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郎:“左右等新房子建成就好了。”
“那你跟这屋陪孩子睡一晚上吧, 我去把被子给你们抱过来。”
“嗯。”
虚惊一场,宋三郎陪着儿子躺下, 宋景辰感觉好没面子,在野猪面前都没趴下, 被个小小的老鼠吓着了,自己给自己找补,“爹,我不是害怕老鼠,就像有人看到血会晕倒一样,我可能有点晕老鼠。”
宋三郎拍了拍他,“嗯,爹知道,你晕老鼠。时候不早,睡觉吧。”
宋景辰往宋三郎身上靠了靠,“爹,陛下对我这般嘉佳,你就没有什么话说么?”
宋三郎:“嗯,再接再励。”
宋景辰:“还有呢。”
宋三郎:“不骄不躁”
“还有呢?”
“还有就是要宠辱不惊,好的,坏的,过去的就让它翻篇儿,往前走,往前看。”
“还有呢?”
“暂时就这么多,没有了。”
“我还想听。”
“想听什么?”
“你还没夸我呢。”
宋三郎乐了,道:“皇帝对你的溢美之词还少吗?”
宋景辰坚持:“你还没有说呢。”
宋三郎揽了揽小孩的肩膀,温声道:“爹爹以我儿为荣。”
宋景辰:“爹,我也以你为荣。”
“好孩子,快睡吧,春天正长个子的时候呢。”
“爹,你也闭眼,一块睡。”
“好。”
月光如水,静谧的夜色中只有偶尔的虫鸣与身边小孩平稳的呼吸声,宋三郎闭着眼睛亦慢慢沉入睡梦中……
翌日的早朝。
文昭帝把宋景辰提出的“官租牛”想法扔给群臣讨论,张璟带头支持。
第一:这官家出钱购买耕牛租借给农人,短期看是朝廷花了一大笔投入,可若从长期来看并不亏本,且是双赢局面,相当于是官府同农人共同分担了养牛的费用与风险。
老百姓买一头牛需要一下子掏出七八两银子的成本,这对大部分百姓来说负担不起,可若是由官家购买后在农忙时租借出去,百姓只需在使用时付出少量的租金即可,这就变相解决买不起的问题。
另外这一头牛可以反复租借给不同的人,租金加起来,绝不会亏本。
当然,若是有人觉得长期租借不划算,亦可以签下合约,先把牛牵回家,而后按年或者是按月分期付费,当然还的时间越长,利息也会相对高一些,偿还时间短,则利息相对低。
第二、此法保证了朝廷获利,朝廷获利后便有能力购买和养殖更多的耕牛租借给百姓,百姓有了牛,就可保证地里收成,地里收成上来,既可保朝廷赋税,又可保证百姓吃喝,养不起的问题也等于是解决一大半。
张璟能想明白的问题,其他人亦不是傻子,都觉得这主意不错,纷纷好奇到底是哪个能人想出来的招儿。
有消息灵通人士想到昨日皇帝对某个八岁小孩的大肆嘉奖,不由愕然——这总不会是他一个小孩子能想出来吧?
正好奇着,就听上面文昭帝笑呵呵道:“众卿可是好奇这等奇思妙想是那个想出来的?”
卖了个关子,他又自问自答道:“此子乃是陈宴安书院中一个名为宋景辰的八岁孩童。”
这就是当着满朝文武点名表扬了。
这种公开场合的称赞可不仅仅是排面问题,这代表了皇帝对宋景辰的态度,哪个跟宋景辰做对,呃……差不多就相当于否定皇帝肯定的人。
众臣纷纷应和,八岁小孩嘛,再怎么妖孽也挡不了朝中诸位的道,更威胁不到他们的利益,乐得夸赞一番。
只是这“官租牛”巧妙解决了养牛难题不假,可眼下却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摆在面前——朝廷买牛养牛的银子打哪儿来?
此举若是要在整个大夏推行,合计下来投入的银子少不了,以前的大夏国库还行,只近几年边关不安生,虽无大仗,小冲突不断,一年下来平乱的银子没个三百万两下不来,每年各地赈灾的银子几百万,征兵制改府兵制后,这各府养兵的银子一年加起来直接上了千万两。
另外还有一个大头,那就是养着各地藩王的银子亦是一笔惊人的数目,所以现在的大夏国库是真没多少余粮,没看见今年春旱朝廷有多捉襟见肘吗?
文昭帝目光扫向张璟,张璟吓得头皮发麻,他想哭:陛下,户部是真没有银子呀,中州旱灾已成定局,除去抗旱的拨款,还得有粮食赈灾呢,至少几百万石的缺口,户部都穷疯了。
心里抱怨归心里抱怨张璟那敢真说出来,抢在皇帝前头委婉建议道:“陛下,此举花费甚大,不若先将京城府地作为试点,也好总结经验得失,若做得好,再举国推行,如此亦可减少风险。”
家里有多少银子文昭帝心知肚明,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就依卿所见,此事就由你派人着手去办。”
张璟遵旨,文昭帝心里叹气,满朝文武实在是缺一个会搞钱的臣子。
……
郭大有这边正忙着筹划滴漏水钟近期开卖之事,宋三郎又给他整活儿了,要他找人做一批“收纳夹”分为高、中、低档三个档次,又特意叮嘱他做出一批特殊的来。
高、中、低档郭大有能理解,不明白这特殊是怎么个特殊法,三郎丢给他四个字:皇上御用。
郭大有懵了!
宋三郎拍拍他肩膀,笑道:“好好干,做得好整个朝廷的官员都来用咱们的收纳夹子。”
郭大有倒吸一口气,果然还是那句老话:小富靠勤,大富靠运,他运气好认识了宋三郎,儿子运气更好,同宋景辰做兄弟。
这都是命呀。
郭大有这边感叹自己命好,宋景辰哭唧唧抱怨命苦,皇帝金口一开,他可惨了,这下练字不光是他娘盯着,全家人都盯着他练,有时候是睿哥儿陪着他练,有时候是茂哥儿陪着他练,宋三郎有闲暇的时候也会陪着练。
写毛笔字对小孩来说其实是一件枯燥之事,尤其是没有这方面天赋的孩子,什么结构、笔画、神韵,宋景辰听明白了,写不明白,写不明白他就着急,越着急越心浮气躁,练字讲究一个精心凝神,心都静不下来,又如何能写好?
越写不好,小孩越挫败。
主要宋景辰各方面太出色了,出生以来,不管他想学什么东西都能很快学会,不管他想要什么东西都能很快得到,他压根儿就没有怎么受过挫,也没有宋景茂那种持之以恒、厚积薄发的人生体验,他体会不到努力的意义。
睿哥儿是个较真儿的,不光较真儿,孩子还喜欢打直球,陪着弟弟练字,但凡弟弟有一点儿错误或者不对的地方,立即指出来纠正,宋景辰被他搞烦了,说话开始不耐烦:
“好哥哥,求求你,你不要管我了,你写你的,我写我的,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宋景睿:“你明明写得不对,还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什么时候才能有长进。”
宋景辰干脆毛笔一扔,往桌子上一趴,嘟着嘴巴道:“我不要长进,我就喜欢当小废物行了吧,求你行行好,放过我这个废物吧。”
“宋景辰,你给我起来,你这叫什么态度,自暴自弃吗?”睿哥儿往起抱宋景辰叫他起来写字,宋景辰偏不起来,使出千斤坠的功夫。
宋景睿抱不动他,本来想去找秀娘告状,总觉得找大人告状像是叛徒一样,心里别扭,干脆跑去找宋景茂过来。
宋景辰看到大哥过来也不答理,把头一歪,继续趴桌上,谁都不理。
睿哥儿气道:“大哥,你看他——”
宋景茂摆摆手,示意睿哥儿不要再说,又俯身在弟弟耳边低语几句,睿哥儿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兄弟俩人。
宋景辰把眼一闭,继续装睡。
宋景茂坐过来,摸摸弟弟的头,笑道:“行了,别跟你二哥怄气了,二哥亦是心里着急,觉得这么优秀的弟弟怎么能把字写不好呢?”
宋景辰闷声道:“神仙还有缺点呢,我为什么不能有。”
宋景茂笑道:“缺点人人都有,我们辰哥儿自然也可以有,不过大哥可不相信在练字这件事上你尽了全力。”
宋景辰猛地抬起头来,红着眼圈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有尽力,你们凭什么说我没有尽力,我都已经很努力了,你们还要我怎样?”
“你走,你出去,大哥跟二哥都一样,你们根本不理解我,也不明白我的痛苦,你们不要烦我。” 宋景辰用力往外推茂哥儿。
只能说人与人的快乐和痛苦往往都是不相通的,比起宋景睿尤其宋景茂,辰哥儿的努力简直不堪一提,但对宋景辰来说,小孩确实已经很尽力了。
面对自己的努力不被人肯定,自己的努力没有任何收获,不但没有收获还被各种挑刺,这也不好,那也不是,天天被打击否定,宋景辰情绪彻底绷不住了,你们行你自己上,别拉着我!
宋景茂见小孩伤心,先是哄他,安慰他,宋景辰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执意要闹。
宋景茂也来了脾气,他同睿哥儿一样只觉怒其不争,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皇帝的青睐而不得,给你机会,你却不懂珍惜。
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废寝忘食、日夜攻读方能为自己挣得一个出头的机会,弟弟却天纵奇才,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别人拼尽全力,甚至拼了性命都不能获得的东西,老天如此厚爱,你却肆意挥霍,三叔和三婶实在是太过纵着他了。
好,你不吃这一套是吧,那咱就换你能吃下的那套。
啪!一巴掌落下。
宋景辰捂着屁股,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茂哥儿。
不疼,但叫他面子往哪搁?
主要他接受不了一向温声细语对他疼爱有加的大哥竟然打了他。
宋景茂没想真打自己弟弟,他也舍不得,但现在必须得把小孩唬住,让他先冷静下来,皇帝对弟弟的赏赐越多,期待便越高,又是送亲手写的字帖,又是送名师,还愿意为弟弟亲自批改,弟弟该如何回报皇恩?
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宋家人也不懂事吗?不把皇帝的话当话来听?
自古伴君如伴虎,皇恩浩荡的背后是君心难测,皇帝的眼里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喜爱”,就算有,那也是你对他有用,是一时的恩宠,更多不过是御下的手段而已。
若要真的以为皇帝是好说话之人,看看萧家的下场就知道了,他念旧情了吗?
宋景茂故意板起脸,朝弟弟冷声道:“回去坐好,不要让大哥说第二遍。”
第146章 解决
宋景辰气鼓鼓瞪着茂哥儿, 那意思是换别人早把你按在地上揍了,只不过再委屈生气宋景辰也知道不能对自己大哥动手。
不动手归不动手,还想让他乖乖听话,门儿都没有, 宋景辰扭头就往外跑, 跑的时候还不忘推他哥一把泄愤。
宋景茂的性格绝非多事之人, 尤其经历镇国将军府救人那次。今日若是换成睿哥儿, 他顶多劝告两句,绝不可能对睿哥儿动手。
说到底,他内心还是有偏爱的, 无形中把自己当成了辰哥儿的亲哥哥,觉得自己可以管教弟弟, 也有责任管他,此时见弟弟跑出去,才意识到自己过界了。
这边宋景辰气呼呼往外跑,一头撞进正要进屋的宋三郎怀里, 三郎忙伸手揽住他, 防止小孩被绊倒, “着急忙慌跑什么呢,嗯?”
“路都不看。”宋三郎一天没见到自家大儿子, 笑呵呵摸了摸小孩的头。
宋景辰在他爹怀里抬起头来,委屈瞬间放大, 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宋三郎被他唬一跳,忙蹲下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儿。
“先别哭, 有什么委屈告诉爹就是了,爹为你做主。”
宋景辰往前蹭了蹭, 扑到宋三郎肩膀上脑袋一歪,他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