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已经先带着贾珠和元春到了荣庆堂,瞧见贾赦和张氏两口子同样带着贾瑚贾琏两个孩子过来,心中愤愤,但是面上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过来给贾赦和张氏夫妻行礼。
贾赦懒得理会王氏,张氏打量了王氏一番,王氏这些日子心力交瘁,即便用了一些脂粉,依旧能看出脸上的黑眼圈和眼袋,她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弟妹这些日子辛苦了,也该好生歇一歇才好!”
王氏咬着牙,勉强说道:“都是伺候老太太,谈什么辛苦!”却绝口不提让张氏管家的话,她如今就这么一点价值了,要是再办不好,那在荣国府就真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张氏含笑说道:“弟妹素来孝顺,我是比不得的,今儿个倒要享一享弟妹的福了!”
瞧着张氏言语间还要占自己便宜,王氏只气得肚子都疼,只得将视线转向了贾瑚,见贾瑚还是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便说道:“我瞧着念书是件辛苦事,珠儿之前都累病了,倒是瑚儿看着还好!”意思就是贾瑚在外头根本没好好念书。
张氏根本不搭这个茬,只笑道:“他还小呢,就算科举不行,将来也还有份前程在,我是不想多逼迫他们哥俩的,只要能平安长大,我就阿弥陀佛了!”
王氏一听,就觉得张氏说的是府里的爵位,只愈发不满起来,她又有些笨嘴笨舌,再想说什么,却也无话可说,只得作罢。
妯娌两个你来我往了一番,里头贾史氏就当不知道。她现在可没有那等在府里一言九鼎的权威,贾赦几番吵闹,算是将她作为荣国府太夫人的那点子超然也给打下去了。她如今只想着过自己的自在日子,不想将大房彻底得罪了。横竖她如今看王氏也不那么顺眼,因而王氏吃瘪,她是乐见其成。
等着几个孙子孙女进来给她磕了头,她便笑呵呵地每人赏了点东西,叫他们在自个身边坐下,拿了点心果子分给他们吃。
贾瑚对家里的点心果子兴趣不大,平王府那边如今做点心,讲究的是一个精致自然,其实就是向着低糖低脂的方向改良,尽可能使用食材本身的酸甜调味,而不再增加额外的糖分和油脂。
若是放在寻常百姓人家,大概都会觉得这样的改良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们一年到头能摄入多少糖分和脂肪,根本都是一帮营养不良的,所以高油高糖的食物对他们来说才是最美味的。可无论是平王府还是荣国府,日常饮食就已经提供了足够多的营养,这等点心又不是正餐,无非就是嘴馋时候的小零食,那吃得清淡一些并没有坏处。平王府那边做的点心又精致好看,贾瑚吃习惯了之后,回来就觉得荣国府的点心略有些油腻,这会儿拿着一个奶油炸的面果子,吃了一口便觉得有些腻味,干脆放了下来。
贾史氏也没注意到,而是拿了一个桂花糖蒸栗粉糕哄元春,见贾珠拿了个螃蟹小饺,便说道:“这里面是蟹黄蟹肉,略寒凉了些,你身子才好没多久,吃一个尝尝味便是,倒是可以吃几个松瓤鹅油卷。”
贾珠连忙放下那个螃蟹小饺,谢过了贾史氏,然后拈了一个鹅油卷慢慢吃了起来。
张氏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撇了撇嘴,却也没吭声,一边王氏凑趣,说道:“老太太,这螃蟹小饺也就罢了,下头庄子上才送了许多螃蟹上来,说是比往年的还要肥嫩,今儿席上老太太可得好好尝一尝!”
当着贾珠和元春的面,哪怕王氏这拍马屁都拍得不怎么到位,贾史氏还是愿意给她一个面子,笑道:“那我到时候可得吃两个,叫下头用姜丝烫了热酒上来,正好配着吃!”
王氏听得便应了一声是,然后得意地看了张氏一眼,张氏也当没看到,只是拿了银签子,叉了一块甜瓜送嘴里吃了,只叫王氏看得气恼,自己忙前忙后,倒是叫别人得了清闲。
这点眉眼官司,贾史氏看在眼里,也不放在心上,先带着两个儿媳还有元春在荣庆堂外月台上祭祖拜月。都上香拜毕后,便张罗着叫人在花厅摆饭,因着人少,男女也不分席,只叫女眷坐在贾史氏近边,其他人往下首分坐,总算是凑够了一桌,看起来热闹了不少。
纵然内里有许多龃龉,但是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哪怕贾赦再腻味贾政,也得笑脸相迎,不仅如此,还得听贾史氏的吩咐,拿了汤碗汤匙来,行起了汤匙令。汤匙柄转向谁,谁要么说一首应景的诗,要么讲个笑话,讲不出来大人罚酒,小孩就罚喝一杯木樨露,不过就是玩乐一场。
贾珠自从那次高热之后,人就愈发沉默了起来,只是这会儿人瞧见了多说贾珠稳重,有君子之风,自然没人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这会儿跟大一点的贾瑚比起来,竟是显得有些木讷,王氏对此并无感觉,她自个就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性子,反而觉得贾珠这般正好。但是在贾政看来,就觉得自家儿子比不得侄子,难免心中郁郁,要不是当着贾史氏的面,都想要教训贾珠几句。
贾珠瞧见贾政的眼神,不免瑟缩了一下,正巧这会儿汤匙柄转到了他面前,他原本脑子里还酝酿着几句中秋诗,一时间却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不免有些羞愤,只觉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很是异样,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只觉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处。
而这会儿原本大家等着贾珠念诗,却发现贾珠小脸发白,眼神都直了,不由吓了一跳,贾赦连忙问道:“珠哥儿可是之前受了凉,不如请太医回来看看吧!”
贾政也有些担心,只是当着贾赦的面还得逞强,说道:“刚刚还好吃好喝的,怎么这会儿就病了,只怕是胸中没有点墨,这会儿傻眼了!”
贾史氏一听不乐意了,忙说道:“珠儿是你儿子,不是仇人,他是什么性子,你不清楚,最是要强不过的人,只怕是真不舒服!早知如此,不该在这花厅摆宴,小孩子家家的,身子弱,没得吹了风,冲撞了什么!”说着,忙叫人抱了贾珠,又掐了贾珠的虎口,发现他眼珠子又转动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和声道:“珠儿,你身子不舒服,怎地不早点说,快先带着你妹妹回屋里歇着,等后儿个,咱们家还赏月呢,不差今儿一天!”
贾珠这才回过神来,愈发羞惭起来,却不敢说自己当时就是一时紧张,把词给忘了,只得默认了自己不舒服,嗫嚅道:“是孙儿不好,没有早说,扫了老太太的兴!”
“你们好好的,我老婆子才好!”贾史氏固然也觉得有些扫兴,但还是那句话,想要玩乐什么时候不行,今儿不行,十六也行,再不济,以后有的是年头,哪有把玩乐看得比儿孙重要的,因此,安抚了贾珠一番,这场好不容易凑起来的团圆宴,就这么草草散了。
平王府那边,早早就说好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将拜月赏月的事情定在了十六,一大早,各处就开始热闹起来。
第63章
去年除夕的时候, 顾晓厌烦李氏,便叫各处自个过除夕,上半年端午, 也没让大家凑一块,总不能到了中秋,还都分开, 因此,早早便给各处传了话, 十六在明霞亭拜月设宴,大家都可过来。
李氏如今也算是消停了, 春天给宫里李才人送了一次衣裳,之后也没半点回音, 她又不是真的很有孝心,以前李才人能让徒宏远更偏向自己, 如今李才人难道还能叫王府分家的时候多给他们母子分什么东西不成?
她这大半年可是吃足了苦头, 又是做针线,又是要吃斋念佛, 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胳膊拧不过大腿,老老实实给顾晓低了头。顾晓也不是什么穷追猛打的人,与其闹得不可开交,不如和和气气的,横竖李氏也不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 放她一马也无妨。
李氏服了软之后,日子便好过许多,听得要一起去明霞亭拜月赏月, 便也来了兴致。
自徒宏远死后,她日子过得一团糟, 如今总算是放开了胸怀,便叫丫头们开了箱子,给自己找衣裳。
原本女为悦己者容,李氏可是很久没好好收拾过自己了,这会儿揽镜自照,竟是发现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叫人拿了玉容粉过来修饰,等看不清楚细纹了,这才松了口气。
玉梅见李氏这般,也不多说,只是问道:“娘娘今儿个打算戴什么首饰?”
李氏早就戴烦了那些银饰,虽说做得也精美,但是都是那些花样,她想了想,便说道:“我记得之前有一副珍珠头面,就用那个吧!”
玉梅很快就将李氏的妆奁打开,很快就找到了李氏说的那套珍珠头面。
这套头面用的是南珠,珠子不算大,难得的是非常匀净,又都是那种柔和的奶油色,也没有做成什么凤凰模样,而是做成了玉兰花的款式,光是一看,就有一种江南美人的秀美风姿。
李氏看了一眼,叹道:“以后这套头面就多戴戴吧,再放下去,珠子都要发黄了!”
玉梅也不搭话,叫了玉桂过来,一起给李氏拆掉头上原本的首饰,换上那套珍珠头面,先是一根垂珠玉兰珠钗,又用几根米珠串的小花钗点缀在发间,又戴上一对垂珠耳坠,连领扣都换成了菊花纹嵌珍珠的,这会儿对着镜子照了照,便平添几分温婉的气质来。
李氏看着镜中似乎有些陌生的自己,不免怔忪了一会,就听玉桂说道:“这头面好,正称咱们娘娘,娘娘不如再换一身衣裳吧,要不然,这个领扣就显得太素了些!”
这边才换了衣服,徒嘉泽就从外头进来了,瞧见李氏的模样,不免高兴起来:“母妃,你今儿个比之前好看!”
李氏这会儿心情也很好,不由笑道:“你喜欢母妃打扮得好看吗?”
徒嘉泽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了,谁不喜欢好看呢!”
李氏听得一愣,忽然就觉得豁然开朗起来。王爷已经没了,自己也不能一辈子走不出来,往后还长着呢,总该好好过活才是,因此,便笑道:“那行,母妃以后天天好好打扮,你也得穿得精神一些,别整日里跟个活猴一样!”
徒嘉泽以前身体不好,总是待在屋里,李氏那会儿觉得忧心,如今徒嘉泽身体日渐好了,每日里上蹿下跳,李氏又开始看不过眼起来。
徒嘉泽早就不怕李氏了,这会儿敷衍地应道:“母妃,我知道了!”
李氏无奈,只得叫人先端了水过来给徒嘉泽梳洗,头发重新扎了两个小揪揪,戴上一条蓝底卷草纹的抹额,再换了一身衣裳,衣裳倒是挺好,可是徒嘉泽之前夏天在院子里到处跑,晒得黑了一圈,到现在都没恢复,这会儿穿了一身鲜亮的衣裳,愈发显黑起来,李氏不由皱起了眉头,只得叫人再给徒嘉泽换一身,嘴里还絮叨起来:“我看今儿个就得跟太妃娘娘说,早点送你跟着你大哥读书去,省得每日里四处乱跑,没个消停!”
徒嘉泽才不想要读书,他之前跑前头去过一趟,看着徒嘉钰和贾瑚在那里写字,他都看烦了,他们还没停,顿时就吓住了,当下便抱着李氏的胳膊撒娇起来:“母妃,我还小呢,再等两年嘛!”
又想到奶娘丫头们说的话,跟着说道:“我又不要考科举,学那么多干什么?”
哪知道就像是后世家长将孩子送到培训班不是让他们勇争上游,而是为了解脱家长自己一样,李氏准备送徒嘉泽去读书,也不是为了让徒嘉泽如何,而是省得这小子每日里到处乱跑,晒得跟煤炭一样。
因此,任徒嘉泽如何软磨硬泡,李氏只不吭声,弄得徒嘉泽一脸不乐。
风荷院那边,周氏黄氏和陈氏也在绕着佳婉和佳姝给她们打扮。一会儿拜月两个姑娘也是要一起的,因而可不能轻忽。
天还没完全黑,各处便都往明霞亭而来。
明霞亭外已经设了月台,上头焚着高香,燃着巨烛,几个果盘里放着月饼瓜果之类,西瓜更是直接切成了莲花模样,摆在案上,一股子清甜的香味就弥漫开来。
此时明月初升,大家只在月台一边等候,各自互相打量,便是年纪最长的周氏,这会儿也穿上了新衣,一个个都忍不住露出笑来。
还是那句话,没了男人,日子还得过。她们头上有没有苛刻的婆婆,顾晓这个主母也宽容,不会非要她们如外头那些寡妇一般,关在高墙之内,只能如枯藤槁木一般生活,既然如此,干什么不给自己的生活找点乐子,非要伤春悲秋呢!
不一会儿,月亮便已经上了梢头,顾晓便先带着人在银盆内洗了手,又用帕子擦干,这才拈香下拜,其他人也跟着下拜,三拜之后,一行人便下了月台,往明霞阁上走去。
明霞阁四周竹帘都已被挂起,如水的月光从窗口流入,配上高悬的宫灯,便有了几分如梦似幻之感。
顾晓同样也没拘泥尊卑,满府里除了女眷便就是几个小子,也不用在乎什么男女之别,阁上展开一张巨大的圆桌,顾晓坐在上首,徒嘉钰坐在她左侧,末儿坐着他的专用椅坐在徒嘉钰下首,李氏带着徒嘉泽坐在右侧,其他人就按照亲疏远近,团团围坐起来。
席上的主角还是月饼,汤菜果品却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因着赏月时间长,因此热菜少,凉菜多,又有不少鲜果干果,配上烫过的桂花酒,便显得气氛融融,心里都松快起来。
大人可以喝一点桂花酒,小孩子的选择就多了去了,有莲房饮、酸梅饮、紫苏饮等,还有糖蒸酥酪,银耳雪梨羹之类,正合孩子们的口味。
先分食了几个月饼,又将蒸好的大螃蟹拿出来,每人面前摆了两个,自己动手也好,叫丫头帮着拆也行,喜欢吃的多掰两个,不喜欢的,吃点蟹腿肉,便净了手,端了桂花酒慢慢喝着。
“叫他们小孩子家家的旁边玩去,咱们也一块乐呵乐呵!”年龄差距太大,最大的徒嘉钰还是个小屁孩,自然没法参与到成年人的娱乐之中,因此,瞧着几个孩子已经吃了个半饱,顾晓便笑道。
李氏如今已经放下了心理包袱,可以很自然地给顾晓做捧哏,连忙跟着说道:“娘娘说的是,再叫这帮小猴儿在桌子上待着,只怕一会儿都要闹翻天了!”她看了一眼已经吃了个八九不离十,虽说还坐得住,但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的徒嘉泽,打心眼里赞成顾晓的主意。再这个坐下去,自家这活猴就要先闹出笑话来了。她这会儿早就后悔了,以前觉得徒嘉泽身体不好,不曾叫奶嬷嬷仔细管教,都是纵着他,养成了个有些无法无天地脾气,也亏得还知道几分礼数,要不然的话,就显得太不像样了。
顾晓便看向了徒嘉钰,笑道:“钰儿,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去楼下玩去,要是想要去花园里也行,得先加一件衣裳,可别往偏僻地方乱跑,仔细被虫子迷了眼睛。”
徒嘉钰如今是很有兄长风范的,当下便一口答应下来,连末儿也跟着一起带了下去,连带着一直跟着末儿的白白和花花也一块跑了。它们本就是专门培养出来的宠物犬,看着娇小可爱,一开始佳婉和佳姝还有些怕,但是很快,胆子就上来了,还拿了桂花编了花环给两条小狗戴上,浓郁的花香弄得白白和花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硬是将花环给甩了下来。佳婉和佳姝不免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又恢复过来,跟着末儿一起,拿了肉干喂它们。
哪怕年纪还小,但是这会儿男孩子和女孩子已经有些玩不到一块了,徒嘉钰见两个妹妹带着末儿很靠谱,便跟徒嘉泽一起玩起了别的游戏。
虽说叫孩子们自己下去玩,但是奶娘和丫头婆子们还是要在旁边看着的,免得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那就是她们的不是。
楼上这边,孩子们一走,剩下一帮女眷都放松了许多,周氏笑道:“可是有一阵子不曾这般热闹了,一时间都有些不习惯!”
顾晓笑道:“你就是谨慎惯了,这府里这么大,你要是想要找点乐子,又有什么难的!等回头除了服,咱们也可以到西山庄子上住一阵子,那边更自在一些!”
李氏心里暗自撇了撇嘴,这府里如今你是老大,你不先发话,谁敢自在,到时候你找个不思念先王爷的借口,那大家可不就倒霉了吗?不过面上还是说道:“咱们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见识也少,哪里知道什么,今儿个不是要娘娘给咱们带个头嘛!”
顾晓见李氏这话说是恭维,又有点不像,也不跟她计较,只是笑道:“如今还在孝中,许多事情也做不了,就是私底下乐呵一下罢了!”
如红楼十二钗一般搞什么诗词联句或是行什么雅令,这边是干不了的,顾晓原身在家倒算得上是饱读诗书,但换了个芯之后,却不可能如原身一般才思敏捷,叫她讲几个段子没问题,那等不严格限定格律的飞花令什么的也能来两轮,但其他还是算了。至于李氏还有一干太姨娘,就别提了,她们要么出身小门小户,要么就是宫人和庄户出身,最多也就是认识几个字,会基本的算术,描花样子没问题,让她们背诗,那可就难了。
因此,顾晓便说道:“咱们也玩不来那些闺中雅事,就玩点痛快的,如何?”
陈氏笑道:“娘娘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要是娘娘故意为难咱们,那咱们可是不依的!”
顾晓笑道:“这话说的,我这些年也荒疏了许多,为难你们,不也是为难我自己吗?咱们今儿人少,不如就行个散花令如何?”
这年头便是女眷之间的聚会,行令也是难免的事情,散花令算是比较简单的了,很快大家就拿了一竹筒过来,将竹筒打开,里面十二根银筹,上面绘着十二种四季之花。李氏忙说道:“咱们先拈出个寻花客来!我先来!”说着,竟是将袖子往上一撸,便去抓阄。其他人不由一愣,很快也笑着跟上。
年纪最小的何氏却是直接抓到了“寻花客”,不由有些兴奋,忙说道:“娘娘和几位姐姐先掣筹,我来猜!”
竹筒被放到了顾晓面前,顾晓晃出一根银筹来,低头一看,上头绘着一支建兰,她便藏在手中,又将竹筒递给李氏,李氏也是摇出一根,低头看了一眼,便露出了笑意,将银筹同样握在手心,转而将竹筒推到周氏面前。
一会儿功夫,在座各人都已经拿了一支银筹,何氏想要探头看看剩下的几支是什么,却被刘氏拉住,笑道:“这可不成,你要看了,那可要罚酒!”
何氏也不沮丧,当下先看向了顾晓,笑道:“我猜娘娘手里是牡丹!”她这话一说,李氏就忍不住飞了个白眼,这马屁拍的。
不过顾晓却是摇了摇头,将银筹放到桌上,笑道:“那妹妹可是猜错了!”
何氏探头一看,笑道:“建兰也是好的!”然后便伸手与顾晓猜拳,顾晓怕她年纪小,喝多了,便故意慢了一点,认了负,何氏注意道了,嬉笑道:“还是娘娘疼我!”
顾晓笑道:“好,我疼你!”自个取了酒,饮了一杯。
周氏凑趣,故作委屈道:“原来娘娘也是个爱年轻的,可怜我们几个,都是烧糊的卷子了,难怪娘娘瞧不上!”
顾晓也不上当,笑道:“谁不爱年轻呢,何妹妹花朵儿一样的鲜嫩人,谁也不忍心辣手摧花啊!”
顾晓开了个头,李氏却是只肯给顾晓低头,不愿意在这些太姨娘面前放下身段的,因此,只是笑道:“那何妹妹看看我这签子是什么?”
何氏故作思考了一番,笑道:“我猜啊,姐姐那签子上是芍药!”
何氏又不傻,李氏拿到签子就喜形于色,可见是抽了一根好签,以李氏的城府,除了牡丹芍药之外,还能有啥。
李氏一听,便将银筹放在桌上,上头果然是芍药。何氏便亲自斟了酒,递到李氏面前,娇沥沥说道:“请姐姐饮一杯!”
李氏瞧着何氏这粉嫩的小模样,一开始还有些不爽,毕竟自己都有些显老了,何氏却还是个小姑娘模样,但是一想到,何氏再年轻又如何,府里又没个男人,她也没有孩子,也就是年轻的时候还能看看自己的美貌,等老了又还有什么呢,当下胸怀大畅,笑眯眯地说道:“那就偏劳妹妹了!”便就着何氏的手喝了这一杯。
接下来几个人,何氏竟是都没猜对,猜拳也是输赢各半,喝了几杯下去,哪怕只是低度的桂花酒,但脸上也飞起了薄红,忙说道:“不喝了,先不喝了,我吃两口压一压!”说着,便坐回自个的位置,然后便夹了一筷子菜吃了,又盛了一碗银耳雪梨羹,慢慢喝着。
李氏这会儿正得意,因此便笑道:“娘娘,这什么散花令不得劲,要不,咱们玩点得劲的吧!”
顾晓笑道:“那玩什么,投壶?猜枚?射覆?击鼓传花?”
李氏琢磨了一下,猜枚射覆什么的,太动脑子,击鼓传花听起来不错,就怕那几个太姨娘故意作弄她,都往她这里传,因此,便说道:“要不,咱们来投壶吧!”
顾晓也不反对,直接叫人拿了贯耳铜投壶过来,又取了去了箭头的短箭,她们这算是内宅的游戏,就不讲太多礼仪,大家轮着往里投便是。可惜的是,这里头一群人,都没什么经验,投中了也是瞎猫捧到死耗子,短箭用完,每个人都被罚了酒,四处看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已经是二更,月上中天,吹进来的风也带了一些凉气,不过大家都喝酒喝到微醺,也不觉得冷,何氏喝得多,这会儿已经两眼发迷,又吵着要玩抛打令,大家故意作弄她,竟往她那里抛,她漏了好几个,又被罚了好几杯,跟米氏刘氏她们闹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