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家人太过难弄。”
“要是您想要的话,再往下压五十贯钱也是没问题的。”
张牙人压低声音,悄声与简雨晴透了风:“我与杨牙人去打听过,赵家人现在欠下未还的债务还有八百来贯,卖了西市酒楼还不够,听说已是准备把他们住的宅院也挂牌卖了。”
没了这扬州城里的宅院,赵家人只能另外租房,或者回老家。就现在的情况看,他们手上没了银钱,这么大一家子想都留在扬州城里……那绝非易事。
简雨晴听罢,也是微微心动,只是买了那西市酒楼做什么?她想了想:“我再考虑考虑,明日给你答复。”
有了这句话,张牙人脸上便带了笑。
第二百一十五章
等张牙人走了,坐在一旁的简娘子忍不住问道:“咱们都有琳琅酒楼了,还要西市酒楼的地做什么?”
“嗯……我刚好有个想法。”
“?”简娘子斜了眼简雨晴,教女儿别卖关子,赶紧说说缘故。
“我还没想好呢。”
“这不是刚好,你说出来阿娘我也帮你想想。”简娘子闻言更来劲了,挪到简雨晴的身边来,挽着简雨晴的手直摇晃,非要女儿给出个答案来。
简雨晴恰好心里有些犹豫,又拗不过简娘子,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打算说出口来,笑道:“说起来,还与‘方长史臭豆腐’的铺名有关……”
虽说方长史不介意,还教人送了亲自提的文书去,但简雨晴心里还在纠结这事。
往后要是多个不爱吃臭豆腐,又或是不愿意与臭豆腐联系在一起的‘方长史’要如何?倒是平白无故沾上一身骚。
“你的意思是想给铺子改名?”简娘子听罢,心里疑问未解反而问题更多了:“这事……又与买铺子有何关系?”
“不不不不不。”简雨晴摇摇头,“在扬州城里,方长史臭豆腐已是招牌,不改名也是无妨。”
“不过在别处却是不一定。”简雨晴抬眸往简娘子处看去,“我想弄个噱头,教臭豆腐等物的名声能扩大开来。”
简娘子等了半响,也没等到下文,忍不住伸手拧了简雨晴一把:“你这坏丫头,到底是哪里学来的坏毛病,总是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快点说,那与西市酒楼有什么关系?”
“西市酒楼在外头名声响亮,如今铺子名头臭了,瞧着的人却也同样不少。”
简雨晴细细琢磨着,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她噙着笑:“要是买下西市酒楼,我们再换个招牌——”
“嗯……?”
“就叫天下第一臭。”简雨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说道:“咱们的臭豆腐,螺蛳粉什么的也是名副其实,绝对能算得上是天下第一。”
“…………”简娘子不是当年傻乎乎的娘子了,她可没这么容易被简雨晴忽悠。她瞥了眼一本正经的简雨晴,忍不住伸手戳着她的脑门:“你可真够损的——怎么能想出这么个点子来?”
西市酒楼变成天下第一臭……
一来指的是里头吃食,二来怕是指桑骂魁说赵家人臭不可闻呢。
简雨晴左闪右躲,一派无辜:“我哪里损了?我一心都是为了生意呐!”
简娘子见女儿还不承认,双手齐上阵搔痒痒,直搔得简雨晴歪倒在胡床上,连连讨饶才罢休。
她这才满意,又伸手戳了戳简雨晴的脑门,笑着问:“既然你已有了主意,为何不今日与张牙人敲定这件事?”
“嗯——我要瞧瞧那赵家的反应。”简雨晴与简娘子道,“咱们想得美没用,说不定赵家人还不愿意卖给咱们呢。”
敲定得爽快,恐怕赵家人还不满意呢。
在简雨晴看来,这事不如缓一缓,待赵家人晓得唯有自家人才愿意接手,才会彻底放弃。
…………
与简雨晴想得一样,得到杨牙人通报的赵家人根本不愿卖给简家。残余的几名族人义愤填膺,骂骂咧咧:“给简家?那岂不是把咱们家的脸丢地上踩?”
赵梦达面无表情,没理会那帮族人的叫嚣。他盯着杨牙人,满脸疲倦道:“这事有几分可能?”
“……张牙人说,简娘子要明天给答复。”杨牙人也懒得搭理那帮子弄不清状况的,想了想与赵梦达道:“我觉得有七八分成。”
赵梦达点点头:“那就继续谈吧。”
旁边的几名老人跳了起来:“赵梦达!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晓得不晓得?咱们现在的日子都是那姓简的女人霍霍的——”
“我不允许把西市酒楼卖给她!”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
赵梦达面无表情地把杨牙人送出们,教他放心,自己会解决好家里的事。
待杨牙人离开,他转回室内。
室内的族人们还在喋喋不休,扭曲着脸庞要赵梦达给一个交代:“你怎么能和简家人做交易?”
“都是那个贱人害了我们!”
“你是不是与他们有了什么约定——”
“哦?是吗?要不是你们出的馊主意,想教几个除了吃喝玩乐嫖赌外什么都不会的混账东西与人联姻,霸了简家的方子,简家人何苦这般拆台?”
赵梦达听不下去,冷着脸直接打断几人的咆哮。他重重一拳砸在墙壁上,轰隆巨响声教室内瞬间鸦雀无声:“到如今,你们还在做什么梦?”
最为跳脚的老人捂着胸口,险些栽倒在地上。他哆哆嗦嗦地看着赵梦达,慢一拍才醒过神来,老人的脸气到涨红,伸手指着赵梦达:“你,你,你……”
赵梦达道:“你什么?”
老人半响憋出一句话:“你这还是当家人的模样吗?”
“呦,现在知道我是当家人了?”
“我说早些降价赶紧把西市酒楼卖掉,你们当时怎么说的?”
“我教你们把年轻的男仆婢女发卖,把身契给那帮子老人时,你们又是怎么说的?”
“我教你们把以前做过的事都全数交代出来,免得后头无法处理的时候,你们又是怎么说的?”
“要担责任的时候,我是当家人。”
“要出主意的时候,我狗屁都不是。”
“这劳什子的当家人,我不做了!”赵梦达记不清自己为族人擦了多少次屁股,他冷着脸扫视全场:“既然你们不愿意卖掉西市酒楼,那我也没其他办法,不如换你们自己去联系人吧?”
“这——”
“不,我看那也麻烦。”赵梦达想了想,不耐烦道:“我看就直接分家得了,谁家闹出来的事,自己处理去!”
赵梦达丢下话语,半点不留恋地转身出去。
他走得畅快,屋里人却是不敢说话了。
先前发火的老人跌坐在椅内,环顾四周,道:“你们说……如何?”
“赵梦达这人怎么这样!”
“就是就是,咱们把家里大权给他,他还与我们发脾气了!”
“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
“他能当上主事人,还不是咱们大力支持,现在居然说不干就不干!?”
“他说不干你有啥办法?”
“要是他不干的话,我来干!”
“你————?”
刹那间,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剩下的族人瞧着放话的那人,眼里满是猜忌与排斥。
为何选赵梦达当当家人,自是有缘故的。比起各有打算的赵家人,赵梦达已算得上家里数一数二的正派人——起码没贪图赵家公中银钱,也没欺诈良民之事,这回闹出来的事情也没有一桩与他能联系上。
换作旁人?可拉倒吧!
怕是与那元哥儿一家般,今儿个成主事人,明日就卷了钱跑了!
众人悻悻然,把这话题略了过去,又不得不回到最初的话题——到底要不要卖给简家。
“我不信……这个价我们卖不出?”
“就是说啊……那杨牙人说不定没传出去……”
“要我说,还是再等等。”
“要不咱们教人透出风去,就说简家人要买。”有人悄声道,“说不定会有竞争对手出来。”
“对对对……”
“比如那百味居,应当是看不惯简家人在他们边上开铺子的吧?”
赵家人窃窃私语,很快拍下案来。
他们一如既往的教人去办,说也没与赵梦达说一句,然后次日就听说赵梦达整理行囊,准备带着全家分出去。
赵家其余人:???!!!
他们急得去劝,说尽了软和话,自是表示什么事都听赵梦达的。
赵梦达用一句话打发他们:“我家仆役说外头已经传开了,说是简娘子要购置西市酒楼……这事儿你们知道吗?”
赵家人表情瞬间凝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带头的老人清了清嗓子,努力板着脸:“咱们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是赵家的一员,应当晓得的。”
赵梦达盯着他,冷笑一声。
老人恼羞成怒,厉声道:“你要是走了,我要把你的名字划出族谱!”
“划吧,划吧。”
赵梦达拎起东西,带着家眷与仆役上了车,他自诩坦坦荡荡,从未多拿过公中一分一毫,也未做过什么恶事,离开赵家也是分外爽快。
至于张牙人,等简雨晴归家后又带着杨牙人登门一场。她连连道歉,又说起赵家主事人离去的事:“教我说那赵家里头,也就赵梦达一人是个好的。”
“现在——嗐。”张牙人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们还把您看向西市酒楼的事也传出去,这场交易怕是难了。”
杨牙人垂着头,不说话。
因着赵家的生意,他是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他在牙行里做了多年,怕是早就被旁的人给撅出去了,就这他也没少得旁人奚落。
杨牙人又是恼火,又是心酸,接着张牙人的话往下说:“赵郎原是想做这笔买卖的,只是没想到那帮子人竟是还在里头搅混水,愣是把他给气跑了。”
“简娘子……浪费了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