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是徒宏轩。
徒宏轩年前就奉旨南下查看行宫驻跸之事, 说是跟着工部和内务府的人,只是看,不插手。但是他一个皇子, 还是个很有可能入主东宫的皇子,谁敢不拿他当回事呢?
因此,徒宏轩委实享受了一把手掌权柄的瘾头。
这沿途的行宫驻跸, 都是工部和内务府管着,实际上主要管着的还是内务府, 毕竟,行宫是皇家的产业, 里头用的也多是宫女太监,叫工部的人过去, 又算个什么。
当然,需要修缮建筑的时候, 那还是需要工部的人出手的, 久而久之,双方便有了默契, 大家有钱一起赚,有事一起瞒。
行宫这种地方,圣上几年都来不了一次,说是年年修缮,实际上, 都是等着圣上要南下了,才会集中起来查看情况,至于说修缮什么的, 圣上住的地方,那肯定是要尽善尽美的, 总不能圣上一路上舟车劳顿,到了行宫里头,结果还得闻着霉味入睡吧,若是遇上下雨天漏个水什么的,那真是一大家子的脑袋都别要了!
但是其他地方嘛,就不好说了,弄个面上光,能说得过去就行!毕竟,一座行宫就住个两三天,甚至过个夜就走,你花大价钱折腾一把,那也是白搭,不如将上头拨下来的钱分掉大半,留个两三成下来将各处整修一下就行。比如说墙壁可以不用多刷,圣上不会去的地方,用麻纸贴一贴就行,再用帐幔之类的遮掩一下,哪个主子没事去墙根溜达啊!到时候再燃上一把香,就算有点霉味,也就遮掩过去了。
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甚至行宫里头的花木什么的,许多都不是采买了种进去的,而是直接从附近的花木商人那里租赁盆栽,圣上一走,就还回去,如此,连之后的维护费用也省掉了,但是往上申请的时候,还是要申请的。
徒宏轩一开始没搞明白工部和内务府这些花头,毕竟,这些人也怕没遮掩好,叫徒宏轩给发现不对,因此,一路上极尽奉承恭维之能事。
徒宏轩已经出精了,瑜妃都已经给他安排了教导人事的宫人,到了外头,这些人为了趋奉他,也是送钱送美人。
徒宏轩一开始还各种飘飘然,竟是以为自己俨然有了众望所归的架势,但是等回过神来,就觉得不对劲。
这些官员的俸禄才多少,居然就舍得这般奉承自己,这不贪才怪了呢!
只是这些人又不是什么亲民官,能怎么贪,自然是从行宫的修缮上头来贪。
他还是个少年人,自然不懂什么和光同尘的道理,发现了不对劲,肯定是想要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的。
只是随同的人都怕他到处乱跑,出了什么事,因此,他上哪儿都有人跟着,他做什么动作,都有人盯着。
他琢磨了一番,然后在一处行宫住下的时候,就故意晚上略吹了点风,第二天醒来鼻子就不通气了,当下就闹着要养两天。
这大冬天的,随行的人也怕他染了风寒,回头病得严重了,他们回去也不好交代。因此,自然答应在这处行宫多住几日,又请了大夫过来给他诊脉开方。
徒宏轩就是略微受了点凉,却装得各种不舒服,这地方上便是有什么名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请到的。
徒宏轩各种折腾,只弄得随行的人身心俱疲。然后他就命自己的贴身太监装成自己的模样躺在屋里,自个却穿着太监的衣服,打着去倒药渣的名义出了门,找了个无人的偏殿仔细瞧了一番,然后自然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他回去之后,就想着写折子告状,但他不晓事,贴身的太监顾得用却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
宫里头这些太监出头的还好,没出头的也都被内务府欺负得厉害。内务府那边素来捧高踩低,还得雁过拔毛,底层的宫人乃至不得宠的妃嫔皇子公主,都是被克扣的对象。
瑜妃出身高,就算是不怎么得宠,也没人敢欺负,因此徒宏轩生下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自然不清楚内务府的德性。顾得用见徒宏轩义愤填膺,只得将内务府的一些猫腻跟他说了,又说内务府这些人,素来贪得无厌,胆大妄为。徒宏轩往回递折子,若是明折,他们随便一翻就知道写了什么,若是密折,那他们难免有所猜测,只怕会想方设法将折子追回来,然后就是叫徒宏轩闭嘴。
徒宏轩以为的闭嘴无非就是给他送钱,叫他不要多说,但顾得用却不敢这么乐观,怕徒宏轩一时冲动,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顾得用只得用甄家来吓唬徒宏轩。
甄家那位奉圣夫人是圣上的乳母,甄家其实就算是内务府出身,如今在内务府依旧很有势力,所以宫里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供应,那甄贵妃那边即便圣上不赏,内务府的人也会私底下孝敬一番,反倒是瑜妃那里,该有的都有,额外的,那是想都别想。
在顾得用口中,内务府那边之前就那么讨好甄贵妃,只怕就存了叫徒宏憬上位的心思,只是之前还没下决心站队,若是徒宏轩这会儿跳出来要跟内务府作对,那么,说不得他们就要对徒宏轩下手,再推几个替罪羊出来,然后就能在甄家那边卖好了!尤其如今徒宏轩病着,他们只需要在药上做点手脚,就能叫徒宏轩病得死去活来。
徒宏轩吓了一跳,他虽说不相信内务府那些皇家的家奴能有那么大胆子,但是这种事情,那是半点也不能轻忽的。自己是珠玉,人家是瓦片,在人家的地盘硬跟人家对着干,那不是勇猛,而是缺心眼!
因此,一路上徒宏轩看起来就是跟着工部和内务府的人四处查看,嘴上都说好好好,实际上私底下却是找出了不少不对劲的地方,都默默记在小本子上,就等着回去跟圣上告状,最好能斩断甄贵妃一条臂膀。
只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自以为自己做得小心,却依旧落入了别人的眼睛。
这些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也不能说他们利令智昏,实在是这钱太好拿了!啥也不用干,每年往上打个申请,钱就批下来了,大家这么一分,就都有幸福的生活。
只是他们也都防着这事被人发现,差不多的人都被他们拉下水了,这次徒宏轩也跟着收了不少礼,各处行宫的管事都给送了,结果你礼都收了,居然还想着抓咱们的痛脚?
一帮人商议了一番,顿时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任由徒宏轩捅出去。
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子,最是知道,徒宏轩这个年纪的少年,那就是一帮愣头青,好声好气地求他,他只当你怕了他,所以,想让他闭嘴,就得做得果断一点。
这些人果然先找了甄家,想要甄家帮着背书,甄家那边却也不傻,明明叫徒宏轩残疾就能搞定的事情,你却要人家的命,这不是坑嘛!他们立马就猜出来,徒宏轩抓住了这些人的把柄。
因此,甄家那边反而不着急了,横竖如今是你们的麻烦,我怕什么!
但是内务府这些人多年来孝敬甄贵妃,跟甄家也没少过往来,自然也拿捏住了甄家的不少把柄,以前不用,无非就是留个善缘,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你想看我们笑话,还指望着我们帮你铲除后患,却半点力气也不肯用,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甄家被一番威胁,只得认栽,真要是叫这些人被徒宏轩捅出来,折进去了,甄家也得跟着倒霉。
这些人也没一开始就下手,毕竟,徒宏轩防着他们呢,所以,他们只当不知道徒宏轩的小动作,等着一路巡视结束,就一起回来。
本来去的时候就已经冷了,一路上紧赶慢赶,想要赶回京城过年,结果到了通州的时候,这些人就下手了。
他们也没直接对徒宏轩下手,而是在徒宏轩的饮食上头做了点文章,结果徒宏轩就上吐下泻起来。
通州这边靠近京城,好大夫也不少,但是这等急症,一时半会儿也止不住,徒宏轩又是从小娇生惯养,只被折腾得奄奄一息。
只是那会儿已经快要过年,徒宏轩就想着早点治好,早点给圣上汇报情况。
圣上那边也听闻了儿子在通州病了的事情,但是内务府的人一番禀报之后,他没想到是饮食不洁,却疑心是痢疾。
圣上最是宝贝自己的人,就算是再亲的儿子,也比不得自个啊!因此,只派了一个太医过去伺候,叫徒宏轩就在那里过年,等好了再回来。
徒宏轩又不傻,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是不是痢疾,他不知道吗?他就是肠胃失调而已!稍微养一养就好!
徒宏轩顿时疑心是内务府的人勾结了太医想要害他,他耐着性子在通州那边行在待了几天,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就故技重施,叫顾得用装自己,自己改换装扮,花钱赁了一辆大车,准备偷偷回京城。
结果内务府那边的人一直盯着呢,发现之后,不仅不动声色,还帮了他一把,然后车子在半途的时候,直接翻了车,车夫直接被摔断了脖子,当场就咽了气,徒宏轩却是被从车上甩了下来,还被马踩了一脚,直接被踩断了腿。
他也算是命大,竟是遇上了西宁王府的人。
西宁王府在京城只有一干女眷和孩子,西宁郡王妃娘家就在通州,西宁郡王在平安州那边镇守,难得回来一次,西宁郡王妃每年只能自己回去省亲,在娘家住了一晚上,回来的路上就看见了徒宏轩的马车。
徒宏轩那时候已经被冻得半死,他原本身体就没复原,又从车上摔下来,还被踩断了腿,别说走了,坐都坐不起来,这会儿,路上其实不会有太多人往来,内务府的人不敢直接下手,打的主意就是让他在路上出事,到时候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西宁郡王妃一开始就是想要做个好事,叫下人过去看一下,结果就发现是徒宏轩,当时就吓坏了。
西宁郡王妃知道徒宏轩之前领了去南边巡视行宫的差事,过年也没来得及回来,结果竟是身边没带什么人,莫名其妙差点冻死在路边。她也怕其中有什么阴谋,因此一边将徒宏轩放到马车上安置,一边赶紧叫人快马加鞭进京报信。别的不说,这事得禀告圣上才行。
通州距离京城本就不远,消息送到宫中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下午。圣上为此勃然大怒,只命人彻查,只是这消息也没瞒着,也没法瞒,毕竟,发现徒宏轩的是西宁郡王妃,瑜妃的母亲是西宁郡王府的郡主,跟如今的西宁郡王那是表兄妹,徒宏轩得叫西宁郡王妃一声表舅母。人家外甥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不给个交代,那平安州那边,西宁郡王可就要多心了。
因此,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京中有点门路的人家,就听说了徒宏轩受伤的事情,只是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罢了。
顾晓听得这个消息,也觉得纳闷,徒宏轩出去几个月,也算是勤劳王事,顾晓之前听人说的时候,还说这次的差事过了,徒宏轩估计就能开府封王,回头说不定会和之前那些皇子一样,找个部院历练一番呢,怎么着这回来就是受伤了?
春香犹豫着说道:“这个,十三皇子病了,咱们府上要备份礼吗?是否要让小王爷过去探望一下?”
顾晓琢磨了一番,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想了想,她说道:“要不,去隔壁打听一下吧,毕竟,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春香答应了下来,徒嘉钰听着却是撇了撇嘴,他对徒宏轩和徒宏憬都没什么好感,做叔叔的,不关照侄子也就罢了,还总是在侄子面前炫优越感,徒宏轩固然不如徒宏憬讨人嫌,但也没强到哪儿去,素来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拿他们这些侄子当回事的。他这会儿倒了霉,徒嘉钰只觉得有些幸灾乐祸。
“妈,你说十三叔是怎么回事啊?”徒嘉钰问道。
顾晓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但是皇子出去办差,按理说身边有太监伺候着,还有人从旁护卫,就这样还受了重伤,总不能是遇上什么劫匪反贼了吧!”
顾晓丝毫没想到是内鬼动的手,毕竟,她上辈子生活的地方实在是太和平了,脑洞再大也想不到内务府和工部的人能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你灭口的话,灭个普通官员就差不多了,那可是皇子,还是一个背景深厚的皇子,你怎么敢的啊!
徒嘉钰也没想过还有这种事情,不过听说什么劫匪和反贼,也觉得这个猜测不靠谱:“这天子脚下,哪来的劫匪反贼啊,不要命了都!何况,明年皇祖父就要南巡,真要是有,只怕兵部早就派人一路清理了!总不能有什么余孽,打听到了十三叔的身份,偷偷跟了过来,想要报复?”
母子两个胡乱猜了一通,最后顾晓说道:“咱们在这儿猜也是无用,这事总归会有个交代,到时候就知道了!”
徒嘉钰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有交代是不假,但是这个交代是真是假却不好说了!”他如今也知道一些猫腻,自是知道朝廷对外公布的消息往往是修饰过的,未必就是真相。
顾晓琢磨了一番:“明儿个是仪王府的年酒,估计明儿个就有人说起这事了,咱们也好过去打听一下!”
徒嘉钰原本对吃年酒的事情都有些厌倦,这会儿也精神起来,忙说道:“那是当然,这可得好好问明白才行!”
……
第二日仪王府的年酒比起往年顿时热闹了不少,什么抹骨牌,行酒令,听戏曲,那都是细枝末节,大家三三两两凑到一起,都在讨论徒宏轩受伤的事情。
这宗室里的日子着实比较无趣,没点八卦什么的调剂一下,日子就真的太无聊了。
虽说这事放在外头是不许谈论的,但是他们这不是在仪王府嘛,又都是宗室,算是一家人,关心一下十三皇子的情况,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有人家与西宁郡王府有亲,就言之凿凿,说是徒宏轩被人给害了,打断了腿丢在荒郊野外,也是命不该绝,这才遇上了归省回来的西宁郡王妃。
也有人表示,人家能打断十三皇子的腿,就能直接杀了他,何必多此一举,还丢在外头!直接在运河上凿个冰窟窿,将人丢进去不行吗?等运河解了冻,人都被鱼虾吃没了!
这话一说,席上的鱼虾顿时也没人敢动筷子了,不过还是都听得很兴奋。
也有人说是甄家为了给徒宏憬铺路,叫人想要害了徒宏轩的。徒宏轩这受了伤,还在外头冻得不轻,说不得就要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怕是做不得太子了,没了徒宏轩,不就只剩下徒宏憬一个人选了?
又有人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毕竟,圣上又不是只有两个皇子,不算上头大的,下面小的在弘文馆读书的还有五六个呢,还有几个没进学的,圣上如今还龙精虎猛,也不怕没了继承人。甄家总不能为了徒宏憬,将其他皇子都解决了!
一群人谈得热火朝天,宫里头气氛却很凝重。
甄贵妃是受了惊吓,又有些窃喜,真要是徒宏轩出了事,那自家儿子的机会可就大太多了,但是面上却是忧心忡忡:“这天子脚下,竟然都有人敢对皇子下手,可见真是胆大包天,难不成还有人想要做出什么不忍言之事不成?”
圣上怕的就是这个,你今天能对皇子下手,明天是不是就敢对朕下手了?
只是徒宏轩现在还昏迷不醒,虽说昨晚上就被接进了宫,圣上还专门派了御医过去看诊,但是他这些日子着实是受了罪,之前肠胃不调人还没好,还虚着呢,就怕有人再对他下手,不得不冒险回京,结果又受了伤,还被冻了相当长一会儿,这会儿是真的受了严重的伤寒,已经烧了起来,高热不退,连同断掉的腿脚伤口那里都红肿起来。
瑜妃素来性子坚韧,从不见她有什么伤春悲秋之举,但是这会儿也已经是哭得不能自已,她是真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叫儿子出去跑这么一趟,老老实实留在宫里,这会儿定然还好端端的,哪里像是现在这样,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十三皇子的情况究竟如何?”圣上瞧着瑜妃哭得花容惨淡,两只眼睛如同烂桃一般,也有些感慨,哪怕他对瑜妃并无太多爱意,但是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儿子哭成这个样子,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毫无动容吧!但是,他跟瑜妃已经很久不曾亲密交流过,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软话来,只得将矛头对准了御医。
这御医姓王,算是圣上最信重的御医之一,这会儿斟酌了一番,说道:“回圣上的话,十三皇子先是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肠胃失调,之后喝的药也不甚对症,只是他年轻力壮,所以之后好转了许多,只是内里依旧虚弱,偏生又遇上意外,这外伤也就罢了,却是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场,要不是穿得足够厚实,只怕都等不到西宁郡王妃遇上!这会儿外寒已经入侵肌理乃至脏腑,好在尚未深入骨髓,因此仔细调理,还能好起来。但日后,却会常年体虚畏寒,甚至易生痹症!”
王御医没说的是,这一番,只怕十三皇子的生育能力也受到了影响,日后子嗣上头会有些障碍。不过皇家嘛,多纳几个女人,总有能生出来的,因此,王御医干脆按下不提!
瑜妃原本听着能治先是一喜,又听到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又是忍不住哭出来,只得强忍着对王御医说道:“还要劳烦王御医施展妙手,好歹先救了我儿再说!”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
圣上听了,也是略松了口气,体虚畏寒倒是不怕,痹症什么的,仔细将养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皇家有的是医科圣手,灵丹妙药,只是儿子落得这个地步,背后的人一定要揪出来才行。
然后就听到瑜妃跪倒在地,哭道:“皇爷,你要为咱们儿子做主啊!”
第98章
如果说瑜妃现在急切地想要将那些祸害了自家儿子的人碎尸万段的话, 策划了这一切的那几个人,这会儿已经是胆战心惊。
内务府固然在宫里头有着诸多的便利之处,但是, 他们也不是什么都能管的,像是圣上身边,主要负责的就是几个总管太监, 圣上御用的人手,内务府也没法插手。说白了, 内务府就是皇家的家奴,当年太祖皇帝觉得皇家都用宫女太监, 未免显得不够仁厚,另外, 也是吸收了前明的教训,怕太监们掌管了太多的权力, 到时候难免要干政, 甚至威胁到皇帝。因此,减少了宫中太监宫女的人手, 反而另设了内务府,将二十四监中相当一部分职权都拆分给了内务府。
或者说,内务府某种意义上,就类似于秦汉时候的少府,无非就是没有少府庞大, 职权也缩小了不少而已。
因此,圣上这边用御医给徒宏轩看诊,伺候徒宏轩的又是瑜妃陪嫁的亲信, 内务府的人便是想要插手,也不容易。这会儿只能祈求徒宏轩一病不起, 不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除此之外,他们还私底下搜索徒宏轩贴身太监顾得用的踪迹。
原本当时既然确定了要对徒宏轩下手,他们就也想要对顾得用下狠手,到时候只说顾得用照顾主子不利,畏罪自杀便是。
但是顾得用虽说年纪不大,但可比徒宏轩危机意识强多了。
徒宏轩前脚才走,顾得用后脚就翻窗跑了。他怕被人追杀,先是躲在一家货栈的草垛里藏了一天,估摸着徒宏轩应该到京城了,等着天刚蒙蒙亮,就从草垛里钻了出来。他可不敢去雇什么车马,而是先绕了一个大圈,直接跑到乡下,买了一头毛驴并一辆驴车,硬生生等到初六之后,有人开始开门做生意了,才装扮成往城里送柴火的农人,赶着牛车,也不走大路,而是从小路往京中而去,一直到进了内城,他才算是放下了心。
“你是说?你家主子是被内务府或者是工部的人给害了?”顾得用进城就听说了徒宏轩受伤昏迷的消息,好在他身上还有宫里的腰牌,当下就进宫求见圣上,圣上一听徒宏轩的贴身太监居然活着回来了,不免恼火,但还是想要知道里头的内情。
顾得用心知若是徒宏轩真的有个万一,自己肯定是凶多吉少。但是,他就算是死,也得将内务府的人拉下水,总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混账,因此哭着说道:“皇爷明鉴,我家主子跟着出门不多久,就发现了行宫修缮的猫腻,内务府和工部那些人,年年报修,实际上行宫并无什么问题,他们就是私底下将钱给分了,如今皇爷要南巡,他们就胡乱遮掩一番,除了几处主殿粉刷一翻之外,其他地方只以白麻纸糊墙。因着是冬天,行宫各处多半花木都无甚枝叶,原本以为是落叶了,但是奴婢悄悄折了几支看了,那些花木其实早就枯死了,只是没人更换,摆在那里充数罢了!主子知道之后,便想要写了折子回禀皇爷。但奴婢担心折子里的内容被人看到,因此便劝主子,让他回京之后再禀报皇爷!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奴婢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叫人发现了端倪,到了通州,原本主子说早点进京,正好可以赶上过年,但随行的几位大人却说什么,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这般回京,对皇爷不敬,叫主子先住在通州行宫,梳洗沐浴更衣,第二天再进京。”
“主子觉得这话有道理,当晚便在行宫偏殿歇了下来,沐浴更衣之后,又用了一顿饭,结果当晚就上吐下泄不止!”顾得用哭得愈发厉害了,“随行的人又说是什么水土不服,天知道,主子这一路上走了那么远,也不曾有什么水土不服,结果到了通州,竟是水土不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