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一早,平王府的马车就低调地从角门出发了。
顾晓带着徒嘉钰和末儿坐在头一辆朱轮华盖车上,马车非常宽敞,走得也不快,坐起来并不算难受。因着荣国府还没真的出孝,贾瑚又是家里的承重孙,因此,端午过后就放了他的假,等到他们从寺里回来之后,再来上课。
徒嘉钰原本在外头骑马,结果走了没多远,就觉得路上尘土太多,有些受不了了,还是钻进了顾晓的马车里。这会儿带着末儿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景象。
虽说是内城,但是街道上依旧颇为繁华,路边摆了不少摊子,还有人沿街叫卖,一些官员坐着轿子去上衙,就叫长随在路边买一些早点带着路上吃。
外头的饭菜总是香的,明明在府里已经用过早膳了,徒嘉钰依旧只看得两眼放光,末儿也有些流口水。
顾晓笑着吩咐随行的人买一些吃食,不光是几辆马车上的主子嬷嬷丫头,连同护卫也都分到了不少烤饼,油饼,炸秦桧之类的。
王府的护卫虽说有编制,但属于那种没有前途的。在王府,你就算混到侍卫长,也就是个六品,也捞不着什么外快,便是王府的长史说是五品,实际上手里也无多少权柄,无非就是日子轻松,听着体面罢了!当然,如今也不是开国那会儿,编制多,如今你家里没点关系,还想要在王府做侍卫?一些只想着敛财的王府,甚至还会私底下买卖这侍卫的缺,买缺的钱,几年都捞不回来,也就是面子上好听罢了。
平王府还没到这个份上,府里的侍卫一般都是出自那些落魄的勋贵旁支子弟。自打顾晓掌家之后,对这些属官侍卫都颇为宽厚,除了正常的俸禄之外,逢年过节还有赏赐。这会儿大家又分了不少吃食,哪怕不值几个钱,也是一番心意,一个个都记在心里。有的直接就在马上吃了,有的就将东西先用油纸包好,放进褡裢里,回头饿了再吃,甚至还有想着带回去给孩子的。
出了内城,外城人倒是更多,却不如内城繁华,多的是在京中讨生活的,街边即便也有摊贩,也远不如内城那些看起来干净体面,还有些光着上半身的力夫在扛包干活。
“妈,这些人看起来都好瘦!”徒嘉钰看到一个肋骨都凸出来的汉子,正吃力地扛着两袋粮食往前走,腰几乎已经跟地面平齐,不由说道。
顾晓摸了摸徒嘉钰的头,说道:“他们能找到活干,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还有一些连活计都找不到的,只有过得更艰难的!”
徒嘉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末儿倒是还没意识到这些,只是四处张望,又遗憾没把白白和花花一起带出来玩耍。
徒嘉钰又看了一阵子,在内城,几乎看不到什么女子,便是摆摊叫卖的,也多是男人,但是在外城,能看到的女子就很多了,只是看起来多半面黄肌瘦,身上衣服也是补丁叠补丁,有的在摊子上支应,有的在井水边洗衣,还有一些半大的女孩子,干脆赤着脚,挎着个篮子沿街叫卖。
徒嘉钰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干脆坐了回去,不想再看了。王府里头,便是最底层的小丫头,那也都穿着体面,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是精神,结果外头那些女孩子,居然连鞋袜都穿不起。
顾晓之前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这会儿见徒嘉钰这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马车一路出了城,城门卫一看马车上挂着平王府的漆牌,随行的侍卫一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哪有敢拦的道理,直接放行。结果就在城门口,徒嘉钰又看到了许多乞丐。
说是乞丐,其实是外头来的难民。哪怕到了端午,其实已经不算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已经有了菜,甚至若是种的是冬小麦,这会儿都收了。但是,京中豪门众多,都想着在京城附近置办田亩,但是,这边是买的多,卖的少,想要置田,自然只能是从那些底层的小民手里去买。而对于失去了土地的农民来说,就开始面临严重的内卷,以前自家有地,只需要给朝廷交粮税就可以了,如今不光粮税要交,还要交租子,以前一家人种个十几二十亩地,就能勉强过活,如今起码得种三十亩才行,要不然,打得粮食叫了租子粮税之后,根本剩不下什么。这么一来,就有一部分没地的农民连当佃户都没法当。为了不饿肚子,他们只能往神京跑,企图找个活路。
问题是小农经济时代,哪有多少工作岗位能提供给失地的农民,城里许多贫户都养不活自个呢!这些人也没路引,进不了城,只能就待在城外,靠着顺天府或者是城里富贵人家偶尔的赈济过活。
顾晓如今意识到,为什么许多高门大户出行要净街了,就是所谓的大老爷心善,见不得穷人。既然没法让穷人消失,那就只能想办法看不见了。
好在也就是城门口遇上了一些,城外路上的行人固然行色匆匆,但是看起来都还算不错,毕竟,这儿是官道,没点根底的,别想在上头走。
徒嘉钰瞧着外头初夏的风光,心情也慢慢好了一些,因又问道:“妈,还有多久啊?”
顾晓略微估算了一下距离,便说道:“再有个小半个时辰,也就到地方了!”
惠泰寺虽说修在城外,名气却并不小,寺庙直接占了一个小山头,又做的一手好素斋,便常有达官贵人过来,香火便日渐旺盛起来。
一行人还没到山门口,便有知客僧人带着一众小沙弥过来迎接。
虽说是佛渡有缘,但是,素来有钱有权的人在佛前更有缘分一些。平王府之前就给庙里捐了一笔香油钱,这会儿还打算在庙里办一场法会,小住几日,铁定不会少了供奉,自然这些僧人也殷勤,早早就清理了两个清静的院子出来,供王府一众女眷居住,至于随行的护卫仆役,就只能另住别处了。
春香春燕她们扶着顾晓下了车,徒嘉钰自个踩着脚踏从车上跳了下来,末儿也想自己下来,他奶娘却怕他一个不小心摔着,还是将人抱了下来。
那知客僧一看几辆车上下来了不少孩子,知道是王府的小主子,当下愈发谦和起来,连忙说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我们方丈之前专门为几位小施主请了护身符,亲自开了光,又在佛前供了好几日,等一会儿几位小施主进去拜了,正可以戴上!”
顾晓谢道:“那倒是有劳方丈大师费心,还请前头引路,我等好进去礼佛!”
惠泰寺这一代的方丈法号海澄,是京中有名的高僧,在僧录司那边也是挂了名的,他虽说没有亲自出门迎接,这会儿也已经在大雄宝殿门口等候。
见得顾晓一行过来,便上前行礼:“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贫僧有礼了!”
顾晓瞧着他身上袈裟上的金线,就不知道他这个贫僧贫在什么地方,不过嘴上却不好这么说,只是同样合十行礼说道:“见过海澄大师!”
李氏可就虔诚多了,别看她在府里头供奉药师佛不再亲力亲为,最多就是初一十五过去上一炷香,磕个头。什么吃斋茹素,数佛豆佛米,抄经念经之类的早就不干了,这会儿却是自称信女,看着海澄大师的眼神都似乎要放光。
海澄大师倒是不以为意,作为寺庙的方丈,他自然知道这一行人里头,谁才是真正的财主。要是先平王还在,这位侧太妃或许还能捐出不少香油钱,可如今呢,她难道能不顾以后的日子,将私房钱都拿出来礼佛?
因此,虽说对李氏还算客气,但是对海澄大师来说,这次的主角还是顾晓这个太妃,哪怕这位太妃不算虔诚,来拜佛就是走个过场呢!
引着一行人在大雄宝殿上了香,海澄大师果然从佛前取了一叠子护身符下来,装进专门的荷包里,叫他们系在身上。这荷包也是庙里找人定制的,一面绣着莲花,一面绣着几行经文,连荷包上的络子用的都是卍字结。几个孩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又小心翼翼地亲手在腰间系好,末儿年纪小,也没戴什么汗巾腰带,便系在项圈上。
之后,海澄大师便又跟顾晓说了之后法事的一干流程,意思就是,施主,你该充值了!
第73章
惠泰寺的法会做得颇为盛大, 之后还专门举办了一场俗讲,说一些因果报应,当做故事听倒也有些意思。
顾晓又捐了一笔香油钱, 只当是在这边小住的房费了。
这边虽说山势不高,但山上也远比山下凉快不少,山下槐花早就谢了, 山上还开了不少。寺里的素斋之中就专门添了槐花包子,里面加了香干和鸡蛋, 吃起来又有一股清新的槐花香,顾晓很是吃了几个, 不由遗憾春天的时候没弄点香椿尝尝鲜。
吃过一次之后,顾晓就明白, 惠泰寺的素斋之所以出名,应该是用了不少菌菇做了素高汤提鲜,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 这很是难得,但是王府如今厨房的提鲜剂都更新换代好几回了, 像是现在,用的就是用干香菇、干贝、虾皮紫菜作为材料,烘干磨碎,炒菜炖汤的时候加一勺,鲜味就出来了。像是惠泰寺用的这种素高汤, 滋味比起府里的提鲜粉就差了不少。
因此,大家吃了一顿之后,便有一种见面不如闻名之感。好在这边的素斋特色不仅是鲜美, 也是素菜荤做,将素菜做出荤菜的味道来, 这一点就比府里的厨娘水平强不少。
这些和尚对顾晓他们这样的大主顾还是很客气的,不光饭食做得精细,还有茶水点心甚至是水果供应。
大凡是寺庙,都是地主,像是这边山上山下的地,大多就是惠泰寺的寺产。这边也是善于经营的,山下种粮食,山上就种果树。
这会儿正是樱桃、枇杷和桃子成熟的季节,一行人午睡之后坐一块喝茶,便有小沙弥洗了几盘子送了过来。
看见送来的果子,徒嘉钰和徒嘉泽便想着要去果园里面走一走,佳婉和佳姝却是有点胆怯,她们自出生起就没出过二门,今儿个出了王府,看见城墙的时候都有些傻了,等出了城,甚至有些空落落地惶恐起来,感觉没了院墙,就没了安全感,这会儿见徒嘉钰和徒嘉泽问她们要不要去,姐妹两个犹豫了一番,总算是鼓起了勇气,小声小气地说道:“我们也跟着去!”
顾晓笑道:“想去就去,有什么了不得的,叫丫头婆子们跟着,还怕丢了不成!”
一边黄氏想要说什么,结果周氏和陈氏都没吭声,只得也闭上了嘴。
佳婉和佳姝听到顾晓这般说,便像是得了鼓励一般,用力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徒嘉钰和徒嘉泽,细声细气地问道:“我们现在就去吗?”
徒嘉钰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现在去了,我们还可以看看能不能自己摘几个果子回来!”说着兴冲冲地对顾晓说道:“妈,我一会儿摘了果子回来请你吃!”
“好,那我可就留着肚子等着了!”顾晓笑呵呵说道。
李氏眼巴巴地看着徒嘉泽,希望也能得到儿子这么一句话,结果徒嘉泽一点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忙不迭地说道:“那就快去吧,再等一会儿,太阳都要下去了!”
李氏顿时忍不住脸一黑,想要开口,又忍住没说。末儿这会儿正在惦记他的两条小狗,压根不想出门,只缠着顾晓叫人回去将两条小狗也一块接过来。
几个孩子在寺庙里本来穿的也是方便活动的衣服,顾晓叫了个小沙弥问他能不能带几个孩子去逛一逛果林,小沙弥一口就答应下来,别说人家是财主,就算人家没给什么香油钱,他们这样的身份,又有多少地方不能去呢?
那小沙弥也是个机灵的,怕有人冲撞了这几个金贵的小施主,赶紧先叫人去果林那边清场,这才在前头引路,带着徒嘉钰等一行人往果林方向而去。
几个孩子一走,见黄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晓笑道:“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难道我是听不进人话的人吗?”
黄氏蠕动了一下嘴唇,还是说道:“按理妾不该开口,妾原本就是个庄子上的丫头,但是家里爹娘也跟我说,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在家的时候,也只是在屋里做绣活,可两个姑娘金枝玉叶……”
顾晓听黄氏这般言语,倒像是觉得自己害了两个丫头一般,不由有些无语,一边周氏连忙说道:“你说这些走什么,娘娘也是一片好意。而且姑娘还小呢,还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又那么多丫头婆子带着,出去玩玩又怎么了!”
黄氏顿时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顾晓叹道:“知道你是一片爱女之心,只是,身为女子,也就是在娘家的时候方有一些自在日子,她们难得出来一次,要是还跟在府里一样,被拘着不准走动,那这舟车劳顿地出来作甚?”
黄氏只得红着脸,起身跟顾晓谢罪,顾晓摇了摇手,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以后两个姑娘虽说做不得什么郡主,但是一个县主总是有的,有着这样的身份,婚事上又有谁敢多挑剔不成!”
黄氏怕的就是这个,见顾晓这般说,放心的同时愈发尴尬起来,只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自己钻进去。也是自己这些时日过得好了,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这个生母,大家叫一声“太姨娘”,其实也就是比下头的奴婢高半头罢了,姑娘正儿八经的母亲还是太妃,便是将来孝顺,自己这个生母还得排在周氏这个养母后头,如今自己倒是来操这个心,就显得僭越。也亏得顾晓是个大度的,换个人只怕就得将女儿抱到别处去养了。
实际上,顾晓听到黄氏这么说,还真有点理解,为什么各家的庶女大多数还是养在嫡母身边了。府里几个太姨娘,出身都不能说是一般,只能说是低微。李氏好歹是良家子,周氏也是正经选出来的宫女出身,其他几个,那都是王府的奴婢。要说美貌和伺候人的手段,都是有的,但是论起眼界,就差得太远了。
以前徒宏远在的时候,她们大多数时间想的就是争宠生孩子,如今没了男人,没孩子的还好,可以清静自在过日子,像是刘氏她们三个,如今还开始学着写字画画了。但是有孩子的几个,心里想的还是孩子将来是封县主还是乡君,要嫁什么人,府里能给她们准备多少嫁妆。原本在府里跟着兄弟们一起玩,她们没什么想法,因为女孩子长大了,还是要依靠兄弟的,如今关系亲密了,以后有什么事,还能回娘家找兄弟撑腰,跟隔壁堂兄弟姐妹玩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但这个到了外头,虽说不用考虑男女大防,可真要是养得野了心,再叫外头人知道了她们不够服顺的名声,婚事上该怎么办呢?
顾晓干脆明明白白跟她们说:“这京中风气不比南边,我在娘家的时候,也是经常与一种小姐妹一起玩的。你要是不参加什么交际,谁家知道你家有适龄的女孩子,又怎么知道女孩子品貌如何呢?”像是荣国府后来一样,将女孩子当做小猫小狗一样在老太太面前养着,除了探春跟着去过几次舅舅家,其他女孩连亲戚家都不去的情况也少见。要不,怎么贾敏当初未嫁的时候,也是各种赏花会的常客呢?
周氏跟陈氏这会儿却开始表忠心:“我们几个眼皮子浅,不知道娘娘的一片苦心,两个姑娘都是娘娘的女儿,自然万事都有娘娘做主!”黄氏慢了一步,也赶紧跟着表态,心里却担心自己之前那几句话得罪了太妃,影响女儿前程。
顾晓原本颇有兴致,这会儿也有些索然寡味,只是含笑说道:“罢了,你们也说了,两个姑娘也都是我的女儿,我哪有不放在心上的道理!”说着,又看向了末儿,笑道:“末儿,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到外面走一走?”
末儿之前不想跟着哥哥姐姐出去,这会儿听到顾晓也想出去玩,不由有些犹豫,不过很快还是下定了决心,摆出一副“我都是陪你”的模样,站起身来:“那好吧,我跟妈妈一起出去!”
顾晓携了末儿,身后又是乌泱泱一群人跟着,一块出门了。李氏瞥了几个太姨娘一眼,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神情,扬声说道:“这人啊,就得认命,真当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就能做主了?要不是咱们家娘娘宽和,家里姑娘坐着,你们都得站着,姑娘吃着,你们得伺候着,如今竟是还不知足,倒想要做姑娘的主,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行了,我记得昨儿个看见了个亭子,咱们到那边坐坐吧!”
李氏一番讥讽,弄得黄氏愈发尴尬起来,她带着人一走,没孩子的刘氏她们三个也坐不住了,忙说道:“几位姐姐吃茶,妹妹几个先回屋去了!”
眼看着一会儿功夫,就剩下她们几个,周氏还沉得住气,毕竟,佳婉也不是她亲生的,她立场就有些尴尬,陈氏却是气哼哼说道:“黄姐姐,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以前王爷在的时候,怎地不见你多说什么,连多看姐儿一眼都不敢,如今倒是惦记起姐儿的婚事来了!”
黄氏眼泪都要下来了:“我,我就是一时嘴快……”
陈氏冷笑道:“无非是看着娘娘好性罢了!黄姐姐,你也好好想想,真要是让你给姐儿做主,你倒是能让姐儿在家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怕是从库里搬个拔步床出来呢,但你知道将来外头有谁能做这个仪宾吗?娘娘要是撒手不管,宗女婚事被坑了的,也不是没有!”说着,她同样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周氏叹道:“好啦,陈妹妹话说得虽说不好听,但也有道理!咱们几个,被人叫一声太姨娘,实际上根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也就是娘娘瞧着咱们几个可怜,怕咱们连个奔头都没有,才给了咱们几分体面!咱们也不能真的看不清自个有多大能耐!再有,你这辈子也指不上姑娘,等姑娘嫁出去,咱们还得在王府终老呢!”
黄氏这会儿早就后悔了,听得周氏这般,不由“呜呜”哭了起来:“周姐姐,要是娘娘怪罪我,那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娘娘是个大度的,便是侧太妃当年那般,娘娘不还是揭过了?等回去,你好好给娘娘陪个罪,娘娘也就不怪你了!”周氏只得安慰道。
黄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胡乱点头,说道:“我,我这就回屋做针线,回头给娘娘赔礼!”
顾晓其实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生气,说白了,佳婉佳姝又不是她生的,她尽自己的本分罢了,她们的亲娘要是硬是想把她们变成一辈子只能在那四四方方一块天地里头圈着的样子,顾晓也犯不着多这个嘴!
倒是春燕,在一边为顾晓愤愤不平:“以前还当她是个老实人,谁知道竟是这个性子!早知道如此,带她出来做什么,给娘娘添堵吗?”
顾晓摆了摆手,说道:“行啦,她们也都是可怜人,不过,如今既然知道了,那就得赶紧给两孩子挑几个合适的教引嬷嬷了!外头也得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女先生,总不能好好的金枝玉叶,养出一身小家子气来!”
“娘娘就是心善,才叫她们蹬鼻子上脸,要是跟别的府里一样,随便找个院子将人一关,让她们天天吃斋念佛,就没这些心思了!”春香请哼了一声,说道。
“都说了行了,还说这些!”她转头看向其他几个丫头,“之前说好了的,你们今年就出府去,可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所谓的准备,其实是让她们家里相看合适的人家,她们这等大丫头,如果不想要下一代继续做奴婢的话,其实选择还是挺多的。外头多的是那等小门小户,愿意娶她们这样见识过大场面,关键时刻还能求上贵人的婢女。只不过,大多数见识过高门大户何等煊赫的丫头,不会甘心去做那等人家的媳妇罢了。
春燕脸也不红,随口就说道:“我家里已经给我看好了,是府里程管事家的儿子,以后等我有了孩子,还送进来伺候主子!”
春红却是说道:“前阵子,我一个表姑到我家提亲,我妈说,我那表哥已经是童生了,我嫁过去过几年也能混个秀才娘子!”
顾晓问道:“你表姑家家境如何?”
春红也不是很清楚:“应该还行吧,要不然,也养不起一个读书人!”
顾晓后世见多了负心读书人的故事,这会儿便觉得有些不太靠谱,春红如今虚岁都二十了,那既然是表哥,年纪应该还要大几岁,至今都没有成亲,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缘故。不过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道:“那就好,你是个有后福的,说不准以后不光是秀才娘子,还是举人娘子,官夫人呢!”
春红也不扭捏,笑道:“真要有那一天,我还来给娘娘请安!”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个不害臊的,还没嫁过去呢,就想着这些了!”
几个丫头年纪都不算小了,之前就跟家里说了今年府里会放她们出去,各家都已经给女儿安排了起来。她们本就是隆安侯府的家生子出身,如今选择范围也宽广,要么嫁给侯府的管事庄头,要么就是在王府里头挑,真正外嫁的就一个春红。
春香早就说了不嫁,如今更是连头都盘起来了,这会儿只是抿着嘴笑,也不多说。她才不信嫁了人能比现在强,她娘当年也是府里得意的丫头,结果嫁了她爹之后又能如何,家里家外一把抓,硬生生将自己活活累死了,白白便宜了别人。至于指望什么儿女孝顺,呵呵,你要是手里有钱,那儿女不孝顺也得孝顺,你要是啥也没有,能得几句嘴上的孝顺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什么?
顾晓听了几个丫头的婚事,笑道:“行,既然都定好了,等你们出府,我再给你们准备一份嫁妆!”
春香这才忍不住说道:“这娘娘的恩典,你们可得好好压箱底,别叫其他人给拿了去!”
“那是当然,娘娘给的,留着传家不好吗,谁要便宜别人了!”几个丫头嬉笑一番,对未来各有憧憬。
顾晓瞧着她们的模样,心里又是松了口气,幸亏自己穿过来就死了男人,要不然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对个男人卑躬屈膝,还得忍受他的种种不靠谱,那真不如死了痛快!好在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算是拣着了!
在外头走了一阵,山风渐渐凉了下来,春香连忙说道:“娘娘,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再叫人去看看小王爷他们,别不小心吹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