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子的膳食,你竟是不曾试膳不成?”话都说到这里,圣上脸色愈发阴沉下来,直接喝问道。
顾得用也觉得冤枉:“奴婢真的都一一试过了,每样菜都试了一口,偏生奴婢却半点不曾有事,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之后太医过来,又含含糊糊说许是痢疾!只是奴婢刚刚进宫的时候,跟我住在一处的人便患上了痢疾,对这病的症状还是知道一些的,奴婢怎么看,也不像是痢疾,便私底下又请了通州的大夫给主子用了药,主子吃了几剂之后便好了些。主子也疑心是有人要害他,便要奴婢装扮成主子的模样,主子自己悄悄出了门。主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过来查看,奴婢含糊了一下,怕被人发现,只好先将枕头藏在被子里,装作主子还在的样子,自己翻窗跑了出去。通州行宫之前就查看过,奴婢记得里头的地形,何况那会儿也没有侍卫把守,奴婢就想办法混出了行宫,在外头躲藏了两天,又打听不到京里的消息,这才想办法走小路回京,哪知道,一进京,就听说了那事……”说着,他竟也哭得泣不成声起来。
圣上越听越恼,内务府的人伺候他素来恭谨,水至清则无鱼,就算有些贪腐之事,圣上也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如今竟是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皇家在各处的行宫足有好几十,年年都有不少报修的,不是柱子朽了,就是房梁有了虫子,还有换地砖,换琉璃瓦的,像是更换维护花木之类的,更是家常便饭,结果搞到最后,这些钱全叫下头的人给贪了?等着自己要用的时候,再来糊弄自己?
甚至,被发现之后,他们不是第一时间来请罪,而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想要杀掉一个皇子来灭口?
圣上看着下面跪伏在地的顾得用,都疑心这个小太监在嘲笑自己,不过,这小太监对主子还算是有一片忠心,只是他言辞之间,或许还有些不尽不实之处,因此,他直接使了个眼色,戴权立马反应过来,对着顾得用呵斥道:“你连主子都能照顾丢掉,谁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在欺瞒皇爷!”
顾得用磕头如同捣蒜一般:“皇爷明察,奴婢所言,尽皆属实啊!”
戴权皮笑肉不笑地扯开嘴角,说道:“你说属实便属实吗?来人,先带他去慎刑司好生盘问!”
顾得用瘫软在地,却不敢喊冤,很快就被人拖了下去。
圣上眼睛不看戴权,而是吩咐道:“找几个人,去下头行宫打探一下情况,哼,各处行宫里也有宫人伺候,他们难道就半点没发现什么不对?”
戴权弯腰说道:“皇爷有所不知,各处行宫虽然也有宫人,但是宫女一般都是临时从附近征召,等着圣驾离开,就会发送回家!至于太监,数量却不会很多,而且许多是获罪被没入宫的宫奴,只叫他们做些粗活罢了!他们的一应供给都捏在内务府手上,内务府略有克扣,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如何敢多嘴,便是有心,也无门路!”这一方面是给那些太监开脱,另一方面,也是在给内务府下眼药了!
太监只是割了下面一刀,但是不代表这一刀下去,就断情绝欲了,实际上,太监们因为失去了繁衍的能力,在其他方面只会要得更多,比如说,他们更加贪财,而对于太监来说,想要更多的钱,就得手里有权。
想想前明的前辈,刘瑾号称“立皇帝”,王振更是在差点将大明玩完之后,还能被英宗立祠祭祀,后来也多有各种权阉,这等人才是戴权这样太监总管的追求所在。
偏生本朝鉴于前明时候的教训,对太监的职权进行了大幅度的压缩,这些太监除了能伺候主子之外,就没太多权力了,能够在主子身边近身伺候的,还能经常捞到一些好处,中下层的那些太监,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戴权眼热内务府的诸多职权已经很久了,如今内务府自个作死,做出这等事情来,戴权不落井下石才怪!
圣上冷笑一声,说道:“朕倒是不知道,如今内务府竟是这个模样了,这皇宫竟不是朕的,倒是他们在当家做主!”
这话说得委实有些诛心,戴权听得幸灾乐祸,嘴上却是说道:“奴婢想着,终究敢这般无法无天的,也只是少数罢了,大多数人还是好的!”戴权心里却知道,内务府其实早就烂掉了,或许开国那几十年还算是老实,但时间长了,一个个心都大了。就像是各家府里的家生子一样,各家联络有亲,互相勾结,把持着内务府的方方面面。有着这样的便利,谁不想要挣上那么一笔呢?何况还不是一笔,而是长长久久的富贵。
因此,内务府各家甚至不愿意外放为官,而是一直盘踞在内务府的体系里头,借着这个便利,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溢,私底下,日子只怕过得比宫里的主子们都滋润。
戴权早就想要拿内务府开刀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内务府的人竟然胆大包天,连皇子都敢下手,不趁机在圣上那里下蛆,更待何时?
圣上却不像是戴权一样,觉得自己只要一句话,就能叫内务府的人束手就擒。
就像是徒宏轩以皇子之尊,不过是稍微显露了威胁到他们的可能性,这些人就不惜谋害皇子,要不是机缘巧合,徒宏轩就真的死在荒郊野外了。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本朝开国以来,还没哪个皇子死得这么潦草呢!
内务府多年来,把持着皇宫内外的方方面面,真要是逼急了他们,说不得他们也能狗急跳墙,干出逼宫的事情来。
圣上御极多年,别的也就罢了,玩弄权术那已经变成了本能。他痛恨内务府作为家奴,居然敢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还胆敢弑主,但是,全方面打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解决了内务府,之后叫谁来填补这些空缺,总不能将皇家的事情交到朝臣手上,内务府的人贪,这些人就不贪了?像是行宫这种地方,工部也是要派人定期巡查的,可见,工部的人也早就跟内务府沆瀣一气了。
圣上琢磨了一番,便有了决定。
对于圣上来说,父爱肯定是有的,但却不多。他最多的父爱早就给了义忠亲王,至于其他儿子,加起来大概也就是仿佛罢了。徒宏轩在其中也只是占据了一个很小的位置,徒宏轩遇刺,对他来说,更多的是觉得挑衅了自己的皇权,而不是心疼儿子。但是拿着儿子遇刺为借口,整顿一下内务府和工部,那就没问题了!
别说是皇家了,寻常人家,家奴害了小主子,那也是死罪,不杀个血流成河不算完!
……
“听说了没有,十三皇子此次受伤不是意外,而是遇刺!”
“我三舅隔壁邻居的连襟的侄子就是龙禁尉,这几日就在大明宫当值,听说圣上发了好大的火!”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刺杀皇子?”
……
圣上大明宫一番表演,很快各种小道消息就开始满天飞。之后一众禁卫如狼似虎一般冲到几个内务府和工部官员的家里,将家产尽数查抄,一众妇孺也被锁拿关押起来。
京中这边行动迅速,并没有出什么岔子,但是前往通州捉拿那几个官员的缇骑,到了之后就发现,人找到了,但是都已经死了。看起来是畏罪自杀,但是仔细深究,其实就是被人灭口了。
这也罢了,圣上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这些人死了也好,对有些人来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但是对有些人来说,你说不说话不打紧,只要我让人觉得是你说的,那就行了!这些人死了,算是给了瑜妃乃至她后头的勋贵集团一个交代,圣上如今关注的是这些人敢欺瞒自己,中饱私囊的事情。
几日时间,宫里派出去检查各处宫室修缮维护情况的人也回来了几个报信,带回来的消息也很是不好。徒宏轩终究年轻,能发现那一点猫腻就算是不错了,但是这些太监可都是懂行的,他们将各处都查看了一番,然后就发现各处行宫都大量使用了松木榆木之类的廉价木头。各处行宫固然不会各处都用楠木,但是起码也得是杉木、榉木之类的木料,一些地方更是得用上檀木之类。结果这些人要钱的时候,都说是从蜀中运来的上等杉木乃至楠木,不说这里头木头的价钱差距,便是这运费,就很是夸张。光是这一点,就足够钉死内务府这些人了。
这还是时间紧,只来得及看了个大概,还没对照账本一个个查看,要不然的话,还不知道里头藏了多少猫腻呢!
圣上只看了这一点,就已经觉得血压升高,两眼发黑,恨不得抄起宝剑来立马就将内务府这群混账杀得人头滚滚,只是,碍于自己的一应饮食起居,很多都掌控在内务府的人手里,圣上还只能先忍着,只能先让舆论在京中发酵。
因着上头的放纵,整个正月,大家都在对这件事津津乐道,谁家吃年酒的时候没点新鲜消息,这家就实属消息不够灵通。
宗室各家对内务府也没什么好感,宗室里头,每年也有许多东西,都要经内务府的手,被克扣那是正常操作,能准时足量到手,那才叫稀罕呢!只不过,大家没必要为了这点子事情,跟内务府的人对上,因此,一直以来,大家也只是忍着罢了。
可如今嘛,内务府自己作死,竟然得罪了圣上。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宗室里头都有人想着联名告状,只是被庆王压了下来。
庆王可是老狐狸了,圣上如今看起来并没有深究内务府的意思,他们宗室贸然掺和进去,万一打乱了圣上的布置,打草惊蛇,难免要被圣上记上一笔。因此只跟一干宗室表示,圣上即将南巡,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着圣上南巡归来之后,再跟内务府这些家奴算总账。
实际上,内务府这些人已经快吓死了!
这次处置的就是内务府营造司的一干官吏,这些人实际上在内务府里面贪的还算是少的,毕竟,营造司管的地方多,人也多,各处都有管事,还得上下打点,真正落到自个手里的,能有个三成就算是不错。贪污的大头其实是钱粮司、造办处、御药房、御茶膳房之类的地方,这些看起来不打眼,但是出入账很频繁,账本上稍微做点手脚,就能大赚一笔。比较典型的就是,鸡蛋一个一两银子,一条内裤,弄个几千两银子之类的笑话。
如今内务府虽说还没到如今这个程度,却也相差不多,但凡是能挣钱的职位,都被少数几个家族把持得严严实实,只在很小的一个圈子里头流转。如今营造司出了这么大的事,贪腐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刺杀皇子,那就是牵连九族的大罪。
内务府各家联姻已久,真要是圣上想要扩大化,那只需要按照九族户口本举起屠刀就行!
圣上担心内务府狗急跳墙,实际上,这些人真没这个胆子。他们好日子过得实在是太久,骨头早就软了,个个都心存侥幸之心,哪里有那血溅三步的勇气。
如今一个个私底下都在串联,只恨门路不够多,甄贵妃的含章宫大家不敢去,但是甄家在京城的那一房,这些日子简直是人头涌动。
可是,甄家如今也在害怕呢,哪里敢再跟内务府的人勾勾搭搭。之前那些人跟甄家说什么要为徒宏憬铺路的话,甄家其实没真的当回事,毕竟,什么样的罪过,值得他们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对一个背景深厚的皇子下手啊!真要是叫他们做成了,皇帝不疯,四王八公那里都有一半要疯!
因此,甄家只是敷衍了他们一番,哪知道,他们竟然真的玩了这么一出。你们当时在车上做了手脚,就该叫人跟过去,将事情做绝,结果为了撇清干系,竟是直接不管了。这下好了,生生搭进去这么多人!现在还想要拉甄家下水,你这是想什么美事呢!
至于宫里,甄贵妃听说事情的真相之后,也是吓得厉害。她不是个多精明强干的性子,本质上就是个菟丝子一样的小女人,小时候依附家里,进宫了就依附圣上。但是她却知道,甄家与内务府的不少勾当,无非她是受益者,像是内务府每年都会孝敬含章宫许多好东西,甄家那边也得了内务府的诸多好处,因此,在江南也给内务府的人行了许多方便。
如今圣上真的要追究内务府,难免要追究到甄家头上去。甚至,这挖皇家,挖朝廷墙角这种事情,甄家也玩得比较溜,要不然,甄家原本顶多就是个地方上的小财主,怎么就能走到如今几乎在金陵一言而决的地步呢?不就是仗着圣上的信重,结党营私,损公肥私嘛!
只是甄贵妃再着急,也得表现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架势来,甚至除了经常跑去看望瑜妃之外,压根就不管如今内务府的是是非非,反倒是一门心思准备起南巡的事情来。
徒宏轩经过御医的诊治之后,渐渐好了起来,但是身体依旧虚弱,手脚上还留下了严重的冻疮。
他只是将求了圣上,将贴身太监顾得用从慎刑司捞了出来,其他却是什么也没说,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沉寂了许多。
瑜妃当着徒宏轩的面,各种温言安慰,私底下却是每每以泪洗面,只将内务府乃至与内务府相关的一干人家恨得咬牙切齿。
总归,在圣驾南巡之前,这一场大案还是落下了帷幕。
圣上倒是没有大范围株连,但是工部营缮司和内务府营造司都被进行了一番大清洗,但凡是牵扯到各处宫室修缮的,都没能逃过这一劫,最好的也丢官罢职,抄家流放。
结果就是,原本一些坐冷板凳的,居然升官了,其中就包括了贾政,他一个素来被当做吉祥物的郎中,竟是升了员外郎。另外,又有一些候补官员,被补充了进来。像是内务府,原本一些只能看人吃肉,自己连喝汤都喝不着的人,居然也有了出头的机会。弄得不少这些年被压制得狠了的底层内务府职官,竟是盼着圣上再清理一下内务府,自家好能取而代之。
此消彼长之下,圣上这次雷霆震怒,下手狠厉,竟是不曾被人说成是暴戾,反倒是在大家口中变成英明神武,圣明烛照的明君!那些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第99章
二月下旬的时候, 圣驾就离了京,却只留下半个内阁监国,自个带走了半个朝廷。
甄贵妃母子随驾, 瑜妃却只能留在宫里照顾徒宏轩。
徒宏轩骨折还没好,这年头也没有石膏固定,只能用夹板, 想要下炕都得别人搀扶,而且身体也虚得厉害, 根本经不得风,这个季节, 有人都已经换了大毛衣裳,该穿小毛的, 甚至是夹的了,但是他依旧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别说是出门了, 隔着窗户多看一会儿,都怕吹了风。
瑜妃心疼孩子, 花了一大笔钱,将徒宏轩屋子里的窗户改成了玻璃窗,但是,他依旧非常抑郁。
徒宏轩经过这一次打击,几乎是有些变态了, 脾气异常暴躁,伺候他的宫人简直是战战兢兢,稍有不慎, 就非打即骂,连同忠心耿耿的顾得用也被打过几次, 差点爬不起来。
之前也有人去圣上那里说徒宏轩暴戾,但是,一个是受了大罪,可想而知前程尽毁的儿子,一个是地位卑微的宫人,他最多就是口头训斥几句,私底下还得好生安抚徒宏轩。
这事实际上是给圣上帮了大忙,如果真的要册封太子的话,徒宏轩几乎是最末的选择。圣上这些年来,已经在渐渐削减四王八公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无非就是用各种恩赏来遮掩罢了,一个有着这样背景的皇子,真要是上了位,他之前的一切努力,岂不是就付诸东流?以后,这天下到底是姓徒,还是姓金,亦或是其他呢?
如今徒宏轩废了,圣上反而对他各种宠爱起来。瞧着徒宏轩身边的下人不顶用,立马赏赐了十多个漂亮宫女,像是什么人参灵芝燕窝之类的补药,更是一盒一盒地往徒宏轩那里送,至于什么金银珍宝之类的,就别提了。
但是在徒宏轩看来,这其实就是圣上彻底放弃了自己,只让自己做个富贵王爷了!
徒宏轩那般心气,如今遇上这样的情况,哪里忍得了!他不光是对宫人各种发泄,对瑜妃也有一些不满,要不是瑜妃的建议,他犯得着大冷天的出去奔波,结果闹出如今的事端来吗?
只是这年头孝道比天大,徒宏轩不好直接对瑜妃表现自己的不满,因此只能是以自己身体不好,精力不济之类的缘故,不与瑜妃见面。
瑜妃心里也苦,她何曾想到,一个走过场一样的差事,居然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呢?她现在就是悔断了肠子,也没法挽回。她想要将愤怒发泄到凶手身上,可是与之相关的人都被杀得干干净净,她俨然已经没了方向。
徒宏轩的不幸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并无多少感同身受,宫里那些皇子,一个个都是小透明,不按照顺序出现在圣上面前,圣上只怕都分不出谁是谁!便是徒宏轩废了,圣上也会各种安抚赏赐,而他们这些人呢,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无关大局,不会掀起什么波澜。因此,这些皇子也就是礼貌性地过去探望了一下,私底下多有幸灾乐祸的。
还有人琢磨着,徒宏轩废了,以后年少皇子里头,就是徒宏憬一家独大,难不成以后徒宏憬能做太子?之前大家不站队,是因为不知道该站谁,如今似乎情况已经变得分明起来,那还要再等着吗?
毕竟,圣上这把年纪,将来他们得在新君手下混日子,若是得罪了徒宏憬,回头人家找个借口,削那么一两级的爵位,那岂不是冤枉?与其临时抱佛脚,还不如早点表现一下。
一帮皇子尚且这么想,外头那些官员更是一个个都动了心。奉承甄家的人那叫一个络绎不绝,甄贵妃母子一路随驾南下,收礼也是收得手软,徒宏憬也渐渐有了舍我其谁的气魄,在外头愈发显得尊贵起来。
圣上只是冷眼看着,有人旁敲侧击,他却只是笑而不语,倒是叫一群人愈发觉得圣心已定。
而弘文馆这边,却已经有人开始琢磨着捧徒宏憬臭脚了,只不过徒宏憬本人不在,他们只是口口声声十四皇子殿下,尤其是之前跟徒宏憬走得比较近的,如今那叫一个趾高气扬。
徒嘉珩和徒嘉钰都属于不怎么给徒宏憬面子的人,因此在弘文馆也遭到了一些排挤,他们是正经的皇孙,没人会傻到直接对他们下手,但是他们的伴读,自然经常被人使绊子。贾瑚还好,大家都知道,教习博士们看重他,像是徒嘉珩的伴读,就被欺负得不轻。
徒嘉钰如今在平王府俨然有些报喜不报忧的意思,就算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回来跟顾晓诉苦,贾瑚如今更是不怎么来王府了,因此,顾晓还真不知道弘文馆里现在居然是这么个情况。
徒嘉珩却不然,他父母双全,就算是雍王对他略有些冷淡,雍王妃却一直很爱护他,甚至怀了孩子之后,也怕忽视了他,叫他受了委屈,因此,徒嘉珩回去之后,就委委屈屈地给雍王和雍王妃告了状。
雍王妃一个内宅妇人,娘家又失了势,的确是没太多办法,但是雍王却是不一样,他心里的想法就很直接,老爷子还没死,你还没当上太子呢,你的狗腿子就欺负我儿子,真要是叫你上了位,我们一大家子岂不是要被你逼得去讨饭?
人的野心很少是天生的,很多时候都是后来因为种种缘故衍生出来的。雍王之前被圣上的铁血手腕吓得够呛,自然不敢有什么想法,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发现,自己要是不争,一家子也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倒是没有觉得这事得原因是儿子与徒宏憬不睦,毕竟,徒宏憬就是那个德性,他一个做兄长的,总不能去给一个看不出来有多少贤明之处的弟弟做狗吧!他都没给亲爹做狗呢!
瞧着一脸郁郁的儿子,雍王直接说道:“你也是正经的皇孙,这弘文馆里比你身份高的也就是几个叔叔而已,除了他们不好办,其他的人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吗?谁敢欺负你,你就直接打回去,至于你的伴读,那也是你外祖家的表兄,他要是被欺负了,不就是打你的脸?那几个伴读竟敢如此,那就干脆别继续在弘文馆混了,直接找个茬把他们撵出去!”
雍王妃原本还想要劝儿子忍耐,结果听雍王这么说,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等着徒嘉珩兴冲冲地回去,才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样真的行吗?万一圣上真的想要让那位做太子呢?”
雍王却是冷声说道:“便是他真的做了太子,咱们还坐以待毙不成?哼,父皇真要是想要立他,早就该立了,何苦如此!依我看,父皇心里自有打算!”
雍王妃看似被安慰到了,心里却是忧心,毕竟,之前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她只想一家子安安稳稳的,再有什么变故,她是真撑不住了。
有护犊子的,就有泼冷水的。
贾瑚回去其实什么也没说,但是荣国府如今显然也开始心动了。
毕竟,贾史氏原本就想要搭上甄家的门路,如今瞧着徒宏憬愈发有更进一步的趋势,只急得嘴上燎泡都出来了,恨不得立刻拉着荣国府,投入到甄家的怀抱之中。
贾赦和张氏因着之前的事情还撑得住,或者说,他们早就意识到,就算甄家得势,得到好处的也是二房,与大房无关,甚至还会夺取大房的利益给二房,所以,就算徒宏憬真的能当太子,当皇帝,他们也是不肯上这条船的,何况这只是有可能呢?
但是贾史氏不肯啊,她自以为自己这次英明神武,一定万无一失,便想着召集了各房的族老,想要以此来逼迫贾赦同意。
结果张氏也是坏,她也不找已经出家的贾敬,而是直接找了贾敏和林如海。
“妹妹,你是不知道,老太太如今跟着魔了一样,一心认定将来定然是十四皇子入主东宫。之前不过是想着培养元春选秀,送给十四皇子做侧妃,如今竟是想要公然站队,直接拿贾家的人脉和势力给十四皇子铺路……”张氏坐在林家正房,满脸都是苦笑,“因着我们老爷当年跟过义忠亲王的事情,老太太硬说是老爷害得荣国府门楣低落,留着二老爷以照顾自己的名义住进了荣禧堂!这事也就罢了,咱们老爷如今就是个一品将军,荣禧堂住不住的也不打紧。何况,老爷也知道自己素日不得老太太喜欢,老太太这把年纪了,想要有个喜欢的儿孙在膝下承欢,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如今老太太这般,那真的是拿着贾家的百年基业做赌注啊!我跟老爷都不是什么有雄心壮志的人,咱们贾家有开国之功,所赖皇恩浩荡,传承到今已经三代,明明叫子弟用心读书,改换门庭的事情做得很好,偏生如今却想要掺和到这等要命的事情里头,若是成了也就罢了,偏生,这等事情,哪有定数?”
贾敏听得也有些脸红,她不免坐立不安,毕竟,自己老母亲这般糊涂,拿着贾家的百年基业去赌一个从龙的可能,这要是输了,只怕贾家全族都要受到牵连。
还有将贾家降爵的事情归罪与贾赦,这本身也是不公平的。当初义忠亲王何等势大,贾赦乃至贾敬去东宫任职是贾代善贾代化兄弟两个的决定,甚至背后还有圣上的意思,希望开国勋贵向自己的太子效忠。
后来圣上自个要打压东宫,但是贾家要是敢先跳船,信不信圣上直接先拿贾家开刀?事实上,当初跟着东宫的人很多,但是最后倒霉的几乎都是文臣,那些被安排着跟着东宫的勋贵其实并没有受到本质上的惩罚,试看四王八公,谁家被抓被杀了?连个流放的都没有!贾赦被降爵,究其根本也并非是他们跟着东宫,而是圣上有心借此削弱开国勋贵,硬是找了个由头罢了。这些年开国勋贵袭爵,本身就是降得厉害,就算是没有这事,贾赦袭爵的时候也不可能真的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