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从徒宏远这么个出手大方的表弟死后, 好日子就到头了!京中再无年礼过来,连着妹妹也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们哪里敢找上门去,生怕如今当家的太妃记恨李家, 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居然有人打着李家的旗号骗到王府头上,他们差点没吓尿了!原本自家对于王府来说就是个臭虫, 将人家恶心了一番之后及时开溜了, 人家也不想跟一只臭虫一般计较,结果如今你都蹦人家衣服上了, 人家一个不爽,就能直接掐死你,不赶紧赔罪,就真的要完蛋了!
李家人这会儿根本没有后悔当初逼死了那个屠夫,反倒是后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 留下个祸害来。
实际上,除了李氏母子两个,顾晓压根没将李家人当回事。
对于顾晓来说, 真正恶心她的是当年的徒宏远,既要又要还要, 你要是想要拉拔舅家,自个去做就是了,结果又要表妹,又要出身好的正妃,嫡子庶子出生都不耽误,将原本应该属于正妃的权力让渡给侧室,这随便哪一样,说出来顾晓都觉得恶心。李家是受益者,但李家只想要占点便宜,他们的根基还在自家乡下,其他事情,都是徒宏远自个搞出来的。
既然事情已经交给了贾赦,顾晓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只叫家里孩子照常读书交际,该出门吃酒就出门吃酒,该在家玩耍就在家玩耍,便是徒嘉泽,在知道是被骗了之后,也就当做之前那事没发生过,反正他是不往栗子巷那边去了,连出门次数都少了很多。
倒是叫那几个人生出了一些疑虑来,但很快那些人就打听到了消息,因为最近平王府的确比较忙,府里头能出面的主人不多,因此,便是几个孩子都得出去交际,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望徒嘉泽照常出来,也不容易。
而且,他们很快也没心思想这个了,贾赦派出去的几个亲兵曾经做过斥候的训练,也是这些人有戒心却也不多,而且普通的民房,隔音效果也比较差。这些人在外头被一帮胥吏兵痞敲诈勒索了好几回,回来心态也有点崩,毕竟,换做是其他地方,遇上这等不识相的,他们早就私底下敲了闷棍,反过来将对方打劫一把了,但是这边毕竟是天子脚下,他们在这边也无什么根基,敢头硬,别人就会让他们知道脖子是不是也很硬。
他们倒没觉得是自家被怀疑了,毕竟,在他们的意识里头,这些下头的兵痞无赖衙役小吏敲诈勒索外乡人是正常操作,无非就是他们比较倒霉,被盯上了罢了。
因着这个缘故,这些人私底下难免要谩骂几声,然后就被听到了一些类似于“圣女”、“大事若成”、“为长老护法报仇雪恨”之类的话,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定然是反贼无疑。
贾赦在听到禀报之后,又监视了几天,见他们也没去跟别的什么人接头,便也不再等待,等着他们又被另一伙帮派混混敲诈了一回,骂骂咧咧收了摊子回去,就叫人封锁了栗子巷,将那个院子围得密不透风,然后就直接命人破门而入。
贾赦动作太快,这伙人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尤其,破门的是贾家的亲兵,不是五城兵马司那些兵卒,那些人真正精锐地早就被调到京营中去了,留下的虽说不是什么老弱病残,却也多半是些老油子兵痞子,很多根本就是滥竽充数的货色,在街面上欺负一下普通百姓可以,遇上真正的硬点子,那就只能抓瞎了。
贾赦才信不过他们,因此,直接就叫下头亲兵结成军阵,手持劲弩,披坚执锐,这般架势,放在边境,都是精锐,何况是一帮以宗教为名的乌合之众。
这些人寻常玩些杂耍,搞一些幻术,再凭着一些手段,真能勉强做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结果面对军阵,十分的本领能发挥出一两分就算是不错。不过他们倒是胆气十足,一个个竟是都没有投降的意思,一见不好,就抄出各种趁手的家伙负隅顽抗,还有几个护送着那位所谓圣女想要逃跑。
那圣女就是徒嘉泽口中的玉瑶姑娘,她更是擅长幻术,可惜碰上了贾赦这个混不吝的,直接就叫人在后头乃至左右张开了几张渔网,硬是将人给抓住了。大家也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上来就先穿了琵琶骨,然后用镣铐锁了,只将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弄得花容惨淡,奄奄一息。
徒嘉泽知道消息,差点人都傻了,他跟一个白莲教圣女居然差点滚一块。自从之前闹过一阵白莲教,京中就将白莲教的黑历史传得满天飞。
这个教派历史非常悠久,最开始能上溯到隋唐时候,只是那会儿还不叫白莲教,而是以弥勒为名,之后就冒出个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来,等到了后来,那真是愈演愈烈。这个教派是在哪一朝反哪一朝,从来就没消停的时候。他们又多半隐藏在乡野之中,植根于那些愚夫愚妇,若是碰上什么天灾人祸,立马就喊着真空家乡,地上神国之类的话,鼓动下面百姓造反。
历朝历代,无不将这个教派视作不稳定因素,只要发现,那就是破家灭门。为了防止民间百姓被蛊惑,朝廷也是各种往死里黑白莲教,像是白莲教圣女,在朝廷宣传里头,那就是会采阳补阴,用童男童女的血液洗澡,好让自己永葆青春的妖女。
徒嘉泽想到那位玉瑶很有可能是个老妖婆,差点没吐出来,自己差点就被这位老妖婆给祸害了啊!当下,曾经的那点绮念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竟像是真的被人采阳补阴了一般,只唬得李氏也顾不得找娘家麻烦,忙不迭先请太医回来给自家儿子看病。
贾赦拿下了白莲教圣女,自然是大功一件,但是审问的事情他却没有插手,直接被通政司和缇骑给接手了。
太上皇还以为是圣上怕贾赦争功,还又赏赐了贾赦几件玩物,弄得贾赦都恨不得太上皇一直跟圣上打擂台,自个才好从中渔利。
白莲教的事情上,太上皇也是理亏,当初是他坚持不要继续追究,结果闹到现在,白莲教的人竟是跑到神京来了。
即便是有着宗教的支撑,但是缇骑和通政司继承了锦衣卫的手段,在用刑上头甚至还推陈出新了。在狱中,白莲教这伙人根本也发挥不出什么神通来,再加上一些迷幻人心的药物,一个个也没能保守多少秘密。
白莲教如今跟以前那个根植于底层百姓的宗教早就不一样了,他们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些江南士绅的白手套。就像是那些海盗一样,但凡他们的主子有什么不方便做的事情,他们去做,往往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比如说,某家有什么秘法,可以将织布的效率提高三成,因此他们家的织坊就能比别人家更赚钱。然后这个秘法就被某个同样家里也有大织坊的士绅发现了,便上门求购,这家不肯,然后白莲教出动,先是威逼利诱一番,要是你还不肯,他们闹出点动静来,就能直接扣你一个勾结白莲教的罪名,接下来便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当然,这种事情真正做的也很少,更多的还是通过白莲教兼并土地,叫那些穷苦百姓为了治病,为了虚无缥缈的往生,供奉自己的家产给白莲教,白莲教又属于官府明令禁绝的不法组织,持有各种不动产显然不方便,然后这些就被那些士绅低价买下,顺利完成了土地所有权的转移。
至于那些百姓如何,呵呵,白莲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前脚骗了你,后脚跑得无影无踪,你想如何?甚至有那等愚昧的,被骗了一次不够,能接着被骗更多次,不光自家的家产搭进去,还跟着骗自己的亲戚朋友,堪称是一网打尽。
真要是那等一无所有的,对于白莲教来说,同样有价值,给他们画一个真空家乡的大饼,再忽悠一番,这些已经无路可走的百姓自然就会蒙头跟着白莲教干。
像是屠户家那位就是如此,他认识几个字,生得也还不错,又能说会道,还有一把子力气,偏生又因为李家的事情,对朝廷皇家满肚子怨言,这就是白莲教最好的利用对象。
他们这次跑到京城来,其实就是想要将这位白莲教圣女送到某个高门大户之中。白莲教圣女不止一个,到底多少个,他们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死一个之后很快就有新的顶上,共同点就是一个都生得极为美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谈吐有致,身上还带着一股子仙气,除此之外,也要学会白莲教内部的一些术法之类。可以说,这等女子,资质都是不凡,放在后世,一个个怎么着都是学霸一流的人物。但是如今,这样的女子,就是用来作为白莲教的牌面存在,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她们的什么清白之类,也照样可以奉献出去。
白莲教,或者说之前的江南士绅吃了大亏,圣上似乎还有不依不饶的架势,这些人自然想要给朝廷添乱,弄个白莲教圣女进京搞风搞雨就是其中的一环。
这位白莲教圣女从小被洗脑,满脑子都是为圣教献身的念头,她生得美貌,很容易得到异性的好感,别说是徒嘉泽这样的愣头青,便是那等见惯花丛的,也多半没法拒绝这么一个人间尤物。
可以说,这位无论是进了谁家的后院,那都是要掀起腥风血雨的。
可惜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早知道如此,估摸着她还不如早点跟着徒嘉泽进平王府呢!她之前之所以一直吊着徒嘉泽,就是嫌弃徒嘉泽是个庶子,将来爵位不够高,所能够达到的层次也不够高,因此,她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徒嘉钰,甚至是徒嘉钰背后的徒嘉珩。
在知道这位白莲教圣女的雄心壮志之后,一帮人都有些傻眼,关键是白莲教的计划很有可行性,毕竟,徒嘉泽跟徒嘉钰关系挺好,找个借口就能遇上,而若是徒嘉钰开口,徒嘉珩多半也不会拒绝。她这样的身份,做不了皇子妃,做个侍妾是不用经过上头允许的。回头这位真要是给徒嘉珩先生了儿子,说不定江南那些士绅都能给皇家来一次和平演变了!
圣上听得下面的消息只觉得后怕,这种事情也不能瞒着太上皇,太上皇也是恼火。他已经给徒嘉珩选择了母族的侄孙女为妃,结果平白跳出个白莲教来想要摘桃子。
其他人不知道,太上皇还能不知道,这白莲教背后是些什么人?虽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位,但是掺和在里头的江南士绅决计不少。江南那边本来就有豢养扬州瘦马的传统,如今连白莲圣女都能批量培养出来的,便是次一等的,到时候送到各家权贵后院,都能掀起不知道多少风浪来。甚至,这种事情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只是大家都没意识到而已。
官场上头赠美之事那叫一个司空见惯,像是下头巴结上官的,宴会上头看对了眼,主人家成人之美的,当家主母无子,又希望儿子出自良家,从外头挑选的……总之,但凡是有路子,那就有漏洞。
父子两个在大明宫大眼瞪小眼,像是圣上,当初甄家送女,贵太妃说不定也是通过类似的手段培养出来的,谁知道甄家跟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太上皇被圣上看得恼羞成怒:“你是皇帝,这种事情你看朕作甚!”
圣上心中腹诽,这会儿说我是皇帝了,你之前什么事情都要指手画脚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皇帝!但是他想要深究,非得得到太上皇的允许才行,毕竟,如今太上皇已然将江南那边当做了钱袋子,甄家俨然就是太上皇手底下的一条恶犬,逮着谁咬谁!仗着太上皇的势,半点不将圣上放在眼里,不知道给圣上添了多少麻烦。
“既然父皇这般说了,儿子便要使人一查到底了!”圣上这会儿也不跟太上皇父慈子孝,直接说道。
“查吧查吧!”太上皇嘴里这么说,还是打了个补丁,“江南乃是赋税重地,你不可操之过急,还得缓缓图之才行!”
圣上心里气恼,要不是你当初横插一脚,朕早就搞定了,如今反倒是束手束脚起来,嘴里却是说道:“谨遵父皇圣命,儿子定当徐徐图之!”
父子两个勉强保持了明面上的和气,等着圣上一走,太上皇就吩咐道:“给甄家那边传信,他们世受皇恩,要是敢跟白莲教串通一气,朕直接摘了他们脑袋!”
戴权低眉顺眼答应了下来,又听太上皇布置了一番。太上皇手里也有只听命自己的一股势力,一帮老臣也更愿意听从太上皇的吩咐,不多久,大明宫就是一道道旨意送了出去。
兴庆宫也没闲着,圣上如今不是刚登基那时候了,之前借着东洋海贸的事情,就先拿下了东海那边的市舶司和水军统领衙门。算是在那边扎下了一颗钉子。水军哪怕正常都在海边驻守,但是沿着大江逆流而上,就足够威胁江南大部分区域了。
只是圣上没法下定决心将江南那边清扫一番,毕竟破坏容易重建就困难了。另外就是,圣上琢磨着,也不想再叫那些开国勋贵太过得意。
实在是他盘算了一圈,发觉如今的开国勋贵大多不得用不说,还一个个仗着与国有功,颇为跋扈。荣国府还算是好的,起码贾赦知道敬畏,像是贾家那位老太太,就上蹿下跳的,着实叫人生厌。其他人家,更过分的也有,安分守己的却是不多。
在圣上看来,这些开国勋贵原本得到的好处已经够多了,这么多年来,硬是通过联姻、利益交换之类的手段,占据了军中近半的官职。像是之前江南水军便是如此,一个个还犹觉不足,只恨不得将国家重器当做自个的私产,一心一意损公肥私,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拉拢那些还有些能耐的,打压那些不识时务的,那等有着明显恶行的,等着时机到了,就直接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国法如炉。
而若是清理江南,如今能用的又是勋贵。之前叫西宁郡王府在军中再次树立了威信,偏生又未能竟全功,圣上如今想起来都有些懊悔。
这次若是再想要清理江南,光凭着水军显然不行,这事又得落到那些勋贵头上,别回头干掉了那些江南士绅,换成更不讲究吃相的江南勋贵,那自己不是白折腾这么一趟?
想到这里,圣上直觉脑仁疼!
他琢磨一番,觉得此事也亏得平王府警醒,要不然只当是攀龙附凤之人不予理睬,等着白莲教这些人日益坐大,那就是一场灾难。
只是这种事情,不能明着赏赐,以免平王府被惦记上,琢磨一番之后,圣上只得先将此事记下,等着回头徒嘉钰袭爵的时候再行恩赏。
圣上已经听说,因为毛纺之事,太上皇当年就准备叫平王府多出一个亲王,以太上皇的性子,这事是轮不到自己施恩的。想到这里,圣上愈发气恼,恩出于上,结果自己上头还有个上,明明都已经退位了,还整日里扮红脸,搞得自己这个皇帝刻薄寡恩一样,自己不是寡恩,实在是都被太上皇将事情干完了啊!总不能不管不顾,跟太上皇为了施恩的事情卷起来吧,到时候只怕下头的人能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
既然大头被太上皇给出了,圣上能做的,无非就是赏俸,至于说什么允许平王府多袭一代,那是不可能的,这次的功劳还不值这个价。至于说赏赐徒嘉泽,呵呵,那就更别提了。圣上又不傻,明面上看顾晓对下面的孩子一视同仁,但真要能如此,顾晓就是圣人!你拿着这事赏赐徒嘉泽,平王府那边嘴上谢恩,心里头顾晓母子几个不生出点别的想法才怪!
顾晓不知道圣上的烦恼,她知道白莲教在京城的人手被一网打尽之后,才算是放松了一些。
这等宗教最是难缠,这个世界,又是有一定超凡力量的,上头有神仙,下面还有些旁门左道的家伙,一个马道婆都能搞出魇镇之事来,白莲教这等被扑灭了不知道多少次,还总能死灰复燃的宗教,谁知道有些什么邪门的本事,回头在家画圈圈诅咒自己怎么办。自己如今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真不想被这些歪门邪道惦记上。
徒嘉泽还在伤春悲秋,大概还得漂亮姑娘产生了应激心理,看到了就怀疑人家是不是图谋不轨,说不定漂亮脸蛋下面是张鸡皮鹤发的脸。
李家人找上门来,徒嘉泽也直接迁怒了,要不是因为你们李家,我能上这个当吗?差一点点,自己说不定就要成为白莲圣女采阳补阴的药渣了!
李氏倒是关心了一下李家如今的情况,她现在日子过得舒坦,虽说没多少余钱接济娘家,但在她看来,娘家也没什么好接济的。她也听说了这次的事情,居然是李家行事霸道搞出来的,心里难免也有些迁怒,毕竟,到了她这个身份地位,只有李家沾她光的份,她靠不着李家什么。她如今的依靠就是儿子,也就是徒嘉泽没出事,真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李氏对上亲兄弟,也不会有什么好脸。
好在如今没事,李氏抱怨了李家一番,又叫他们以后行事谨慎一些,有多少钱多少地才是个头呢,想要家族兴盛,还是要子孙出息,光想着送女儿,可不是什么正道。如今徒嘉泽这个正经的外甥得罪了,想要送女,人家也不乐意了!
李家原本过来也没指望得到什么东西,只求王府不恨上他们就行,如今李氏居然还给了点好处,自然是千恩万谢地回去了,至于说回去之后怎么做,那又是另一回事。
第170章
一连串的事情下来, 又到了年根上。
今年太上皇和圣上都没有大办万寿节,因此,年礼上头愈发得上心一些。宗室里头一些没多少余钱的, 难免心里头要抱怨几句,面上还得老老实实为太上皇祈福延寿,说出来的祝词看脸色一个比一个真心实意。
便是圣上, 也是一般模样,总之, 宴会上那叫一个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等着开过年春暖花开的时候, 平王府与荣国府结亲的消息才正式传了出去。
宗室里头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 原本便是嫉妒的,也已经嫉妒过了, 一个庶长女居然能封郡主, 反倒是嫁给看起来有了衰落趋势的荣国府,叫人生不出什么别的心思来。
也有一些嗅觉敏锐的, 发现大概是贾赦要被重用了,要不然的话,便是平王府太妃跟荣国府那位将军夫人有些亲戚关系,也攀不上这门亲事。平王府素来与御前亲近,这门婚事说不得还有上意在里头。
荣国府那边, 贾史氏果然有些气恼,她原本就经常接了史家的女儿到府里来,为此还许诺了娘家那边不少事情, 哪知道最后竟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张氏看着不声不响的,居然能给儿子谋了这样一门贵亲。
贾史氏也是个极为势力的人, 以前觉得平王府就算是宗室王府,也只是有爵无权的,面上敬着可以,不用太放在心上,因此一开始想要凑上来平王府没搭理,之后便丢开了这事。可如今,谁叫上头换了个皇帝呢,人家潜邸就在平王府隔壁,一直以来关系是极好的,平王府三天两头能得宫中的赏赐,便是没有权力,可圣眷正隆,随便御前说两句话,说不定就能顶大用。
贾史氏在这种事情上,脑瓜子倒是极为灵光,竟是异想天开,想要借着平王府的东风将元春送到御前侍奉。按照她的意思,但凡圣上见到了元春,就没有不欣赏的道理。
张氏都被贾史氏理所当然的话给气乐了,她干脆利索地打消了贾史氏的妄念:“老太太,您这是糊涂了吧!须得知道,元丫头跟咱们瑚哥儿是一辈的,瑚哥儿以后勉强算是圣上的侄女婿,那元春也是圣上的晚辈,圣上得多大的心思,才会这般?”
“贵太妃当年不也是……”贾史氏才不觉得皇家会在乎什么辈分。
张氏冷笑道:“可贵太妃家里也不过是个乳母,可不是正经的亲戚!”
贾史氏被张氏气得倒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房如今翅膀硬了,对她这个长辈已经没了半点敬畏,在贾史氏眼里,大房甚至故意跟她对着干。她最终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要你们做点什么事情,大道理倒是一大堆,元春好了,难道你们就没得好吗?”
张氏心里嘀咕,面上却是笑道:“元丫头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自然都盼着她好!只是,好不好的,不能看是不是侍奉圣上,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从小又是娇生惯养的,依我说,倒不如回头托了平王府,求个恩典,叫元春回来自行聘嫁才是!元丫头如今且还年纪好,再过个几年,想要寻个好人家都不容易,总不能真要在宫里蹉跎到二十,到那时候,可就是老姑娘了!”
张氏也同样满口都是为你好的语气,却都在戳贾史氏的肺管子,贾史氏还真怕大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元春从宫里弄出来。对于贾史氏来说,元春将来是否幸福并不重要,关键是,她能不能给自己给二房带来好处。
贾史氏得证明,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自己才是那个能够让荣国府保持荣光的人。她如今已经近乎有些偏执了,听到张氏这般说,原本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脸都一下子扭曲起来,她冷哼了一声,说道:“元春的事情,你们不许自作主张!”
张氏也就是一说,求恩典不需要代价的吗?凭什么要将这个代价浪费在元春身上,因此,她干脆起身行了一礼,说道:“横竖元春是老太太养大的,我这个做大伯母的的确不方便插手!想要老太太也都是为了她好,只盼着元春在宫里,也能体谅老太太的心意!”
说到这里,想到荣庆堂很久不见史家人了,张氏不免多了一句嘴:“近来怎么不见史家几位姑娘过来,二丫头惦记着几个姐姐呢!”
贾史氏听了,脸就拉了下来。只觉张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甚至是故意刺自己。史家那边,史家老大史鼑去年秋天就犯了痰疾,原本没当回事,只当是染了风寒,在家静养了几日,吃了些止咳化痰的药,哪知道之后,竟是愈演愈烈。到了冬天的时候,竟是已经起不了床了。
如今已经是在家里熬日子,贾史氏的兄长史侯如今也年纪不小了,受此打击,也是一病不起。下头史鼎史鼐兄弟两个这会儿也顾不得老父和兄长,已经都盯上了保龄侯的爵位。
这年头爵位难得,史侯当年功高,得了上头允诺,这一代还能不降爵承袭。以前这个爵位大家都觉得是老大史鼑的,结果如今史鼑都快死了,他也没有儿子,就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儿,这爵位自然没法落到长房。只是二房三房都是嫡出,二房觉得应该顺延到自己,三房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在外作武官,立下不少功劳,唯有自己才能将史家发扬光大,因此,他也想要这个爵位。
兄弟两个为了这事,虽说明面上还兄友弟恭,实际上暗地里头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只将史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生家丑不可外扬,在这个决定袭爵人选的关键当口,但凡外头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回头在爵位的继承上头就要平生波澜。
史鼎史鼐已经开始走姑母路线,求到贾史氏这里来了,贾史氏能有多少办法,她再强势,也不好插手娘家的事情。她自家的事情还没理顺,再管娘家爵位继承,传出去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
因此,贾史氏只能旁观,并希望史侯能够撑住。说白了,若是史侯去世,史家那边跟她的关系只会更加疏远,侄子对姑姑,能有多少义务,面上客气一些,也就说得过去。
总之,史家如今乱成一团,贾史氏又不肯表态,再有贾瑚结亲王府的事情,史家那些姑娘自然不肯再来了。
张氏倒是不知道史家如今的乱象,史家那边生怕家丑外扬,很多事情瞒得死死的,外头只知道史鼑病了,却不知道病得有多严重。
史家那边当初跟着贾史氏,在贾赦和贾政之间拉偏架,贾赦对史家那边更是毫无好感,因此,除了过年的时候去看了一下之外,根本就懒得理会史家的事情。
以至于事情都到如今这副田地了,张氏竟是浑然不知。
贾史氏没想到这个,只当张氏在讥讽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你管好瑚哥儿结亲的事情便是,平时也不见你带二丫头过来,如今倒是拿着二丫头说事。”
张氏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的确是想要讥讽一下贾史氏白费功夫,却没有拿着孩子说嘴的意思,二姑娘养在她身边,之前因着贾史氏想要让她跟着元春取名的事情,贾赦两口子都被恶心了一把,贾赦如今就这么一个女儿,干脆将她记在了张氏名下,然后按照贾瑚贾琏的名字给女儿取名,叫做贾玫,小名就叫做玫姐儿,只是贾史氏不喜欢这个名字,在荣庆堂这边,只能顺着贾史氏的意思,叫一声二姑娘。
前些日子赵姨娘又生下一个女儿,王氏摆出一副为了赵姨娘和孩子好的架势,直接将这个孩子养在了自己身边。说是养在自己身边,实际上还是奶娘嬷嬷们管着。
贾史氏这会儿听到张氏说起玫姐儿,就是心里一动,说道:“自从元丫头进了宫,我这边也寂寞了许多,玫姐儿如今也不用吃奶了,不如抱到我这边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