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人如此强按头, 即便皇后娘娘貌若天仙,怕是对皇帝的吸引力也要减半, 更何况施皇后只能算是中上之姿。
如此情形之下,还要同施皇后同床共枕, 这对赵鸿煊来说不是上床, 是上刑。
至于宫里的其他嫔妃,皇后不是已经杀鸡儆猴了吗?没有她这个皇后的允许, 谁也别想生下皇子。
皇帝宠爱的便是皇后娘娘厌恶的,众嫔妃得不到皇帝的宠爱至少还能锦衣玉食的活, 若是得罪死了皇后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争宠?不存在的。
只要施国公在前朝的地位一日不变,
后宫便会唯施皇后马首是瞻。
苏公公说皇帝整日里没个笑模样绝非夸张之言。
“臣妾恭迎陛下。” 赵鸿煊行至皇后的长寿宫前,施皇后满头珠翠锦衣华服,从头到脚盛装打扮,率领一众宫人在殿门口恭敬等候。
半晌不见有动静,施皇后不由抬起头来——
赵鸿煊收敛情绪,嘴角抿了抿,终是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施皇后扶着他的手顺势起身。
“让皇后久等了。”
“臣妾应该的。”
“那便传膳吧。”
“今日臣妾着人做了个新菜式,陛下尝尝。”
“嗯,味道不错,皇后有心了。”
……
赵鸿煊如往常般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对话。
他长这么大几乎就没按照自己的意思活过,幼时要按照父皇的标准活,长大些不光要按照父皇的标准活,还要按照大臣们的期待活,就连娶妻这样的人生大事,他都没有半点说话的权力。
种种束缚加身,赵鸿煊实在太想要大权独揽,成为真正一言九鼎的天下之主。
这好不容易天降送财童子,让他新军大营的军费有了些眉目,不成想施国公马上就来横叉一脚。
如此种种,他与施家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做了这么多年的傀儡太子,他绝无可能再做那傀儡帝王。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巍峨的皇宫大殿,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对面通往大殿的笔直官道上,文武百官接踵而来,众人步伐整齐,心思各异,不出所料,今日当有乐子可瞧。
啧啧啧——
洛京城第一宠臣对上洛京城第一权臣,这让夹在中间的皇帝陛下很是为难呀。
心里面吃瓜看乐子,不耽误干正事,众臣有条不紊整理衣襟,恭恭敬敬行跪拜礼,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赵鸿煊居高临下坐在那张代表九五至尊的龙椅上,俯视众臣。站他下首的值殿太监扯着嗓子抑扬顿挫道:“诸臣有事奏报,无事退朝。”
关于宋景辰一事,赵鸿煊装傻充楞,绝口不提。
皇帝不提,施家人也不提,施家人不提宋家人更不会提。大人物们不提,下面众臣吃饱了撑的才会没事找事。
阎王打架,你个小鬼上去掺和,是嫌命活得太长了吗!
实话说宋家小子搞的这什么摇光坊,其实谁的事也没碍着,顶多就是让人妒忌其搞钱的本事,问题是施家人掺和进来事情就变得不简单。
如今的局面其实已经是皇帝与施国公的暗自较量,谁示弱谁输。
皇帝显然不想认输,才刚一登基就向施国公服软,他帝王的威严何在,以后还有谁肯听他的号令?
施国公也不想认输,一步退,步步退,就如皇帝迫切想要立威一样,他也必须要给皇帝一个下马威来树立自己在群臣中的权威。
双方胶着,那就只能是无事退朝。
下朝后,宋景茂下意识想要叫住大理寺卿问一下辰哥儿的情况,走了两步他又顿住。
若真上前,那便坐实了传言——怎么,你们宋家私底下向大理寺卿行贿还不够,已经明目仗胆到要当众走关系么?
大理寺卿吴正心里苦啊,他人在家中坐,麻烦请进门,啥也没做就被牵扯进来,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吴正看不惯景辰在他家白吃白喝白住,就这还嫌他家床铺硬,嫌他家伙食差,嫌他本人没品味。
吴正心里不平衡,决定吓唬吓唬小孩,下了朝便把近日发生的事,以及事情的严重性原原本本告诉了景辰。
他怕宋景辰小孩子听不懂,便用最浅显通俗的语言解释道:“总之,皇帝陛下与施国公若想和解便只有拿你开刀,依在下看,皇帝早晚要与施国公和解。”
吴正故意顿了顿,摇头叹息道:“ 到时候你可就惨喽。”
宋景辰拿眼瞥他,“所以我现在抓紧时间,能吃,吃!能喝,喝?”
吴正深表同情,拍了拍景辰的肩膀。
宋景辰豪气道:“那你就给我来鹿肚酿江瑶、燕窝火熏肥鸡丝 、羊舌鸳鸯脍、一品清蒸鹌鹑、肉酱鹅肝尖……”
吴正听得直咽口水,没好气道:“一个没有!”
宋景辰引诱道:“你就说你想不想吃吧?”
吴正瞪他:“废话!”
宋景辰大方道:“我请你啊。”
吴正:“???”
宋景辰伸出五个手指头晃了晃:“五百两。”
吴正:“啥?”
宋景辰道:“五百两,你替我给陛下带个话。”
吴正:“!!!”
宋景辰继续:“再给你五百两,你给我哥哥送封信。”
吴正瞅他,“不给你爹送个信儿?”
宋景辰不高兴道:“又不是三岁小孩,你看我像是有事儿就找爹的人么?”
吴正撇撇嘴,“还有谁,一次性说清楚。” 吴正长这么大,赚钱就没这么容易过。
宋景辰眨了眨眼道:“若是你有门路,倒是可以替我给阎王爷捎个口信,你就说他老人家只要把我名儿从生死簿上给划掉,价钱随他开。”
“滚!”吴正怒冲冲站起来,把手一伸:“我的规矩:先交钱,再办事。”
宋景辰没意见,道:“我穿的衣裳你看那件顺眼拿出去找个当铺当了,换不回一千两银子,你跟我姓。”
吴正几乎要哇哇大叫,不就是看老子穷吗,你至于这般炫富!
吴正气急败坏嚷:“你家的衣裳金子做的!”
宋景辰淡定道:“冷静,冷静。衣裳不值钱,衣裳上的珠宝大概能值这个价。”
刺激太过,吴正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他眼前站着的这哪里是大活人?
这简直就是请进家的财神爷呀,浑身金光闪闪,离老远就闻到了银子的味道,他竟然还敢嫌弃人家?
他凭什么嫌弃,
这不是把银子往外推吗。
这么多年做个清官他容易吗?
宋景辰这样的,实在很难让人讨厌。
玩笑归玩笑,吴正心里却不由对宋景辰这份临危不惧的淡定刮目相看,即便是他,遇到当下情形也未见得能如眼前少年这般冷静。
甚至对方还能有心情与他玩笑,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俩人达成合作,宋景辰提笔写信,吴正铺纸质研磨,不白干,给钱。
凭本事赚钱又不磕碜。
宋景辰:“吴大人你可真抠门,怕我浪费你的墨吗?”
吴正:“懂个屁,怕你糟蹋了我的砚台。”
宋景辰:“红丝石砚确实稀罕,如今石源枯竭,确是可遇不可求了。”
吴正给了他一个算你小子识货的眼神。
宋景辰道:“不过你这是个赝品。”
吴正:!!!
很快,皇宫中的赵鸿煊便收到了宋景辰递上来的条子,内容如下——
恳请陛下替臣拖延十日,作为答谢景辰愿向陛下奉上十万银票,此为借条。
景辰怕死,不敢欺君,说到必然做到,假一罚十,陛下信我。
赵鸿煊见信不由哑然失笑:好小子,你就知道用银钱来贿赂朕,朕看起来像是那般缺钱的人?
好吧,他的确很缺钱。
尤其是施国公的表现让他对改造京城军营愈发重视,而这正需要钱,越多越好!
这边宋景茂心急如焚之际,大理寺卿吴正派人给送过来一封信,信是宋景辰亲笔写的,信封上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哥哥救我!
“哥哥救我”几个字宋景茂自然认得,但那感叹号什么意思他看不懂,虽然看不懂,但不妨碍他读出自家弟弟十万火急的情绪来。
一个小人头朝下,那意思不就是“弟弟栽了,哥哥捞我。”
宋景茂心下一疼,忙不迭地拆开了信封——
“大哥,我已向陛下求得十日宽限,京城到南州府快马加鞭一个来回至多十日,恳请大哥眼下帮弟做两件事。
其一、速速派人去南州府通知爹爹,说明原委。
其二、切记莫要我娘亲为我找人托关系,大哥亦不要,眼下烂摊子找谁都无用,徒增人情负担不说,亦会坐实京中流言。
另,祖母年事已高,能瞒便瞒;若不能瞒则言陛下自有安排,勿使其为弟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