名声。
一时之间,各得了好处的四方人那是其乐融融,说笑连连。房东热情地与简雨晴说道:“要是简小娘子想要开食肆饭馆,或是酒楼的话亦可与我说道说道,我手上有好几间好铺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