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噘嘴:“那都是父皇评的,父皇就不能放水吗?”
建宁帝:“你还有理了?”
李衍:“没理。”他在书包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个香包,“爹爹,送你。”
建宁帝失笑:“你就没别的可送?”
其实他是想送便宜爹一副叆叇(古代眼镜的别称),便宜爹每次看人的时候都压着眉眼。一方面是性格使然,另一方面,应该是长期批奏折用眼过度,有些近视了。
用太医的话说是有眼疾,不是太碍事,但也没办法治疗。
李衍想做一副叆叇,但签到没爆出材料和制作方法,他暂时也没办法。
建宁帝直接将李衍送回了钟粹宫,本以为他坐上一坐就会走,哪想竟直接住下了。
卫皇后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就派了周嬷嬷过来寻,知晓在钟粹宫住下后,气得把手边的温水直接砸了。若不是不能太动气,她能把整个寝殿都砸一遍。
明明她肚子里都有嫡子了,皇上怎得还稀罕那病秧子。平日里时常带在身边就算了,如今初一十五还要待在那。
周嬷嬷安慰她道:“娘娘莫气,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定是那十一皇子使坏,使法子留下了皇上。”
卫皇后也这样觉得,她同皇上是两情相悦才走到一起的,只是宫里太多的贱人了,才导致她同皇上产生了隔阂。
山
不就她,她就去就山。
如今她有了两个人的孩子,多到皇上面前说说话,总能唤起皇上的温情。
两人还能回到她当初怀嫣儿时的浓情蜜意的。
她这样想着,次日一早就命人炖了滋补的汤水,亲自送去了清心殿。
去的时候,建宁帝还未下早朝,她就先进去等了。先帝还在时,她也时常跟着母亲来这里玩。后来皇帝初登大宝,她也时常侍奉左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甚少过来这里了。
殿内的陈设变了许多,御案上横七竖八的散了好几本折子。卫皇后伸手过去整理,翻开下面趴着的折子,就看到折子上用御笔画了好几个王八,还有稚嫩的两朵小花。
御笔朱批、朝臣上奏的折子怎么能如此糟蹋!
卫皇后恼怒,质问守在一旁的小太监:“是何人所为?”
小太监战战兢兢,朝御案另一边的龙椅上张望。卫皇后不明所以,垫着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瞧见十一皇子正躺在龙椅上,盖着厚厚的小被子,似是被吵醒了,正在揉着眼睛。
卫皇后惊诧:“他怎么在这?”
小太监连忙跪下回话:“皇后娘娘,十一皇子一大早就来了,皇上让睡这儿的。”
清心殿后是有供休息的小榻的,但李衍通常嫌麻烦,喜欢窝在龙椅上睡。建宁帝赶了几次,见小孩儿不肯走,也就由着他了。
平日里他若来得早了,会习惯性的窝在这,伺候的宫人也不敢问,更不敢管,还得小心伺候着。
卫皇后脸黑:龙椅代表皇权,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坐上去,怎么能让一个皇子随随便便躺在上面呢?
李衍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把脸搁在御案上,小声问:“爹爹下朝回来了吗?”
他手里还捏着建宁帝平日用的朱笔,脸上也画了好几道。
卫皇后看着他这自由随意的模样就来气,冷声道:“谁让你动折子和御笔的?”
李衍视线落在她脸上,隔了两秒,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坐直了小身板,放下朱笔,乖乖的喊了声:“皇后娘娘……”
卫皇后不应,继续质问:“谁让你动御笔的?”
李衍双眼不安的乱转,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就在这时,建宁帝的声音从卫皇后身后传了过来:“他不过
是个孩子,皇后这般严厉做什么?”
卫皇后转身,脸上的怒容消了大半:“皇上,就算是孩子,也该守宫里的规矩,朝臣的折子岂是可随意乱动的!”
建宁帝走到御案前,拿起那被划了的折子看两眼道:“十一画得好,御史台什么狗屁不通的建议!”他把折子重新丢了回去,伸手去揩李衍脸上的朱砂印记,“坐着吧,斗篷披好,没得又病了。”
李衍坐到了龙椅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卫皇后。
卫皇后声音拔高:“皇上,十一皇子怎么能坐在龙椅上?”
建宁帝顺势坐了下来,抬眼问:“如何不能,他不过是个孩子,明嫣小时候也坐过。”
卫皇后蹙眉:“那不一样,嫣儿是个女孩儿。”女孩儿不会觊觎皇位,但皇子会。
建宁帝语气淡了下来:“朕说一样就一样!”
若是换了旁的皇子,建宁帝或许会忌惮。但十一有心疾,又难活过成年,只是坐个龙椅,有什么打紧!
明嫣能坐,十一就能坐。
而且十一这孩子,除了银子对其他的压根不感兴趣。
“皇后来可是有事,若是无事还是回去歇着吧,免得动了胎气。”
卫皇后见他不高兴,想着自己是来缓和关系的,也就没再抓着李衍不放。她接过身后大宫女的食盒,放到了案桌上,笑意吟吟道:“臣妾知皇上辛苦,特意炖了滋补的汤药过来。皇上你从前都夸臣妾的手艺好,您尝尝吧?”
建宁帝这次倒是很给面子,在汪全验过后,端过来尝了一口。只是一口,他就知道这不是皇后亲手做的。
说实话,皇后那手艺是真差,炖个汤能活生生把人咸死。
他从前是忍着没说,幸好,不是皇后亲手炖的。
他喝了大半,把汤往旁边推了推:“可以了,皇后回去吧。”
卫皇后让宫婢收了汤盅,却没急着走,而是满脸幸福的摸着已经有点显怀的小腹道:“皇上,皇儿会动了,偶尔还会踢臣妾呢,您也摸摸。”
建宁帝不动,卫皇后就幽怨的看着他,气氛有些尴尬。
李衍为了缓解这气氛,小手轻轻放在了卫皇后的肚子,隔着衣料,卫皇后的肚皮轻轻跳了一下。
李衍惊奇的瞪大眼,仰头朝
建宁帝道:“爹爹,真的会动耶,里面有个宝宝吗?”他从前是见过孕妇的,但还真没这般切实的感受到生命的奇迹。
他拉着建宁帝的手摸上了卫皇后的肚皮,卫皇后原本想呵斥李衍的,但见皇帝手摸了上来,就没说什么,而是满眼期待的看着皇帝。
建宁帝什么都没感觉到,他只要一想到这些年死在皇后手里的那些皇子,心里就没由来的涌出一股厌恶。
况且,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能单纯的算作他的孩儿了。而是卫家和皇权的博弈,他不想自己的孩子死,但皇后肚子里的这个又不能活。
他收手:“皇后辛苦了,天冷你还是回去吧。”
从进来起,皇帝已经说了三次让她回去了。卫皇后心中不快,但还是微微欠身,带着宫婢出了清心殿。在跨出殿门的那一刻,她回头看向龙椅上的建宁帝。
而建宁帝正抱着李衍,握住他的手在一笔一划认真教他写字。那柔和的眉眼,上扬的唇角,以及谆谆教诲的语气,当真是一位慈父。
这份宠爱应该是属于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这一刻,卫皇后把大长公主的教诲忘到了脑后,觉得李衍这个病秧子非死不可。
农历十二月中,天降大雪,三年一次的冬猎如期而至。
诸位皇子公主们也无心学习,都翘首以盼。
这种场合贤妃向来是不参加的,阮贵妃和淑妃每次都会去,几个有皇子的嫔妃除了病重的五皇子生母丽嫔,其他人都在名单之列。没有孩子的几个颇为受宠的嫔妃也被建宁帝点名了,容美人也在其中。
天冷,路又不算短。
原本建宁帝是想让李衍待在宫里的,但能拓展签到地点,李衍哪有不去的道理。
他早盼着出宫了,三年前他没去,这次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他求了许久,建宁帝拿他无法,只得同意了。
李衍去求便宜爹的那日,卫皇后恰好也在。卫皇后往年都是要去的,但现今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子,不方便去。
大长公主和右相也是反对她去的,她也同意了。
但当建宁帝用冷漠的语气同她道:“皇后就不必去了,待在宫中好好养胎吧。”
她就克制不住起了逆反心理。
她看着建宁帝手里的李衍,笑道:“皇上,太医说臣妾的脉象很稳。小心些应该不碍事的,况且,往年冬猎都是臣妾主持后营后妃事宜,今年不去,阮贵妃未必应付的来。臣妾就去待着,阮贵妃有事尽管来问便是。”
“而且,臣妾整日待在宫里也闷。”
建宁帝拧眉,想了片刻道:“既然皇后想去,那便去吧。”
待卫皇后走出清心殿,建宁帝看着她的背影,眉眼压低了下来,眸色越发的冷。
皇后腹中的孩儿是不能再留了。
第49章 签到第49天
出来的前几日许嫔就开始收拾东西,儿子喜欢的点心,儿子喜欢的玩具,儿子要穿的衣裳。
特别是这天气,冷得很,厚实的袄子要多带几件。手炉、手套、帽子都得带。
常吃的药也带一些吧。
李衍看着他娘瞎忙乎,怕他娘又逮着他一通问,赶紧跑了。他先去了一趟冷宫,送了些厚衣衫去给赵娘娘,又沿着御花园签了一圈到后,到了溪云宫外。
宫墙外的垂柳云雪堆积,柳枝的尾部垂挂着冰凌,在阳光的折射下分外好看。
墙内偶有几声咳嗽传来,但都不重。
李衍敲开了溪云宫的宫门,不等宫人通报,他就径自去了大皇子的寝殿。
大皇子的寝殿燃着碳火,暖气熏得人晕乎乎的。窗台下面的十几盆薄荷青绿中显出几片枯黄,大皇子披着厚厚的外裳,蹲在地上修剪枯枝,吩咐伺候的小太监道:“碳火再足一些,莫要把它们冻伤了。”
小太监正要去,进门的李衍出声阻止:“别加了,窗子开一些,里面太闷了。”
小太监惊喜,喊了声:“十一皇子。”
大皇子回头,温声问:“开窗这些薄荷怎么办?”
李衍蹲到他身边,道:“薄荷冬日本来就是要枯萎的呀,但它们根部坚强着呢。等来年冬天还会发芽抽出新枝,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大皇兄不必太管他们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大皇子咀嚼了两遍这句话,这薄荷与他的境遇倒是相似。
他忽而笑道:“十一不用忙着冬猎的事吗,怎得有空来我这?”
李衍满眼期待:“大皇兄,你同我们一起去冬猎吧。十哥说不远的,就在京都北边的不眠山。那里可美了,山腹还有一大片冰湖,山上也很漂亮,围猎也特别好玩。到时候几个皇兄要比赛狩猎,谁猎得多还会得到父皇的奖赏呢。我们带一个小烤炉过去,我在御膳房拿了好多调料,我烤肉给你吃呀。”
大皇子有些意动:“可是我的病……”
李衍继续说:“大皇兄冬日不是好了许多吗,你不要同他们一起,同我待在一处就好了。”他就是要大家看看,大皇兄的病一点也不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