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烦回到家就对大弟和小妹说,他们的姐姐回来了。
兄妹俩就想回家,叶烦提醒:“在院里等一下,屋里没什么情况再进去。”
大弟:“我知道该怎么做。”
叶烦不放心,在院里盯着他俩过去。廖大弟到家门口停下,大概听到屋里有人说话,就和妹妹坐在屋檐下。庄秋月回来,他俩才起身进去。
大宝觉着妈妈很奇怪:“妈妈,苗苗姐得了什么病?你好像很担心苗苗姐。”
叶烦:“看不见的病。”
“不想说算了。我自己问苗苗姐。”
叶烦想说“不可以”,忽然想到可以。耿致晔数落大宝握笔姿势不对,大宝都会反驳,大舅说没人规定怎么握笔。要是知道苗苗的志愿被改,大宝只会骂庄秋月。
叶烦:“问吧。但是今天不行。”
“我知道啊。苗苗姐病好了出来我再问。”大宝想的是后天去给庄姨拜年我就问。
年初一他没能去庄秋月家。叶烦不许他去,说廖苗苗的病还没好。
大宝就算觉着妈妈骗他,也不敢过去打扰苗苗休息。大宝就想,明天再去。
翌日上午,大宝整装待发,邮递员送来一份电报。
大宝听到电报顿时忘记去隔壁探望苗苗,好奇地问:“是不是奶奶和姥姥想我了?”
叶烦白了他一眼:“就不能是我妈想我啊?”
“不能一块想吗?”电报太简,大宝看不懂,“妈妈,什么意思啊?”
叶烦:“你姑和你奶奶今天坐火车过来,你奶奶让我后天上午去车站接她们。你奶奶忘了坐哪路公交车到什么地方下车。”
大宝惊呼:“奶奶和小姑过来?姥姥来吗?”
叶烦摇摇头:“两次来消息都没说陈小慧,估计没考上。你姥姥需要在家陪她复习。可是你姑不好好在家复习,往这边跑什么啊。”
大宝也想不通:“姑姑来了你问问呗。”
正月初四上午,叶烦在车站接到她小姑子就问,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于文桃抢先回答:“家里太热闹,小勤静不下心复习。”接着又说,她坐车回去,就不进岛了。
叶烦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于文桃显摆,坐卧铺来的,她再坐卧铺回去。又说身上没带什么钱,不怕被偷。
话说到这份上,叶烦也没叫她回去。叶烦先看一下她的车票,离发车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带她去市区吃顿发,然后送她到车站。
耿致勤第一次出远门不习惯,没什么精神。叶烦带她到家才问:“跟你妈吵架了?”
耿致勤摸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
叶烦想问,还要多明显啊。“没吵架你妈不可能这么着急回去。年前年后二嫂不忙,爸有她照顾,于姨回去干嘛?也不想大宝二宝?”
大宝二宝只看到小姑很失落。闻言,大宝就劝:“小姑,你和奶奶吵吵什么呀。她不懂事啊。不要和她计较。”
耿致勤嘀咕:“你奶奶确实不懂事。”
叶烦问:“到底怎么回事?”
耿致勤叹了口气:“我没想报师范,也没打算报会计专业。她非说老师和会计是铁饭碗,让我在离家近的几个重点大学里头选一个。别说我没上过高中,就是上过,首都那么多知识青年,我也不一定考得过。她真看得起我!”
叶烦心说,还好,没偷偷改志愿:“你听她的?”
耿致勤:“爸也说铁饭碗稳定。还说像二嫂的妈,被下放到农场也很受人尊重。他那么大年龄,我哪敢叫他操心劳神啊。结果滑档了,两口子不瞎指挥了。”哼一声,“她哪是因为和我闹别扭。怕你知道了数落她。对了,陈小慧没给你来信吧?也怕你数落她。”
叶烦:“不要告诉我她报的全国最高学府——京大!”
耿致勤震惊,她嫂子怎么这么厉害。
叶烦头疼:“一个个真是——她一边上班一边复习,还想考京大?不是我看不起她,她智商那么高会被陈宽仁和赵茹萍耍的团团转?”
耿致勤:“她说自己不如你情商高。”
叶烦没好气的说:“谢谢她这么看得起我!!!”
耿致勤想笑:“你妈提醒过她,第一年先试试。陶姨也想写信告诉你具体怎么回事。陈小慧说等她考上再告诉你。”
第52章 偷听
昨天上午叶烦把客房收拾干净, 下午开着从部队借来的三蹦子去岛上木匠家买一套桌椅。
以前都是谁找木匠,木匠再做桌子。自打去年一个岛上考上四个——知青和部队子弟除外, 岛民仿佛看到了希望,很多人找木匠做桌椅,给孩子营造一个良好的读书环境。
买桌椅的多了,木匠不怕做好卖不出去,闲下来就做几张。
叶烦买的桌椅就是木匠提前做的。
木匠家在五星大队北边大队。叶烦从他家到最南端的部队家属区要穿过大半个岛。岛民很喜欢叶烦,半道上看到她就打招呼。叶烦放慢车速回一句,岛民以为叶烦同他们闲聊,就问叶烦是不是给大宝买的。
叶烦说给小姑子买的——岛上安静, 小姑子来她家备考。
这番话到岛民耳朵里自动转换成,叶会计的小姑子去年都没考上。那么他们家孩子落榜也正常啊。再拼半年, 学山西大队社员报农学,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有工资的农民。
虽然备考耽误争工分, 可他们现在有钱, 卖鸭毛鹅毛的钱都能支撑孩子再努力半年。即便白努力, 好歹经历过, 以后孙子孙女长大后参加高考, 儿女不至于跟他们一样抓瞎。
所以家里没课桌的都去木匠家买桌椅。
叶烦对此事一无所知。
注意到小姑子脸色不好, 叶烦问:“在车上没睡觉?”
耿致勤点头:“我妈心真大,天一黑就睡,一觉到天亮。也不怕睡着了被人扔下车。”
叶烦想笑:“车上有铁路公安啊。再说了, 一个老太太,要钱没有, 要色也没有, 她怕什么?你先洗洗还是先睡会儿?房间收拾好了。”指着客房,“于姨和我妈上次过来住的。不过床单枕巾都是昨天下午换的。”
耿致勤感觉她的头发馊了, 身上也馊了,就要先洗头。
大宝立刻说:“姑姑,我压水。我现在会压水。”说完瞥一眼他妈。
不就以前说他没压水井高吗?叶烦瞪一眼儿子,记仇的小鬼!然后叶烦叫小姑子把洗脸盆和盆架拿院里,她去厨房拎烧水壶。烧水壶里满满一壶水,足够耿致勤洗头。
叶烦把烧水壶放盆架旁,就去厨房往钢筋锅里倒清水,拉开炉子给小姑子烧洗澡水。
炉子烧水慢,叶烦便去客厅等着。看到茶几上三个大包,叶烦到院里问:“小勤,包里装的什么?要不要拿出来?”
“拿出来吧。一包书,一包衣物,还有一个煮粥蒸饭的电饭锅。”
叶烦十分惊讶:“拿锅干嘛?”
耿致勤:“二哥一开始不同意我来岛上备考,说你要上班,还要照顾大宝二宝,没法照顾我。我说我不用你照顾。二哥说我看书累,需要吃点好的,我一来你得顿顿做菜啥的。二嫂让我把电饭锅带过来,给你省点事。她回头用她爸的名义再去友谊商店买一个。”
叶烦无语又想笑:“添一副碗筷的事。”
“二哥可能以为岛上要啥没啥,买瓶墨水都要出岛,不想给你添麻烦吧。妈说岛上也有供销社,二哥问供销社在哪儿。我妈真是,该老实交代,她藏心眼,不用说那么明白的时候,她说供销社离你家十里路。”想起这事耿致勤就无语,“二哥一听这么不方便,就叫二嫂带我去供销社,买牙刷牙膏啥的。对了,都在锅里。锅里还有一包奶糖。大宝,二宝,奶奶给你们买的。回屋吃糖去吧。”
大宝摇头:“我给姑姑压水。姑姑洗好我再去。”
叶烦注意到一点:“带你去供销社?你辞职了?”
耿致勤正洗头,不敢有大动作,微微点一下下巴,“去年阳历十一月底就辞职了。我跟主任说,考上了,我明年得上大学,没考上要专心备考。主任也很希望我考上,第二天就安排人跟我交接。对了,你妈叫陈小慧辞职备考,陈小慧说她不需要,我估计要不了多久,陶姨不给你写信,你嫂子就得写信,让你劝劝她。”
叶烦:“嫂子身体咋样?”
耿致勤脑子一转,明白她想问什么:“好像四个多月了。忘了听谁说的,预产期是农历四月底。不是我妈就是陈小慧。我前些天一心等录取通知书,没留意这事。”
叶烦:“不是说考不过别人?”
“万一运气来了让我碰上了呢?”耿致勤在家无心复习,就是天天想着捡漏。又因为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报的还是大家趋之若鹜的专业,考上的几率很小,不能再这样下去,她才提出暂时远离首都。
叶烦轻笑:“先洗头吧。”突然想到一个人复习可能寂寞无趣,“小勤,我邻居的女儿,也是你哥政委的女儿跟你情况类似,回头你俩一起复习?”
“好啊。”耿致勤想也没想就同意,“我之前跟陈小慧说,我俩都辞职,一起复习,努力一把。她也说不需要。不需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学习多好。还有啊,说两个人复习不如一个人安静。她最好考上。不然我天天嘲笑她!”
大宝和二宝很多时候很调皮,但更多时候把叶烦和耿致晔的话当圣旨。所以俩人很少在孩子跟前谈论别人的不是。他俩随口一说发泄出来忘了,俩孩子可能记在心里。
像大宝说于文桃不懂事,就不是叶烦和耿致晔说的。去年夏天于文桃带着四个小的回娘家,把四个小的累得一致认为她不懂事。
陈小慧有自信是好事,她年龄还没到考试规定的三十岁,她又属于老三届,考试规定对老三届很宽仁,今年考不上,明年可以再考,所以没必要配合小姑子数落陈小慧脑子不灵清之类的。
耿致勤也不需要叶烦附和,她就是跟叶烦吐糟,吐出来这事就过去了。
叶烦问:“她报的考古还是历史?”
耿致勤回想一下:“好像考古。对,是考古!我当时还纳闷考古跟历史不是一个专业吗。她跟我解释,历史学是历史学,考古学是考古学,学的主要方向不一样。”
叶烦:“她知道考古意味着什么?”
耿致勤被问懵了,忘了头上还有泡沫。大宝提醒她冲洗,耿致勤把脏水倒掉,接点井凉水,加点热水,”好像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呢。她知道的话,凭她没朋友,只能跟我聊,肯定忍不住说给我听。”
二宝一脸天真地问:“为什么没有朋友啊?”
耿致勤噎住,停顿片刻才回答:“好问题!可惜我也不知道。回头见着她你自己问。”
叶烦拦住:“别乱教啊。二宝,陈小慧工作忙,比妈妈还忙,没空交朋友。”
大宝:“她没有同事吗?”
叶烦:“你同学都是你好朋友吗?”
大宝摇头:“不是!有几个同学总说妈妈坏话。我都想打她们!”
叶烦:“是不是柳晴的女儿?”
大宝很是意外:“妈妈也知道?”
“妈妈猜的。”叶烦帮渔民赚钱,渔民的小孩不可能说她坏话。家属区有很多小孩,但跟大宝年龄相仿的没几个,“她们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都是跟她妈学的。狗咬你一口,你没必要咬狗一口。”
耿致勤不赞同:“嫂子,人善被人欺。不能这样教大宝。”
叶烦失笑:“我还没说完。大宝,我们等待时机,时机到了光明正大给她一顿。”
大宝不禁问:“像小慧姨把柳晴推屎坑里吗?”
叶烦吃惊:“你怎么知道?”
大宝摇摇头:“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你知道我知道就行啦。二宝,我们去吃糖。”
二宝跟上哥哥。
叶烦看耿致勤,你说的?
耿致勤一边擦头发一边摇头:“世上没有不透风。你没说陈小慧没说,不等于别人不知道。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大宝耳朵里很正常。刚才来的路上我看过,家属区没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