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随侍的常顺没少挨敲打,更有妈妈吩咐他应当劝诫劝诫郎君。
搞得好像他没劝说过一样!
自家郎君前一天说不吃了,等次日又巴巴去买了,还不准自己告诉旁人,躲屋里偷偷吃。
那是躲着有用的吗?
就那味道,全宅子的人都知道!
常顺心里埋怨,可他身为小厮仆役除去按着郎君的吩咐去办,也没其他办法。他板着脸出了门,没走两步就见着崔哥儿由远至近:“慢吞吞的做什么呢?”
“我没慢吞吞啊……拿了就马上回来得。”
崔哥儿缩了缩脖子,很是委屈。
自打郎君爱上炸毛豆腐,自家兄长就和吃了爆竹般脾气大得很,对自己更是左看右看没一点看得顺眼。
这能怪自己吗?
这能怪自己吗?
这能怪自己吗?
崔哥儿垂泪,崔哥儿不乐。
不能怪晴姐儿做得好吃,不能怪郎君吃得开心,只能怪自己为何染了味道也不换衣服,傻乎乎的到郎君跟前了。
崔哥儿:T-T
常顺看着更加不高兴了:“都快要进去见主家了,你哭丧着脸做什么?想挨板子的话,我现在就给你两脚。”
崔哥儿:…………
他埋着头,委屈吧啦地往里走。
崔哥儿不开心,看到他的方长史却是喜悦得很。他忙使着常顺取来自己常用的象牙筷,又使着两人到外头守着,然后开开心心地掀开盖子,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就是这味道!香得不行!
方长史乐得如同偷油吃的老鼠,眉梢眼间都是喜色。
薄脆的外皮,柔软的内里。
无论是直接吃还是蘸了酱汁吃都是美味无比。他没少听见常顺偷偷说此物应当叫臭豆腐,教他说分明应该叫香豆腐才是。
方长史越想越是这个理。
他一边吃,一边还为香豆腐赋诗,顺带还遗憾不能与人共谈此物,把自己曾经的嫌弃忘得干干净净。
守在外头的常顺:…………
上回您还嫌弃这臭豆腐味道不错,但不上台面,只能暗地里尝尝味。
现在怎么还给臭豆腐赋诗了?
常顺不懂,常顺疑惑,常顺给弟弟崔哥儿一脚。
崔哥儿在前院里畏畏缩缩,挨揍也不敢吱声。
等出了前院大门,他登时抖擞起来,谁见着都得笑着喊一句‘崔哥儿好’‘常乐兄’,有些更是凑上来说些俏皮话,又或是送些吃食。
谁让他是主家跟前的红人。
崔哥儿怀抱着一堆瓜果吃食回了自个儿屋,他把东西搁在几子上,再回头就被身后冒出来的影子吓了一跳:“啊啊——”
“嘘,嘘!是我!”
环姐儿点起脚尖,死死捂住崔哥儿的嘴。
直到外面没动静,两人才长舒口气。崔哥儿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顺手抹了抹汗。
他还以为是见着鬼了。
就那么三息功夫,崔哥儿背后冒出来的汗水直接润湿了衣衫。他深吸两口气,勉强让狂飙的心跳安稳了些:“环姐儿?你躲我屋里做什么?”
还好环姐儿年纪小。
否则她从自己屋里走出去,自己哪里还说得清楚!往后自己可得把门锁好了,万一哪个丫鬟跑屋里来,自己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崔哥儿拢了拢衣服,暗暗警惕。
他抬眸看了眼环姐儿,又蹙了蹙眉:“你脸上咋回事?那些个丫鬟又欺负你了?朱厨娘也不管着点?”
朱厨娘和府上其余人不同。
她是聘来的女厨,府上还给配了婢女小厮——像是环姐儿这般便被叫作厨婢,平时里只听朱厨娘指挥的。
有些厨娘心善,还是乐得教下面厨婢一些手艺,那些个厨婢也能借着厨艺多点俸禄,乃至婚嫁时也能寻个好些的人家。
可惜朱厨娘严防死守,是万万不会让厨婢有学习自己手艺的机会。
府里妈妈们原本还巴望女儿能拜师学艺,没两年纷纷把人调走,现在在灶台里的都是家里没有得用的,要不就是像环姐儿这般压根在府里没有亲眷家人的。
朱厨娘见着都是些没后台的,越发威风,稍有点小事便是一顿打骂。
可是往婢女脸上去,实在不像话。
崔哥儿以为环姐儿是来求自己帮忙说话,心软道:“回头我和张妈妈说说,看能不能把你调走,再不济也让张妈妈好好说朱厨娘一通。”
至于把朱厨娘赶走,崔哥儿想都不敢想。毕竟长史府里常要招待宾客,没了朱厨娘那是真会出大问题的。
“嗐,咱们也得忍忍。”
“实在不行你就别往朱厨娘跟前凑,到针线娘子那边去讨个脸熟,往后去那边……”
“不是这个事。”环姐儿打断崔哥儿的话语,她揉了揉脸,完全没把脸上的刺痛方心底。
环姐儿心里藏着事,急急忙忙说道:“就是挨了两巴掌而已……我和你说,你明日去简家的时候帮我带句话。”
“你不能自己……”
“朱厨娘让人盯着他们呢,我怕她会使坏!还有我最近去不了,你让晴姐儿,岚姐儿见着我千万别说认识我……”
“朱厨娘能做什么事……”
崔哥儿漫不经心地抬眸,却刚对上环姐儿的眼睛——明明年岁比自己小,那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犀利得恐怖。
崔哥儿被她看了眼,吓得头皮发麻。他坐直了身子,连连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帮你传话!”
环姐儿偷偷摸摸走了。
她和崔哥儿约好,她埋伏到朱厨娘身边当奸细,有事的话再让崔哥儿传话。
崔哥儿想了想,拍拍胸膛应下了。
他早就看那朱厨娘不顺眼,能让朱厨娘落落面子也好,万一主家真的发火赶跑朱厨娘,嘿嘿说不定能请晴姐儿来当厨娘呢!
嘿嘿……嘿嘿……
崔哥儿想到这里,险些笑出声。
次日,他熟悉地钻进简家院子,把环姐儿交代的事说了遍。
话音刚落,简娘子道:“难道是朱厨娘搞的鬼?”
崔哥儿微微一愣:“啊?”
简雨晴简单解释了下情况——她早上去寻了市长,市长的话语暧昧不清,透出个意思。
没人要租这块地。
只是有人不想简雨晴在这里摆摊。
简雨晴刚刚回到家里,正和大家商量这人是谁呢,结果崔哥儿就爆出个人选:朱厨娘。
“算算时间,还真的差不多。”
“市长早不说晚不说,怎么就偏偏选了这个点?”
“长史府上的厨娘,啧啧。”
“难怪市长不敢吱声,怕是以为长史也有这个心吧?”
简娘子和简云起你一句我一句,情绪激动非常。要不是还没有证据,她们非要去官署上狠狠告上一状。
“我觉得……哪里怪怪的?”
简雨晴蹙着眉,没有像阿娘阿弟般直接把目标锁定在朱厨娘身上。
要知道朱厨娘之前压根没注意到他们,怎么会立马联系上市长?
简雨晴心下疑惑,缓缓道:“你们府上厨娘经常出门?”
崔哥儿摇摇头:“基本不出门。”
他想了想,也没直接排除掉朱厨娘的嫌疑:“她身边有不少伺候的婢女仆妇,通常有事也会使人去跑腿……像是环姐儿就经常被喝令出去做事。”
简雨晴还是觉得不对劲。
长史府上待遇优渥,朱厨娘的薪资更是天价,何苦把自己的摊位弄掉?她不怕自己的事被抖出来,然后自己占了厨娘的位置?
教她说,与其让简雨晴不摆摊,还不如想办法给房东施压,让她们早点搬出去呢!
远离了长史府,困扰少大半!
何苦使人去寻市长,平白无故给人一个把柄?
简雨晴越想越不对劲,连连摇头。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又蹙着眉道:“崔哥儿也说过,长史一贯来讨厌以他的名义在外闹事的人……朱厨娘从长安而来,应当对长史的秉性相当了解才是。”
“长史喜欢吃臭豆腐才几日?”
“这位朱厨娘真能这么快动作?”
几人听简雨晴说罢,也有些迟疑不定。他们讨论半响,也只先列出与自己相关的名单充作怀疑对象:朱厨娘、简二叔、周遭的摊贩、薛二郎……
“薛二郎……”
“最近为了还债务而乱成一锅粥,而且有后门的话也不用现在才出手?”
薛二郎的日子不好过。
如今他和过街老鼠没啥区别,在河头村很是遭人唾弃,合伙的还在追着讨钱,上回还有人见着他在城门口想要求市长退剩余时间的市金。
“周遭摊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