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郎抬头,轻笑道:“我哪有那般傻,再说家里的银钱不都是有数的嘛。”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你有没有藏私房钱。”秀娘娇嗔着飞了丈夫一眼,忽然警惕道:
“宋三郎,你不会背着我藏私房钱吧?”
宋三郎一脸冤枉无奈,道:“娘子想哪里去了,为夫不好喝酒,亦不赌钱,存私房钱有何用处。”
“哪可不一定,我总觉得今天你买那些菜是花的咱家的银钱,你得让我瞧瞧,我才放心。”说着话,秀娘上来就要搜身。
宋三郎一把揽过她,把人抱到腿上,按住她,戏谑道,“娘子想做什么?”
说着,宋三郎凑近她,低声道:“娘子摸来摸去,当我是那柳下惠不成?”
“宋三郎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要勾引你。”天地可鉴,秀娘快冤枉死了。
“嘘,娘子小声些。”宋三郎按住她嘴唇,“不是娘子勾引夫君,是为夫想要了。”
“本来就是你——”秀娘话说一半儿,被宋三郎轻轻吻住,浅尝辄止的一个轻吻。
秀娘羞得脸通红,宋三郎抱着她站起身,温声道:“我去洗下手,等我。”
说完把人放到了床上,又安抚似的摸了一下头,起身去了外屋。
到了耳房,宋三郎微微呼出一口气,四下寻摸一眼,纵身一跃,单手勾住了房梁,另外一只手则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放到了横梁上。
他倒不是故意要骗秀娘,只是小娘子唠叨起来有得他受,就像今日,他如何能真管老太太伸手要银钱?
老太太嘴上说得光棍儿,她但凡还有多余压箱底的宝贝,就不会把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送人。当初爹生那场大病,家里能典当的早都典当了。
至于二哥那里,他既是好人做了,就干脆做到底,没得因为几百文钱闹得生分,二哥亦不是占便宜的性子,自会从别处找补。
秀娘如此节省,若知道今天那些饭食花去六百文,必定会心疼哭,何必惹她伤心。
宋三郎刚把私房钱放好,秀娘跟着进来洗手,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不是出来洗手吗?发什么呆呢。”
宋三郎:“等娘子一起。”
“你可真是的,洗个手干嘛还要一起。”
宋三郎:“省水。”
秀娘哭笑不得,“水又不值钱,咱家井里不有的是。”
宋三郎:“哦,娘子说要节省,我便只想着节省,倒忘记水不要钱了。”
“你可真是个呆瓜。”秀娘娇嗔着捏了宋三郎胳膊一把。
宋三郎就笑。
夫妻俩洗完手脸,上了床,正准备熄灯,忽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刺耳得叫人心慌。
“三郎,外面咋敲门敲得这般急?”秀娘坐起来,有些不安道。
“你在屋待着,我出去看看。”宋三郎眉头微蹙,迅速穿好衣裳,匆忙出了屋,快步走到大门口,沉声冲外面问了一句:
“外面何人敲门?”
“这是宋景茂家里吧,宋景茂出事了!”门外人焦急嚷道。
听到动静匆匆赶过来的宋大郎听到长子出事,脚下一个趔趄,被旁边跟上来的宋二郎扶住,“大哥。”
宋三郎一把拉开门栓,将门打开,只见外面站了一个家仆模样的年轻人,满脸急色。
“宋景茂出事了!”
第17章 做官兴许还简单点儿?
“到底出了何事,你且说清楚。”
那家仆道:“今日晚些时候,有人在街上纵马,宋账房看到那马就要撞上人,呼喝无用,情急之下随手拎了店门口的酒坛子扔过去,本想把那马吓跑,不成想那马受到惊吓,竟然崴了马蹄子。”
“你接着说。”宋三郎沉声道。
“那骑马之人乃是将军府的少爷,那马据说是千金难求的宝马良驹,当时宋账房就被他用鞭子抽得站不起来,现下被强行带去将军府了。”
“你说什么?只是崴了个马蹄子而已,竟然如此对待我儿,简直欺人太甚,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究竟还有没有天理!”宋大郎又急又气又心疼担心,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宋三郎听得却是心中一沉,大哥是文人,不懂这马与人不同,马若骨折,基本就等同于废了,治不了。
至于什么欺人太甚,要不然呢?
讲理还会做出这种事么,人家敢做就是知道你惹不起,就算真把景茂杀了泄愤,你又能拿他怎么样?
想到此,宋三郎问那家仆:“你说的是那个将军府?”
来人道:“说是镇国大将军府。”
得知儿子得罪的是镇国将军府,宋大郎站不住,从弟弟身上滑下来,瘫软在地。
这会儿,家里的老太太以及几个女人也都穿上衣裳出来查看,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王氏直接晕了过去,宋景竹吓得抱住她娘哭,秀娘和姜氏忙上前掐王氏的人中,一顿忙乱。
老太太脸色难看得紧。
镇国大将军,那是皇帝都礼让三分的存在,想找人说情都找不出这样的人来,至于告状,就更别做那梦,谁敢接状纸?
良久,老太太道:“你们几个都给我在家好好呆着,哪儿都不准去!我老婆子贱命一条,大不了早点儿去跟你们爹团聚也就是了,我倒要看看这将军府是不是要把我老婆子的命也一并留下。”
“娘,这如何使得。”宋二郎忙抱住老娘。
宋三郎道:“娘且勿激动,您去怕是将军府的大门都进不去,还是让我去吧。”
他话音刚落,旁边秀娘急眼了,一把抱住男人大腿,哭道:“你不准去,我不让你去,你去了我们娘俩怎么办,辰哥儿还这么小,不能没有爹。”
宋三郎哭笑不得,却也心中一暖,道:“秀娘乱想些什么,我自然不是去送死。”
说罢,他对老太太道:“娘,我去找李老爷,那李老爷与镇国将军府有些交情,或许能帮得上忙。”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活马当死马医,说难听点儿,宋家在人家镇国将军府面前就是一只随便可以碾死的蚂蚁而已。
宋大郎要跟着一块儿去,被宋三郎婉拒了,“大哥情绪激动,反倒坏事,事不宜迟,如今对方正在气头上,茂哥儿在他们府上多呆一刻便多受一刻的罪,我现在就动身。”
宋二郎道:“我同三弟一块儿去。”
三郎摆摆手,“咱们家去多少人没有用,还得靠李老爷说话,人去多了反倒叫那将军府不喜。”
见三弟说得有理,宋二郎只得做罢。
宋三郎借口回屋换衣裳的功夫,速速研了墨,又铺开纸张,写下几行字,将纸张折叠好,揣入怀中。
秀娘不识字,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从后面紧紧抱住男人的腰哭,“你写的什么字,莫不是交代什么遗言?”
“你也不用交代什么后事,你若出事,我们娘俩也活不了的,宋景茂又不是你儿子,自有他爹操心去!”
“我就不让你去,你今天敢迈出这屋子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宋三郎无奈地转过身来,擦去小妇人脸上的眼泪,道:“娘子说得哪里话来,夫君不过是请那李老爷帮忙走一趟,哪里就有危险了。”
“且放宽心就是,我心里有数,定不会胡来。”
秀娘不依,抱着宋三郎不肯撒手,“三郎不要去,秀娘害怕。”
宋三郎默默揽过小妇人,手指在她后背轻点几下,秀娘的身子一软,被宋三郎抱住,将人放到床铺上,宋三郎俯身摸了摸秀娘的头,道:“等我,很快就回来。”
出来家门,宋三郎却并没有往李府的方向去,方才对老太太的一套说辞不过是他随便扯了个幌子而已。
他去的是靖王府的方向,靖王赵杞乃是当今的三皇子,镇国大将军刘猛亲外甥,当朝宠妃刘贵妃之子,很受皇帝宠爱。
快走到王府时,宋三郎压低檐帽,随手拦住一个在夜市上叫卖甜果的半大小子,掏出一小块儿碎银,道:“小哥可愿帮我送个信。”
他掏出的碎银约莫三五钱的样子,价值三五百钱,那小贩卖一个月的甜果也不过赚这么多钱,如此大的诱惑自然是心动,不过天上掉馅饼,他也害怕,不由警惕道:“可有危险。”
宋三郎叫他附耳过来,低声交代几句,小贩听完,想了想,点头答应。
小贩拿着宋三郎交给他的信件,一路小跑,到了靖王府门前,对王府的门房说有十万火急的信件要交给靖王,又说事关大将军府安危。
一听与大将军府有关,那门房不敢怠慢,忙把信件带回去禀告。
很快,靖王就带着一队护卫急匆匆出来王府,到了门口问送信之人在何处,门房如实禀告,说是个卖甜果的小贩,送完信就走了。
靖王蹙眉,看来对方摆明是不愿意透露身份了,不过眼下他却是顾不上这些,他得速去将军府拦住那个蠢货表弟!
舅舅手握重兵,本就为父皇所忌惮,正愁找不到由头儿借机削权。表弟当街纵马就罢了,竟还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带回府,搁以往就算告到父皇那里,父皇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时却是不同往日。
多少双眼盯着大将军府呢,将军府若真闹出人命来,父皇乐得顺势而为,那些政敌更会咬住舅舅不放,倘舅舅若是倒了,自己也就别做储君的梦了,能不能善终都是两说……
半夜,宋三郎回到家中,对家里人说李老爷已经尽力而为,不出意外应该明天就能把人放回来,宋大郎忍不住抱住弟弟大哭,一个劲儿感谢三郎,王氏亦是哭着感激不已。
宋三郎只说是一家人,应该的。
回到自家屋中,秀娘被点的穴道早就自行解开了,听见他回来,也不理他,只给男人一个气鼓鼓的后背。
宋三郎上来床,从身后拥住小妇人,秀娘用力挣开,不让男人抱她,宋三郎强硬得禁锢住她,不准动。
秀娘气得咬男人的手臂,宋三郎嘶了一口气,低声道:“秀娘多大个人了,怎得还学辰哥儿那一套。”
秀娘眼泪无声地流,宋三郎轻抚她后背,“好了,不哭了,有李老爷在呢,将军府不敢放肆。”
宋三郎说得轻松,秀娘对于官的恐惧却是根深蒂固,以前在娘家卖豆腐时,那些衙差吃东西从来不给钱,看她的眼神还让人害怕,后来一看到远远的有衙差过来,她就躲起来,让爹娘招呼。
宋三郎宽厚的胸膛,平稳的呼吸,都让秀娘心安,抱着宋三郎的手臂沉沉睡去。
秀娘看不到的地方,宋三郎目光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讽,刘猛这个蠢货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养的儿子更蠢……
天还有没亮,宋景辰就被憋醒了,屋子里黑乎乎的,他不敢起来撒尿,用被单子蒙住自己头,想要憋一会儿,可天总也不亮,宋景辰两只小腿儿扭来扭去,憋不住了,开始喊:
“爹,娘——快点灯,我憋不住了呀!”
听到儿子的动静,秀娘忙要爬起来,被宋三郎按住,“我去吧。”说着,他起身摸到桌上的火折子,点燃烛灯,举着灯走到隔间儿。
看到自己爹过来,宋景辰着急忙慌地溜下床,对着床边的尿桶就是一通放水,边放他还故意让水柱均匀的喷洒在四面桶壁上。
宋三郎服了他,都憋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玩儿花样,就听小孩儿道:“爹,你听听,像不像下雨声呀。”
“嗯,这雨下得挺大,下次不准憋着,会憋坏。”
“知道啦,我不想吵醒爹娘嘛。”
宋景辰尿完,宋三郎拎着桶出去倒,回来时小孩儿已经钻他被窝里了。
宋三郎往外提溜他,“臭小子,你都五岁了,还钻爹的被窝,你丢不丢人。”
宋景辰抱住被单不撒手,“爹,人家才三岁半,离五岁还早着呢,你嫌丢人你到我床上去睡吧,我陪着娘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