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懒洋洋斜他一眼,大剌剌道:“坐不更名,行不改性,你给我抻长耳朵听好喽——”
故意顿了顿,阿福道:“我家少爷姓杨,单名一个睿字。”
说罢,阿福得意洋洋冲对方道:“你们几个的狗耳朵这下听清楚了吧,要不要我再说一遍,嗯?”
话音落地,阿福预想中几个地痞无赖吓得屁滚尿流的场面没有出现,反倒是络腮胡子朝几个小弟一招手,恶狠狠道:“给我打!”
“啥?……”
这下换阿福懵圈了,心里暗恼:你娘的,杨睿这货虚有其名,连几个地痞都镇不住,还南州第一公子?
我呸!一点淫威都没有。
换到大凉州,你报上我们辰少爷的名字试试,比皇帝老儿的圣旨都管用。
阿福东躲西闪,“害怕”地哇哇大叫,“少爷救命!”
车厢内宋景辰听到动静,掀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暗道莫非杨睿的名字只在上面人中管用,下面人不认识他?
他自然知道阿福纯属在演戏,有前车之鉴,爹怎么可能安排一个保护不了主子的小厮在他身边呢,阿福的功夫至少能干掉一头野猪什么的。
宋景辰下车,双手拢在暖绒绒的白狐狸毛袖口里,慢悠悠朝着这边走来,他头上戴着镶嵌白玉珠的赤金发冠,两根银色逍遥带从头顶的发冠处随着如练黑发在脑后飘散下来,随风轻轻摆动,端得是矜贵。
几个无懒看到他,不由眼神闪烁,眼前这位虽不是杨睿,但也绝对是个大有来头的。
宋景辰没搭理几人,看了一眼蜷缩在推车底下瑟瑟发抖的父女二人,开口道:“我要吃包子。”
说罢,他把一锭银子压在小推车上,自顾自掀开盖着包子的笼布,拿起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侧身往小推车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低头咬了一口大包子,美美地颠着脚尖道:“好吃。”
把嘴里的包子咽下,他才朝着阿福没好气道:
“我让你买个包子这般费劲,你可真是没用。少爷我现在要吃着包子看他们给我表演强抢民女,我一个人看没劲,你去衙门叫人来一起看。”
“欸,少爷,小的这就去喊人。”
阿福哪可能真的扔下宋景辰跑去衙门叫人,宋景辰才是他唯一要保护的人,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使了银子叫人帮忙跑腿。
这会儿宋景辰拎起盖着包子的笼布抖了抖,扔给瘫软在地上的张老实,道:“一会儿衙差要问询,将就一下,叫你闺女把脸遮上吧。”
他身上自然有干净的锦帕,但他自己的东西不想随便给人用。
张老实望着这从天而降仙人一样的少年,感激涕零,趴在地上咣咣给宋景辰磕头,宋景辰道:“差不多就行了,我嫌吵。”
张老实:“……”
几个地痞无赖却是被宋景辰这副做派镇住了,家里头没有点后台的,都不敢这么放肆的。
络腮胡子的叔叔只是杨府的管家,还是管家之一,他们欺负欺负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还行,若真惹上硬茬子,一个管家算什么?
何况还是管家的侄子。
络腮胡子想要脚底抹油溜走,又不想在几个跟班面前露怯,梗着脖子朝宋景辰骂了一句“晦气!”
只他“气”字还没来得急说出口,便被飞来的一只鞋子赏了个大嘴巴子!
阿福扳着一只脚丫子朝宋景辰道:“少爷,我鞋挨了他的臭嘴巴,我没法穿了,您得赔我一双新鞋。”
宋景辰大方道:“做得好,少爷我赔给你两双。”
主仆俩谈笑风声,络腮胡子可就惨了。
敢对少爷骂骂咧咧,阿福出手的力道极重,对方半张脸直接肿了起来。
几个小弟就见他们老大一张嘴,一口血沫子混合着一颗牙齿吐出来!
这边,衙门的人还没过来,杨睿和冯仑的马车却是先到了,众人散后,他同冯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稍迟一步出来的。
巡抚府与布政使府衙就在同一条街道上,自然走的也是同一条路线。
如此清净的街道上,杨睿同冯仑想不看见宋景辰都难。
冯仑看到宋景辰翘腿儿坐在小推车上咧着嘴儿坏笑,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准没干好事,不过他亦很清楚宋景辰虽然纨绔了些,但却与他们不同。
宋景辰很有正义感,好打抱不平,从方才在宴会上替他解围就能看出一二。
俩人停了马车,先后从车上下来。
却说络腮胡子男人一见杨睿,跟在外面找茬却又打不过,反倒被教训了的恶犬似的,巴巴地跑到主子面前告状。
他“扑通!”就跪在泥地上,唱大戏似地向前匍匐几步,扑倒在杨睿脚下,指着宋景辰,一把鼻涕一把泪向杨睿哭诉:
“公子,这人胆敢冒充公子您的名讳招摇撞骗,实在胆大妄为,您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宋景辰纵身从小推车上站起来,手里拿着没吃完的半个包子迈步过来,当着洛塞胡子的面儿,朝着杨睿道:
“杨兄,你打算怎么教训我?快说出来吓唬吓唬他,好让他知道知道杨兄的手段。
这人忒不把杨兄放在眼里,我初来乍到,还没有在南州府打出名号,见这几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本想拉出杨兄的名号来镇住他,不成想非但没把他镇住,他还动手打我家阿福来着。”
冯仑憋笑,清咳一声,想要提醒宋景辰道现下不是光天化日,话到嘴边又憋住了,算了,这不是重点。
洛塞胡子的叔叔在杨府伺候的时间长,在杨睿面前有几分薄面,是以杨睿还真见过他。
不过,一个管家的面子在杨睿眼里屁都不算。
杨睿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宋景辰手里的包子上,道:“是不是哥哥招待不周,倒叫你在外面啃起包子来了。”
第181章 装十三都不懂
宋景辰眨了眨眼, 一副小生怕怕道:“杨兄误会,并非如此,只这几个人凶神恶煞,又人多势众, 把我吓到了, 便吃两口包子压压惊。”
“你要不要尝一个, 我买了一屉, 管够。”
杨睿嘴角嘴角微微一抽,轻声道:“什么馅的?”
宋景辰把手里的包子递过给他瞧了瞧,“白菜粉条馅儿的, 还加了虾皮呢,这卖包子的还挺良心。——喏, 你看这虾皮是用猪油炸过的,比我家里厨子做出来的也没差多少。”
杨睿道:“那便尝一个吧。”
冯仑取了包子来,用干净的锦帕包着递给杨睿,杨睿捏起包子, 没理会那锦帕, 尝了一小口, 点头道:“还行。”
地上跪着的络腮胡子以及一帮小弟全都傻眼了,恨不得原地消失。
杨睿扫了几人一眼, 同冯仑道:“按照我朝律法,当街强抢民女, 什么罪来着?”
冯仑接口, “按照我大夏朝律法,□□强抢民女被视为与杀人、强盗等同之罪。”
杨睿冷声道:“若是□□未成呢?”
“□□未遂者减一等, 杖一百五或者流放。”冯仑扬声道。
杨睿点点头,“嗯, 你去办吧。”
几个地痞一听杖一百五,吓得魂儿都飞了,一百五十杖下去若无银子打点,小命都没了,就算有银子打点,那也得去了半条命。至于流放,就更不是什么好事儿。
几人吓得屁滚尿流,不住跪地求饶,杨睿只淡淡吐出两个字“聒噪!”便有随从上前捂嘴。
这边也处理完了,不远处三五个巡夜的衙差疾步过来,一见着杨睿的尊驾,慌忙几步上前行礼。
杨睿摆了摆手,吩咐几人把人带走处理。
杨睿的狠更多用在御下之道,用在利益相关,对这些平头小百姓其实是无视状态,不会欺压百姓,但也不会有多少怜悯同情就是了。
是以,他在南州城普通百姓眼里名声还真的不错,似他这等贵公子,不可能如话本子里的无脑纨绔,在街上看见个长得好看的,就要抢回家里去,落一个欺男霸女的坏名声。
人家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没那必要。
此间事了,宋景辰回到家中之时,已经是夜里亥时许。
宋三郎才沐浴过,还没睡下,这会儿听见外面动静,知道这是自家臭小子回来了,蹙了蹙眉,心说这回来得够晚的。
秀娘过来替他擦头道:“都什么时辰了,才回来。你且瞧着吧,这南州府可比那大凉州好玩得多,若要不拘着他,你儿可会玩着呢。
如今茂哥儿升官了,景睿也考上举人了,就连郭午那孩子都出息了,已经考中了秀才,正在准备考举人。
还有于兴业那孩子,甚至我娘家两个小侄子都开始读书了,就咱儿还没开窍呢。”
宋三郎道:“他若开了窍,还有别人什么事儿,大器晚成也没什么不好。”
秀娘道:“你说得多简单,哪有那么多大器晚成,我是担心他现在小不懂事,等他懂事了,读书的好时候却都浪费过去,到时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就他一人没出息,都不用别人说,他自己心里就难受。”
宋三郎道:“大不了,做老子的多活几年,罩着他就行了。”
扑哧,秀娘被逗乐了,朝宋三郎道:“那你可得长命百岁,还得保证一路高升,现下你都二品官了,再升那就得是一下之下万人之上了,宋大人,你行不行呀?”
宋三郎白她一眼,秀娘抿着嘴巴笑。
敛了笑,秀娘忽然正色道:“有件事情得跟你说。”
宋三郎脱了鞋子,到床榻上躺下,道:“何事?”
秀娘道:“竹姐的事儿,大嫂来信了。”
宋三郎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秀娘怒道:“还不是那混蛋害的,竹姐儿现下虽与他和离,可京城里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其实竹姐儿都好几年不与他混账东西同房了,可在外人眼里便也以为竹姐儿害了那种脏病,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大嫂的意思是想让竹姐儿过来南州住两年。”
宋三郎道:“我明日便派人过去接她过来。”
秀娘道:“还有那小丫头,这得亏是个女娃。对方没有死乞白赖的争,茂哥儿给竹姐强要过来了,不然她们母子分离,又得要去竹姐儿半条命。”
宋三郎:“那便娘俩一块儿接来就是,你着人提前把院子一应用品提前收拾出来。”
“这些都不用你说,可怜的,竹姐儿这孩子打小报喜不报忧,若有咱辰哥儿半分不吃亏的性子,也不至于到现在才跳出那火坑。”秀娘嘟囔。
宋三郎却是心下一叹:竹姐儿成亲那几年,自己被贬凉州,茂哥儿初入官场,竹姐儿又是高嫁,孩子是怕给娘家带来麻烦。
想到什么,秀娘又心有余悸道:“我听说那混蛋死状极其恶心,咱们可得防患于未然,这南州要说什么多,就数青楼教坊司最多,什么八大美人,四大花魁的,名头多了去。”
宋三郎应是,同时叮嘱秀娘不要同辰哥儿透露太多有的没的,只说是和离便是了。
秀娘道:“我懂的。”
……
十日后,千里之外的洛京城。
皇城后宫·荣熙宫,因着诞下龙嗣有功,被皇帝特加封为贵妃的范芷兰野心勃勃,她现在什么都有了,唯一的不美就是小皇子实在年幼,皇帝的身子又不中用,蹦跶不到小皇子长大成人,若想让自家儿子登基实在是有难度。
范芷兰瞄上了宋景茂这个外援,眼下宋景茂才刚不到二十九岁便官居大学士之职,能力可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