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却在外头花天酒地,三五不时便与一帮世交子弟饮酒作乐,又请了几个楼子里当红的头牌出堂,听曲唱戏,喝多了便玩上一出大被同眠的游戏,只闹得乌烟瘴气。
这些地方鱼龙混杂,自然有好事之人在外头说这些事情,以至于贾珍的名声简直如同江河日下,虽说不至于落得色中饿鬼的地步,但是别人说起来,也得说一声荒唐。
徐氏原本还请娘家人帮着贾珍相看一下,结果没几日,娘家嫂子就找上门来,只说这事自个爱莫能助。见嫂子支支吾吾,徐氏追问了半天,对方才委婉地说了贾珍在外的名声,徐氏只听得头晕目眩,她以前就是觉得儿子娇惯了一些,略有些肆意妄为,但是素来在她面前还是比较体面的,结果如今竟是变成这副模样,只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徐氏白着脸给嫂子赔了罪,回头便大发雌威,命人将贾珍身边的长随小厮在府里的都绑了来,传了板子,就在院子里面打,先实打实打了二十板子,徐氏才开始问话。
这些下人一个个可不是什么宁死不屈的性子,何况打他们的还是家里老主母,只得老老实实将贾珍这些日子的行为举止给说了一通,比起徐氏嫂子说得还要不堪,徐氏越听越气,只叫人去寻贾珍,叫他回来,要是不肯回,直接绑了再说。
贾珍如今已经是宁国府的主人,一干下人如何敢得罪,最后徐氏挑来挑去,直接挑上了焦大,吩咐道:“你是府里的老人了,跟过老国公爷的人物,便是珍儿,也得叫你一声太爷,如今珍儿这般,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便麻烦太爷走这么一趟!”
焦大早就看贾珍不过眼,只是他素来嘴坏,又颇有些居功自傲的毛病,每每喝多了便满嘴胡沁,便是贾敬在的时候,也不喜欢用他,只是给钱好生养着,如今徐氏在他面前给足了脸面,顿时就生出了几分雄心来,当下拍着胸脯说道:“太太放心,有我焦大在,定不叫大爷走了歪路!”
第91章
贾珍是被焦大带着人从妓女被窝里拖出来的, 见他醉醺醺的还要胡说八道,焦大也不客气,直接将贾珍解下来的还带着脂粉香的汗巾子就往他嘴里一塞。也就是焦大还有些主仆之义, 要不然的话,依他的性子,直接就用自个的袜子塞了。
贾珍本来醉得厉害, 等被焦大往院子里雪地上一推,顿时清醒过来, 一看一边的焦大,顿时骂道:“好你个焦大, 竟敢这样对我,别以为你跟过老太爷, 我就不敢收拾你……”
徐氏脸色铁青:“你收拾谁啊?焦太爷是我派过去的,难不成你还要收拾我不成?”
贾珍这才发现徐氏站在那里, 顿时有些心虚, 忙跪下说道:“儿子见过太太,不知道儿子做错了什么, 叫太太这般震怒,儿子一定改!”
徐氏冷笑道:“你能做错什么啊?你都是宁国府的当家人了,做什么不是应该的?我就是个老不死的,就该给你腾出地方来,免得你想要胡闹, 还得在外头找地方!”
贾珍被唬了一跳,他这会儿心中还是有些敬畏的,何况, 徐氏也就罢了,这个亲妈多说几句软话, 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是他亲爹还在呢!贾敬教子也是贾家的传统,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但凡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地方,碗口粗的棍子就打过来,不打得你皮开肉绽誓不罢休!贾珍想着之前挨过的几次板子,顿时就觉得骨头都疼了起来,连忙磕头说道:“太太这话说的,儿子都要无地自容了!儿子不肖,惹了太太生气,百死莫赎,还请太太暂息雷霆之怒!”
见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儿子嘴里竟还都是虚言,没有一句实在话,徐氏也懒得再跟他多说,直接对着一边的焦大说道:“焦太爷,你受累,将这孽障押到祠堂去跪着,叫他对着祖宗,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贾珍见徐氏这般,知道不能善了,不过还是横了焦大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准备去祠堂,心里头却是乱成一团,他如今可是贾家宗族族长,结果被亲妈勒令去跪祠堂,以后这个族长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哪知道才不甘不愿走出去几步,就听到了徐氏的警告之身:“你如今年纪也大了,翅膀硬了,但是,我一个老妇管不了你,你还有个亲爹呢!便是出了家,也断绝不得血脉亲情,你要是不好好反省,别怪我去玄真观哭求你父亲,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才叫不能善了!”
贾珍这才被吓住了,连忙又跪了下来,说道:“太太,儿子知错了,这就去跪祠堂!”
“行了,你去吧,祖宗有灵,只盼着你能痛改前非,真要是不行,未免你遗祸家族,那我跟你爹也只能痛下狠心了!”徐氏看着儿子狼狈的模样,也觉得可怜,但是,却不敢心软,真要是心软了,只怕这宁国府偌大家业,就要败在贾珍手上了。
焦大将贾珍拖回去的事情压根没有瞒着别人,这也是徐氏故意为之。毕竟,贾珍先前给人留下的恶劣印象实在是比较鲜明,你总不能就将他在家关几天,就说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吧!怎么也得显出宁国府这边的态度来,然后将一个崭新的贾珍推出去,这才能叫人信服。
首先收到消息的自然是荣国府,贾史氏听了,难免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珍哥儿一贯胡闹,他娘早该管管了,好在如今管起来也不迟!不过,他还没成亲呢,比个孩子也大不了几岁,也不能过于苛责了些!”
好话坏话都叫贾史氏说了,其他人嘴上说还是老太太你有见识,心里头却是撇嘴,你自个也没管得住自家儿子,说隔壁干什么!
倒是京中其他人家,对宁国府这般作为有些刮目相看!
之前瞧着贾珍那副德性,大家都觉得宁国公一世英名,都要被贾珍一番胡作非为化作流水,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如今贾珍还算年少,浪子回头还来得及。
平王府那边,顾晓听夏云说了那一日的事情,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贾珍若是真的能痛改前非,那倒真是一件好事,就怕徐氏在的时候老老实实,徐氏一走就故态复萌。
顾晓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贾敏那边却是暗自欣喜。
她之前不幸小产,很是将养了一阵子,只是小产伤身,按照大夫的说法,最好近几年都不要有孕。林家几代单传,纵然林如海对贾敏体贴备至,贾敏总不能跟林如海说,自己比子嗣重要吧!因此,之后,贾敏就亲自给林如海挑了几个好生养的姬妾。
林如海是这个时代标准的士大夫,嫡妻可以跟自己并肩而行,但也不反感姬妾的存在,不过在他眼里,侍妾就是个玩意罢了,就算是生了孩子,也是替主母生的,别想着什么给侍妾自己抚养,都是要给嫡妻养着的。因此,贾敏既然安排了,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了下来。
贾敏面上贤惠,心里却是酸涩。她跟林如海感情深厚,自然不乐意容许他人来分享,只是却碍于子嗣的缘故,不得不如此,这般心情,无法与林如海言说,只能跟娘家人说。
她倒是跟张氏姑嫂情深,可是这等事情,她在张氏那里也开不了口。毕竟,张氏生了两个儿子,自个那位大哥屋里也是姬妾众多,如今与张氏也就是相敬如宾罢了。因此,她只能是跟贾史氏说,哪怕贾史氏其实很难给出指导性的建议,毕竟,做丈母娘的也不能跟女儿说,女婿断子绝孙有什么了不起,你只管顾着自个就是!只能是安抚女儿,即便姬妾先有了孩子,最终还是嫡出为重,叫贾敏仔细养好身体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贾史氏还是给了贾敏许多心理上的慰藉的,如今又住在京城,能够经常归省,贾敏对娘家自然愈发依赖,只是,对于娘家如今的情况,也是暗自担忧。
荣国府也就不说了,大房二房不和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贾史氏搞平衡搞得直接玩脱了,也就是表面上保持着老封君的风光。这也罢了,贾赦因着之前之事,俨然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而贾政呢,倒是读过几年书,偏生并无多少实干之才,又不谙世情,只解打躬作揖,终日臣坐,据说如今在工部俨然成了个吉祥物,大家有什么事情都绕开他,好在即便出了什么事,也用不着他承担责任。但是,他能一辈子如此吗?倒是下一代颇有些兴盛的架势,贾瑚贾珠都还算聪明勤奋,再有个二三十年,也该脱颖而出了。
倒是宁国府,以前贾敬在的时候也就罢了,只是贾敬因着宫变之事得罪了圣上,不得不以出家来避祸。结果他倒是跑了,倒是将儿子贾珍完全给放了手。
徐氏一直在府里,许多事情不清楚,但是贾敏却是在外头听过不少关于贾珍的传闻,若只是贪花好色也便罢了,少年风流也就是个谈资,但他因着贪花好色,与人争风吃醋乃至仗势欺人,那就过了!长此以往,祖上的余荫都要被他消耗尽了。
如今徐氏能及早发现贾珍的诸多作为,重整家风,宁府就算一时沉寂,也还有兴起之日。
贾珍在祠堂跪了三天,水米未进,要不是徐氏心疼儿子,允许祠堂燃烧炭盆,贾珍只怕都要冻出病来。饶是如此,贾珍这次也是被折腾得七荤八素,甭管有没有心服口服,老老实实当着徐氏的面,将自己的错处一一说了出来,又恨不得赌咒发誓,自己日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振家业,不堕祖风。
也亏得贾珍年轻体健,换个人,这般折腾,只怕非得大病一场,贾珍也就是休养了几天,就活蹦乱跳起来,只是性子却是变得有些阴鸷,看谁都不顺眼,要不是刚刚吃了大亏,只怕立马就要发作。不过他也算是能忍,硬是摆出一副悔过的模样,还跑到荣国府给贾史氏磕了头,又叫贾赦和贾政监督自己。
贾赦也就罢了,他如今那真的是只要事不关己,那就万事不理,贾政倒是说了几句规劝的话,只是贾珍口中答应,心中如何想,却又不得而知。
……
顾晓也没心思理会荣宁二府的后续,如今府里除了服,这大年三十乃至大年初一都得进宫朝贺,这可是个苦差事,光是各种祭祀活动,就足够折腾了。为着圣上大年初一赏下来的所谓“年馈”,还真是不值当。末儿年纪小,顾晓不想让他跟过去折腾,因此,便将末儿托付给了在家的徒嘉泽,其实也就是托付给李氏了,李氏简直是受宠若惊,她没想到,顾晓居然还肯信任她。
顾晓有什么不敢相信她的,这府里头上上下下,谁敢违了顾晓的话,李氏真要是想对末儿下手,那就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行。但是,她还有徒嘉泽呢,她敢动末儿一根头发丝,顾晓回来就能报应到徒嘉泽头上。何况,末儿身边也一大群人伺候着,说是托付给李氏母子,实际上就是个说头,真正照顾末儿的还是府里的下人。
末儿有些不开心,顾晓只得允诺等过了大年初一,正月里头他可以尽情玩,还允诺晚上的时候让他在府里空地上放烟花,一番许诺下来,末儿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答应留在府里。
末儿可以留在府里,徒嘉钰却是不行,而且,他如今这个年纪,已经不方便跟着顾晓往后头去了,他身上有个嗣郡王的爵位,就得跟着在前头祭天祭祖。顾晓回忆了一下往年宫里的流程,琢磨着前头应该也差不多,当下便叫人仔细准备起来。
在宫里不方便如厕,那就得控制饮食,根据原身的经验,顾晓叫厨房炖了参汤,喝了一盏,徒嘉钰也有,只是怕他年纪小,不好太过滋补,只叫他喝了一口意思一下。
想想还是不放心,顾晓又往徒嘉钰的荷包里面放了不少肉干肉脯,还有一小包薄荷糖,叫他若是觉得饿了,就吃一块,不过也不能吃太多,免得到时候口渴。
吃喝上头还是小节,顾晓之前就专门叫人缝制了护膝,用的是灰鼠皮,里面还絮了一层棉花,用牛筋充作松紧带,免得不小心掉下来漏了馅。徒嘉钰之前也试过几次,戴上这个,跪拜的时候要舒服许多。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顾晓又忍不住开始叮嘱徒嘉钰,在前头的时候老老实实听礼官的指示,别人做什么就做什么,少说话,倒是晚上宫宴的时候,给圣上的吉祥话先准备出来。
徒嘉钰老老实实答应了下来,哪知道隔壁雍王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太监王朝恩过来了。
“平太妃娘娘,我们王爷叫奴婢过来,跟娘娘和小王爷说一声,就说今儿个进宫,叫小王爷跟着我们家王爷便是,娘娘不必担心!”
顾晓立马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多谢四伯还惦记着钰儿,那今儿个就劳烦四伯费心!”说着,忙叫人拿了荷包过来给王朝恩。
王朝恩将荷包收了,谢了赏,在袖子里面捏了捏,脸上的笑容愈发和气起来,又给顾晓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告辞回府。
顾晓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这下好了,你四伯一向是个谨慎的,他肯带着你,定然不会出错,进宫之后,你只管跟着你四伯和珩堂兄便是!”
徒嘉钰也是松了口气,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如今就要以大人的身份站出去,难免有些紧张,如今能有个相对熟悉的男性长辈带他一程,自然觉得好。
雍王府既然给出了这个人情,就给的很透彻。两府大门想个也就不到一里低,雍王府还没出门就先给平王府这边传了信。
顾晓立马就带着徒嘉钰先出了门,各自上了马车,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直接先到雍王府门口等候。
不多久,雍王府的马车也出来了,顾晓叫车夫先让到一边,见雍王和雍王妃并肩出来,顾晓也连忙下车行了一礼:“见过四伯,四嫂!”徒嘉钰也已经从车上下来行了一礼:“侄儿见过四伯、四伯母!”
雍王也没客气,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叫侄儿先跟着我,弟妹就跟你嫂子一起吧,互相之间都有个照应!”
顾晓连忙谢了,看着雍王携着徒嘉珩先上了车走在前头,徒嘉钰的车便跟了上去,而雍王妃却是笑道:“弟妹若是不介意,不如跟我同车?”
“那感情好!”顾晓也是笑道,“正巧我一个人坐着也烦得紧!”
雍王妃还怀着孕,顾晓便扶着她上了车,因着是要入宫朝贺祭祀,两人都穿着礼服,光是头顶的凤冠就颇为沉重,坐到车上之后,都忍不住略舒了一口气。
雍王妃肚子已经很明显了,顾晓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问道:“嫂子怎地不报个有孕,这般进宫,也忒辛苦了些!”
雍王妃叹道:“这又不是前三个月胎不稳,也不是最后一两个月,就要生,哪能偷这个懒呢!好在如今宫里没有太后皇后,咱们也能松快一些!”
顾晓点了点头,又想到之前多准备了两副护膝,便打开车窗,吩咐随行的人去后头叫夏兰,将她之前带出来的小包裹带过来。
夏兰很快将东西送了过来,顾晓打开包裹,里面除了护膝之外,就是几个荷包。
顾晓不过是在雍王妃面前展示了一下,雍王妃就知道怎么回事,顾晓笑道:“这个小的给珩哥儿送过去,这个大的,嫂子你先戴上。”当然没有雍王的,她一个做弟妹的,哪里能给大伯子送什么东西,这不是闹嘛!
雍王妃犹豫了一下,说道:“王爷素来端方,只怕……”
顾晓轻声说道:“就到前头说,钰儿一个人坐有些紧张,想要跟珩哥儿一起坐,然后在钰儿车上戴上就是了!穿在里头,外面有裤子有褂子,根本看不出来!”
雍王妃哪里不心疼孩子,前两年跟着雍王在前头,哪怕冬天穿得厚,回来的时候膝盖都有些青紫,偏生穿得太多,又容易影响行动,只得忍着,回来给孩子抹药。这会儿也顾不得雍王说什么“慈母多败儿”之类的话,便也隔着窗吩咐了几声。
顾晓帮着雍王妃脱了朝靴,解开裤脚,卷起裤腿,将护膝穿好,再把裤腿放了下来,重新穿上靴子。
“弟妹真是心思灵巧,我之前竟是没想到这个!”雍王妃感受着膝盖上的柔软和温暖,忍不住夸道。
顾晓笑道:“什么心思灵巧,就是会偷懒罢了!以前也想不到这些,就是今年钰儿要进宫,还是一个人在前头,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各种担心,这才想起了这个!也亏得四伯四嫂你们惦记着,要不然的话,这会儿我还悬着心呢!”
雍王妃叹道:“可不是嘛,做娘的,哪有不担心孩子的!”
一路说了一会子话,马车便到了车门口。
顾晓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避风的地方,后面几个丫头坐的车上放了个茶炉,炉子上煮着姜汤,还预备了不少酱肉和烤饼,护卫们冷了饿了,都可以过去喝上一大碗姜汤,吃点酱肉烤饼,也能填填肚子。
安置妥当之后,又看着雍王带着徒嘉珩和徒嘉钰往大明宫去了,顾晓才与雍王妃一道,往后宫而去。
因着没有太后皇后,甄贵妃再得宠,手里没有凤印,就不能代行皇后的职责,所以后宫祭祖这一项,已经有好些年不曾举行。因此,到了后宫,也只是按照前头的流程,一帮内外命妇,听着礼官的指挥,肃、拜、叩,一轮轮下来,没多久,一个个便是身心俱疲。
等到一系列祭拜活动完成,这几年都在养尊处优,除了每日散步,最多就是在帐子里悄悄做一做瑜伽的顾晓也累得不行,相比较而言,一边的雍王妃也更是不堪。
瞧着顾晓这边帮着扶住了雍王妃,原本打算过来跟顾晓叙旧的颖王太妃也过来了,她犹豫了一下,便也过来帮着扶住了雍王妃,又唤了一声“四嫂”。
雍王妃不由一愣,不过很快也露出了笑容,与颖王太妃道谢。
距离宫宴开始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若是宫里有母妃的,便可以过去,但是李才人虽说不至于寄人篱下,也是一帮低位妃嫔凑活着挤在一起,她们连参加宫宴的资格都没有,最多就是御膳房按照规矩,给这些低位妃嫔送过去几桌席面,差不多三四个人一席,相熟的人可以凑一块吃。
李才人人缘不好,以前好歹有个徒宏远年年孝敬,倒是有一些御女采女之类的愿意巴结一二,如今却是人憎鬼厌,大家都懒得跟她说话,毕竟,以前跟着她还能捞到点好处,现在嘛,她虽说不算精穷,比起以前,也差太多了。像是这次,平王府虽说也给她送了一份节礼,但是主要却是几身衣裳,几匹衣料,还有就是八个荷包,里头金银锞子都有,但是加起来也就不到一百两银子。
李才人之前被甄贵妃针对,哪怕如今甄贵妃都懒得理会她了,但是宫里头跟红顶白,她自个当初作孽,硬要打压正经的儿媳妇,扶持个娘家侄女,结果如今儿子没了,外头儿媳妇当家做主,自然不可能再如同当年一样。人家还愿意三节两寿地往宫里送东西,已经算是不错了,你还想要要求再多,那你配吗?
李才人如今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除了认命,也没别的办法。以前还抱怨外头送进来的东西少,但是在宫里刻薄她的份例的情况下,她就指着宫外的孝敬过日子呢。这大过年的,其他人不愿意跟她凑一桌,她只得忍痛掏钱自个要了一桌,这会儿也摆不起主子的架势,为了拉拢身边的宫女,干脆叫宫女一起吃,哪里还敢想着想办法去儿媳妇面前摆婆婆威风,别闹得最后,婆婆威风没摆成,连如今这点孝敬也没了。
顾晓也没想起李才人来,干脆跟着雍王妃,颖王太妃还有后来跟过来的安王太妃找了个偏殿先歇着,立马就有宫人送了茶水点心过来,只是几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只是坐在那里,略微舒展一下腿脚,然后便开始闲聊起来。
第92章
实际上, 颖王太妃其实也是有婆婆的,是宫里的云嫔,只是那日宫变之后, 婆媳两个就撕破脸了。
那日宫变,云嫔因为见孙子次数少,便将孙子叫到了自个身边坐着, 后来大殿被围,乱军闯进来砍杀, 云嫔一个躲闪,就叫孙子暴露在乱军刀下, 可怜好好的孩子,直接被一刀砍死, 颖王太妃当时正好看到,差点没当场扑过去, 却被心腹丫头死死拉住。
云嫔之后知道自己儿子也死了, 再因着她没护好嫡孙,心中愈发不自在, 宫变之后,就自个进了佛堂,每日里就是吃斋念佛,再也不出来。也没人会去劝云嫔,就算她是孩子的祖母又如何, 这皇家里头,正经的龙子凤孙才是最要紧的。便是皇后,遇上了难产的情况, 多半也是保小不保大,她一个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的祖母, 竟是不能护好嫡孙,那就是她的错!
颖王太妃对这个婆婆也是恨得厉害,要不是她多事,自己带着孩子,自己的儿子也会一直好好的,结果,她没了孩子,没了丈夫,日后还得仰侧室鼻息过活,这怎么不叫她心中生恨。因此,她这些年根本就不往宫里送什么东西,即便云嫔也算是一宫主位,她也从不往那里迈半步。
至于安王太妃,她婆婆在听说了儿子的死讯之后,却是抑郁成疾,没多久就去世了。所以,几个人才不用各自去找婆婆,可以在这里磨牙。
四个人原本都是一样的身份,如今就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雍王妃明面上是最有福气的,丈夫还在,大儿子是世子,现在又怀了一胎。但是论起日子过得自在,却是顾晓,没有男人,儿子是世子,小儿子也乖巧,府里头原本的刺头,如今也服顺了,而颖王太妃和安王太妃就比较倒霉,一个没有亲儿子,一个连庶子都没有。没有对比还好,如今坐在一起,略微想一想,都觉得嘴里发苦。
好在大家都是体面人,就算心里泛酸,面子上也不会体现出来,尤其,这会儿就她们几个人,也没有男人和孩子在,也少拉了不少仇恨值,因此,大家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雍王妃也明白那两个弟妹的心结,因此也不敢与她们太过亲近,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才说了几句话,外头天色便暗淡了下来,风也变大了许多。
顾晓皱了皱眉,轻声说道:“不会要下雪了吧!”
安王太妃叹道:“还是不要下吧,要不然的话,咱们晚上回去,那可就要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