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儿眨巴着眼睛,问道:“妈妈你们笑什么啊?”徒嘉钰也跟着撅起了嘴,这么大的孩子,最不喜欢被人小瞧。
顾晓笑道:“你哥哥有志气,所以咱们高兴呢!”
末儿当了真, 徒嘉钰却觉得还是被取笑了,不免有些怨气。
隆安侯笑着拍了拍徒嘉钰的肩膀:“听说你跟着灵溪先生读书,但是啊, 有句话叫做,纸上得来终觉浅, 绝知此事要躬行。你这个身份,行不得万里路,那么,多看一看,多做一做,总归是不会错的!”
徒嘉钰认真地答应了下来,自己非要让他们另眼相看不可。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在寺里用了一顿素斋之后,隆安侯夫妇便打算回去了,就算是亲生父亲,女儿出嫁之后,也是不能太过亲近的,今日能有这半日的相聚,已经是难得。好在王府已经除了服,以后也该正常参与到京城的交际中,到时候自有机会见面。
末儿却有些不舍,他出生之后,身边就没什么男性长辈,隆安侯虽说年纪大了一些,但是言语风趣,又极耐心,在末儿眼里,是一种几位新奇的体验。
顾晓瞧着也有些想法,说是长兄如父,可徒嘉钰比末儿就大了五六岁,自个还是个孩子呢!如今倒是可以考虑着多走走亲戚,叫徒嘉钰和末儿多往隆安侯府走动走动。
打着差不多主意的还有雍王府。
雍王府那边也想让两府的孩子多走动走动,之前季先生已经写了折子,徒嘉钰抄写了一份,然后递上去了。其他几个王府这会儿也跟着出了孝,符合年纪的也都上书请求入弘文馆读书。不过求赐名的却只有平王府,因为其他府里,也没什么嫡幼子,你一个非嫡非长的,圣上日理万机,能有这个时间给你赐名?
雍王虽说如今尽可能表现自己毫无野心,不敢结交朝臣,宗室里头但凡是有点影响力的,也不敢多亲近,生怕被圣上生出什么联想,但是,雍王府将来总归要在宗室圈子里混的,总不能一直游离在外,那么,比起其他人家来说,平王府这个满门妇孺,毫无威胁的邻居就成了更好的选择。
孩子们之间的往来就成了一个很好的由头,之前徒嘉珩就带着一帮弟弟妹妹跑到平王府玩过不少次,回头徒嘉钰还要去弘文馆,两个孩子正好可以多亲近。可惜雍王妃没个小儿子,要不然的话,正好可以与末儿一起玩耍,府里年龄差不多的都是庶出,身份上倒是有些不搭。倒不是强调嫡庶之别,实在是宗室里头,因为对爵位的严格限制,对于嫡庶区分就很严格,平常各府交际,都是嫡出的混一块,庶出的混一块,像是那等宫宴,庶出的往往连出席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如此,现在想要让雍王妃再生一个也来不及了!何况,哪怕是为了自己百年之后孩子们的生计着想,雍王也不打算再多生几个了,等周侧妃如了愿,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生为好。毕竟,雍王府家当就那么多,大头还得留给徒嘉珩,孩子越多,分的就越少,所以,还是算了吧!
雍王有这般想法,正好合了雍王妃的心意,雍王妃如今虽说还没到人老珠黄的年纪,但是在雍王那里,这个雍王妃更像是个后宅的女管家,人家初一十五倒也过来,但多半是盖着棉被纯睡觉,并无什么敦伦之事,偏生一门心思在周侧妃身上下功夫,雍王妃不气恼才怪。
她如今是真羡慕顾晓,摊上这种丈夫,真不如死了算了!
她之前跟顾晓往来不算多,如今却发现,这位七弟妹是个极有生活情趣之人,为人也疏阔宽厚,跟她在一起,自己也能觉得舒心一些,因此,雍王一说,雍王妃便笑道:“王爷说的是,之前我便跟七弟妹那边下了帖子,请七弟妹带着府里几个孩子到咱们王府来玩,等七弟妹他们从惠泰寺回来,就来作客!”
雍王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他们府里如今孤儿寡母的,若是有什么难处,你也帮着搭把手!”
雍王妃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心里却在叹息,人家说是孤儿寡母,那也是正经的王府宗室,除了圣上,谁那么不开眼找他们的麻烦,就算是圣上之后立了太子,新君登基,这种王府也不会在被针对之列,除非有什么私仇。可先平王如今只怕骨头都能打鼓了,哪里还会有什么私仇呢?
而在皇宫之中,圣上正在翻看那几本来自于自己孙子的折子。
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作为一个皇帝,他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酷,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死去的几个儿子的模样,更别说那些本来就不熟悉的孙子了。
如今看到这些折子,他才恍然想起,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是,他想的不是其他那些儿子,而是自己心爱的太子,一时间又生出了许多懊恼之意,心中还要抱怨儿子不孝,你老老实实地被朕打压个几年,回头等朕不在了,这皇位自然是你的,你怎么就忍不了呢?但是人既然已经死了,还死得比较惨烈,圣上顿时就愈发怀念起来,当下便准备旧事重提。
当年圣上便要追封那位为义忠亲王,不过是被群臣给否了,原本想着等新君登基,再追封一次,但是如今圣上就忍不了了,当下下诏,表示要将义忠郡王加封为义忠亲王。
这回虽说依旧还有反对之声,但是已经不多了,一方面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另一方面就是,这两年朝堂上的人虽说没到又换一轮的地步,但是也有不少老臣因为各种原因乞骸骨,致仕回乡,新上来的这些人暂时还没什么底气跟圣上对着干,最终这份诏书还是在朝堂上通过了。
圣上如果说对义忠亲王的爱子之心有60,那么其他儿子加起来也不会超过30。他心疼自己的嫡子,又想到义忠亲王决绝地焚毁了东宫,以至于东宫一众妻妾儿女都跟着他一起化作了飞灰。想到心爱的嫡子绝嗣,他就愈发心疼起来,便琢磨着,想要给义忠亲王过继一个嗣子。
这个意思一流露出来,顿时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你这是过继嗣子吗?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圣上虽说没有给义忠亲王平反,但是,就看圣上这架势,就知道这事只怕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义忠亲王在圣上心里就是白莲花一样一尘不染。那么,如果过继了嗣子,圣上会不会爱屋及乌,琢磨着立个什么皇太孙呢?就算圣上在世的时候不立什么皇太孙,但是等到新君登基,这位义忠亲王的嗣子势必会遭受严重的打压,他若是不愿意忍,再有人想要左右逢源乃至谋朝篡位,到时候不乱起来才怪!
如此一来,一个郡王的名头,不光是没有吸引力,反而充满了麻烦。反正有可能被选上的宗室,都紧张了起来。
相比较而言,更紧张的就是甄贵妃和瑜妃了,他们的儿子是很有希望做太子的,若是冒出个义忠亲王嗣子,再是个什么能说会道,能勾起圣上那一腔爱子之情的,那自家儿子岂不是要多一个竞争对手?
这两人在宫里一向是死对头,甄贵妃又宠爱,有位份,瑜妃呢,背景深厚,谁也不怵谁,如今却是默契地开始联手,想要打消圣上的这个主意。
这种事情,即便是甄贵妃,也不敢吹这个耳旁风。甄贵妃再受宠,也不觉得自己能比得上元后。活人往往是比不上死人的。甄贵妃能得宠,一方面是她能放下身段,撒娇弄痴,另一方面也是她有意模仿元后的一些举动,可以说,她在圣上那里,某种意义上就是元后的一个替身。她要是冒出来说什么给义忠亲王选嗣子要从长计议的话,再多的宠爱也不够使!
甄贵妃干脆花了大价钱,找了个只在朝堂上挂了个名,很久都已经不上朝的老臣,而瑜妃呢,则是借助于西宁郡王府的人脉,找到了几个宗室里的老人。
这些人都是喜欢稳定,还怕出现动荡的。之前那一场宫变,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如今还有许多人心有余悸,要是再来这么一次,谁受得了。
这等老臣也没上来就搞什么死谏,而是跟圣上拉起了家常,说一些儿女之事。
等着气氛上来了,才说道:“老臣这个年纪,半只脚都已经迈进棺材了,却依旧不好真的像圣人说的那样从心所欲。别的不说,这人心啊,其实都是偏的,这么多孩子,有的就是更加讨喜一点!”
圣上对此深以为然,说什么一视同仁,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什么样的端水大师才能真的一碗水端平啊!像是圣上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喜欢年长的几个孩子,虽说太子更得宠,其他几个儿子也还是得了几分看重的。只是这些儿子个个都是狼,伤透了他的心。
这位老臣叹道:“这儿女都是债,臣家里头,大儿子是嫡长子,注定继承家业的。次子也还算出息,三十多岁就中了进士,如今在外做官也做得不坏。小儿子因为是老来有子,娇惯得厉害,都这个年纪了,还文不成武不就的,老臣拿他也没办法,就想着如今我们老两口还活着,还能多照应着点,若是我们老两口走了,那可怎么办呢!家里老妻还想着,多补贴一下小儿子,可这事不能这么办,真要是多给了小儿子,回头叫上头两个知道了,如今不说什么,以后哪里还能指望他们再拉小儿子一把,只怕回头一分家,就只当一般亲戚相处!倒不如做得公平一些,之后叫上头两个稍微关照一下小的,他们也能乐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都是老狐狸,圣上自然也明白这个老臣的言外之意,不由叹道:“爱卿也是为了义忠亲王选嗣子的事情来的吧?”
那老臣点了点头,说道:“圣上素来英明,老臣也是多嘴了!”
圣上叹了口气,说道:“朕也知道,只是朕那么多儿子,唯有义忠亲王是朕一手抚养长大,朕真是半点不愿意让他受了委屈!”
老臣说道:“大凡父母之心,皆是如此,圣上之心,也是一般!”
圣上顿觉有些索然寡味,挥了挥手,说道:“朕知道爱卿的心意了,朕有些倦了,爱卿也回去吧!”
“老臣告退!”这位也不想再跟圣上多说,谁知道会不会不小心就触碰了圣上的哪根筋,到时候雷霆一怒,自己这把老骨头可撑不住。
没两日,庆王和宗室的另一个老亲王仪王也跑过来了,他们言语就直白多了,直接表示,圣上您要是想要给义忠亲王挑嗣子,直接跟您几个儿子商量去,不要找咱们这些宗室的麻烦。
宗室已经很苦逼了,爵位都不如那些民爵传承得久,手里也没什么实权,就靠着那点爵产和自家的经营过日子,孩子稍微多一点,说不定就要勒紧裤腰带。现在圣上你再将宗室拉到夺嫡之争中,难道是嫌咱们宗室人还是太多了吗?
这两位王爷,都是圣上的长辈,圣上再如何,也不好跟他们多计较。见两人说得明白,大家日子过得好好的,并不想为了一个郡王的爵位,就掺和到皇家的夺嫡之中,圣上你要是想要给义忠亲王挑嗣子,你就从有意夺嫡的儿子孙子里头挑,其他人,你还是放过他们吧!
圣上也没想到,对大家来说,这个爵位就是个裹着毒药的糖果,问题是,毒药还比较明显,糖衣还没舔完呢,毒药就先咽下去了,这就是个天坑,有点远见的人都是不乐意去踩的!
圣上也有些丧气,不过还是许诺,嗣子的事情,暂时不说,等以后新君登基,再行考虑。
庆王和仪王都松了口气,他们也算是历经几个帝王了,折腾的也见识过,但是圣上这类型的,还真是没见过。要说昏聩吧,也不算,要说英明神武吧,孩子的事情搞得一团糟。义忠亲王当年已经算是个不错的继承人了,偏偏各种挑剔打压,原本按照道理,封王之后就该老老实实当做闲散宗室一样处理的几个皇子被他赋予了相当一部分权力,直接导致大家都觉得自己也有机会染指那个位置,以至于酿成了后来的苦果。结果圣上居然像是没有接受教训一样,还在折腾!你都多大年纪了,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一门心思求长生,压根不想考虑继承人的昏君,但是,你也该服老,早点确定一下储君,好叫大家能够安心!总不能之后再搞出一场宫变吧!
圣上给义忠亲王挑选嗣子的事情偃旗息鼓,京中气氛重新变得放松下来。
对于雍王府来说,原本早就预定好的那场邀约总算可以提上日程,只是,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月,虽说还没到盛夏,却也已经颇为炎热,雍王妃琢磨了一番,干脆在花园湖内的一座画舫上设宴,府里正好还养了个戏班子,叫她们隔着水演奏助兴便是。
孙嬷嬷亲自将帖子送到了平王府,顾晓一看,便是笑道:“倒是劳烦四嫂费心,还请嬷嬷转告四嫂,我定当如约到访!”
雍王妃下帖子,主要请的就是顾晓和一群孩子,连李氏这个侧太妃都没请,更别提下头那几个太姨娘了。
李氏对于作客这种事情也不感兴趣,主要是她曾经趁着原身卧病,跟着徒宏远出席过一次宴席,那一次真的是丢了许多脸面,人家虽说不会当面冷嘲热讽,但是席上将她视若无物,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叫她难受了很长时间。
因着这事之后,李氏几乎不再出门交际,那没事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嘛!上次对她实施了冷暴力的就有雍王妃,李氏就更不想面对这一位了。
既然没有邀请李氏,那雍王府那边,周侧妃那天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自个院子里,她倒是没什么想法,她如今就是想要有个儿子,好给自己一个依靠,其他的事情,都可以靠边站。
要不是雍王妃邀约,这么热的天,顾晓是真不想出门。两个王府虽说是邻居,但其实也相隔了相当长一段距离,毕竟,这年头别说是王府了,就算是寻常大户,宅子占个几亩地也是正常操作。荣宁二府尚且能占大半条荣宁街,像是这边,整条街都被两座王府给占了。
下人们往来可以走着去,哪怕不考虑男女之防,主子们出门也得骑马乘车坐轿,要不然,就失了体面。
雍王府的马车里面,已经安装上了一个小型的轮扇,这种轮扇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只要随行的丫头坐在里头拉绳,就可以牵动轮扇不断转动,再往车厢里放一个小型的冰鉴,就凉快多了。可入了平王府的侧门,换乘的马车就只有冰鉴,一进去顿时就叫人觉得有些湿热,好在不用多久,就到了二门,雍王妃已经带着人在门口等候。
顾晓下了车,忙说道:“怎么还叫嫂子在门口等我,实在是太客气了!”
雍王妃笑道:“弟妹是客,哪能失礼呢!”
妯娌两个互相见了礼,下面几个孩子也各自行了礼,很快就凑成了一团。雍王妃见状,笑道:“也别在日头底下晒着了,咱们啊,先进去说话!”
雍王也就是这两年,为了向圣上表明自己毫无夺嫡之心,才开始奢华起来,王府并未有什么大动,但是也能看出来,这位是个有几分雅趣的人物。
这会儿雍王妃瞧着日头已经高了起来,便直接领着一行人进了花园水边,这里建着一处小码头,一边立着一块石头,上头镌刻着几个字,写作“杏花坞”。
顾晓一转头,果然见到两岸除了杨柳之外,还种植着不少杏树,这会儿杏子已经成熟,一个个或橙或黄的果子,点缀在繁茂的树叶之中,隐约还能闻到一点果香。
雍王妃见顾晓眼神,便解释道:“这些杏树杏花好看,结的杏子却是中看不中吃,好在还有些香气,因此便叫留在树上,也算是给院子里添上几分景致罢了!”
顾晓笑道:“嫂子清雅,不像弟妹我,那就是个俗人!”
雍王妃自嘲道:“什么清雅不清雅的,我也是个俗人,不过,这里是我们王爷做的主,要以我,还是种些能吃的果子实惠!”以前雍王花钱不多没感觉,这两年雍王花钱如流水,王府那叫一个入不敷出,要是这些杏子能吃,还能增加一个进项,光是好看好闻,有什么用呢,平白招惹鸟虫,给花园里这些花匠仆妇增加麻烦。
说话间,一行人便从码头上了画舫,几个船娘解了缆绳,撑着船顺流而下,渐渐行入一片荷花丛中。
第76章
此时已有不少荷花开始盛放, 水里还有许多鸳鸯,绿头鸭,天鹅和一些其他水鸟在里头游来游去, 甚至还有几只白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细伶伶的长腿在浅水滩里踱着步,寻找着食物。
平王府一帮孩子对这些水鸟倒也不算稀罕, 两府一墙之隔,连水源都是通的, 自然水鸟的品种也差不多,大家都是见过的。只是平王府只是沿水修建了几处亭台, 只有几艘小船,也是给花园那些花匠仆妇清理水里的水草之类, 他们可没机会跑到水上玩耍,这会儿坐在画舫上, 已经有些不安分起来。
末儿看到窗外的荷花还有一些嫩绿的莲蓬, 就想要伸手去够,但哪里能够得着, 顿时记得叫唤起来,拉着徒嘉钰就要他去帮忙。
徒嘉钰一看,笑道:“你要摘,那得到船头船尾才行,这边隔着窗子, 到哪里摘去!”
末儿一听,立马就往外跑,徒嘉泽是个鸡贼的, 立马就跟了上去,雍王府几个孩子之前也没什么机会跑到水上来玩, 这会儿也跟着要往外跑!
雍王妃只看得哭笑不得,顾晓也有些尴尬:“末儿在家我们素来也不怎么拘着,实在是有些顽皮!”
雍王妃摇了摇头,说道:“孩子们其实都这样,我如今也有些后悔,当年把珩儿拘得有点紧了!现在再想要如同之前一般,已经是不能够了!”
说着,她直接吩咐人传话,叫人专门划几艘小艇过来,让孩子们到小艇上去摘荷花荷叶和莲蓬,这下,连徒嘉珩和徒嘉钰都有些心动起来。
雍王妃笑道:“你们要去,便过去吧!记得叫人撑好伞,别被晒着了!”两个人一听,立马起身道别,利索地往外跑去。
“刚刚来的路上一个劲喊热,这会儿要出去玩了,一个个倒是不觉得热了!”一帮孩子一跑,画舫里坐着的就只剩下妯娌二人,顾晓不免念叨了两句。这画舫上倒并不叫人觉得热,本身就在水上,凉风习习,中间又放了好几个玉盘,里面放着雕成冰山模样的冰块,微风吹过,便是一派清凉。
雍王妃笑着拈了一枚镇在碎冰里的蜜渍青梅,小口吃了,说道:“可不就是如此,等一会儿回来,定然又要喊热了!”
顾晓如今也不怎么敢吃凉的,只是端了一碗还有些温热的香薷饮喝了两口,然后便放了下来,笑道:“早知道他们喜欢,我们府里也该造条船的,平常就一些小船,他们也不知道在哪里!”
雍王妃笑道:“你们府上要是工匠不擅长这个,我们府上的可以借给你们!这画舫也是前年的时候,王爷叫人做的,专门从外面找了好些个工匠进府,可费了不少力气!”像是小艇也就罢了,这等规模的画舫放在城里是没法从外头买的,不方便运输。总不能为了这个,将沿途的各家府邸的宅子围墙给拆掉,让画舫顺着水道运进来。所以,大户人家想要在府里用船,多半就是自家找个临水的僻静地方,建个小船坞,叫工匠直接在船坞那里建造。
顾晓自然不会拒绝,忙说道:“那到时候可就占嫂子便宜了!”
“这劳烦什么!”雍王妃笑道,“留着这些工匠在府里,做那些小活计,也是白糟蹋了他们的手艺!”
顾晓一听也是一笑:“嫂子这话说的,哪有什么糟蹋手艺的说法!”
雍王妃抿了抿嘴,笑道:“你啊,是不知道,我巴不得将这些匠人送出去呢!自从府里匠人多了,我们王爷,就成天惦记着要造这造那,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我这边都烦了,弟妹既然要用,那赶紧带走,也让我能轻松一阵子!”
雍王妃这话半真半假,老实说,这两年雍王委实折腾得有点厉害,你就算是想要表现出自己没有野心,但也不要尽可着家里的钱糟践啊!你干点别的啥事不行,非得玩各种烧钱的!
不过今年的时候,雍王就没那么紧绷了,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就是偏宠爱妾,沉迷女色,最多就是叫戏班子给排一些小戏。戏班子的开支主要来源是各种行头。但是这行头之前就置办得差不多了,就算再添,也不用花费多少,如今开支就小多了。
只是,为了防止雍王再有什么费钱的想法,雍王妃琢磨着,还是先将那批手艺精湛的工匠借出去再说,好歹能省不少事情。
顾晓也不知道雍王妃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有些不礼貌,因此便笑道:“那就多谢嫂子了,回头若是府里有用,务必跟我说一声!”
雍王妃笑吟吟地答应下来,妯娌两个磨了一会儿牙,那边顺着风便传来了阵阵唱戏的声音。
雍王府的戏班子是专门从姑苏采买的戏子,连同教习也是从那里聘请的,学的自然是标准的昆曲,这会儿唱的就是《邯郸记》里的《三醉》一出。
原身听过的戏也不少,这年头,闺阁女儿能够接触到的娱乐活动里,最让人能够联想到外面世界,甚至是浮想联翩的就是各种戏曲了,她们之所以偷看《西厢记》、《牡丹亭》之类的话本子,也都是因为这些戏曲的启蒙。
也是奇怪,各家对家里孩子看那些话本子都严防死守,却根本不会阻止他们听戏。乡下有社戏,城镇上都有戏台子,很多人家自个养戏班子,小孩子从小就跟着大人听,大人听什么,他们就也跟着听什么,到了青春期的时候,多听几句什么“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之类的戏词,哪有不春心萌动的道理。
这种还算是比较含蓄的,毕竟大户人家,听戏的时候,总得讲究一点格调,放到外头戏班子里,为了吸引观众,下三路的戏词也多的是,越是这种,越是叫人好奇。
雍王妃解释道:“这大夏天的,专门弄个戏台子,热闹是热闹了,难免叫人有些心浮气躁,我就叫她们隔着水,清唱几折,弟妹若是觉得听不清楚,就叫她们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