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咱们发扬尊老爱幼美德,先让老匹夫缓过这口气,回头儿你再狠狠收拾他。”
“对对对,骏哥儿说得没错,咱们年纪轻轻便是让一让老匹夫也无妨。”
宋景辰长指遮住眉眼,他怕他憋不住笑出来,这帮坏小子之前恨不能他同施国公打得更狠些,他们好作壁上观看热闹,现下倒是知道他同施国公斗有风险了。
果然爹爹说得对,感情是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银子才是实实在在最可靠的。
众人见景辰先是长指遮眉,后又趴伏在石桌上肩膀微微抖动,竟是委屈地哭了。
哭了,哭了……
他们见惯了宋景辰不羁傲娇的样子,也见过他眉眼弯弯可亲可善的模样,唯独没见过他哭。
老天爷,这得多大的委屈,竟然当着众人哭了。
都说宋三少爷是一家子宠出来的娇儿,果然名不虚传。
一众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他们教训人有经验,哄人的活儿真没干过。
谢旭同众人想法不一样,他总觉得宋景辰比杨睿还要可怕,别看他表哥在杨睿面前各种伏低做小低姿态,但表哥的心是高傲的,杨睿从未真正收服过他表哥。
宋景辰就不一样,表哥喜欢给他当牛做马,还喜欢得不得了,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
可凭心而论,若是自己站在表哥的位置上,想要的尊重与仕途对方都给了,自己就能抵挡住诱惑吗?
答案是否定的。
唉,算了,给财神爷卖命不丢人。
可惜——
自己没本事没被人家看上,好吧,这真是一个怀才不遇的悲伤故事。
谢旭正跟这儿自我脑补,听到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忠亲王。”
忠、忠、忠亲王?
老天,竟然是亲王。
你爷的,还得是跟着宋景辰混有前途,自己竟然见着亲王了,那可是亲王!
谢旭忙跟着一众人躬身行礼。
就听一道略低沉的声音道:“诸位不必多礼。”
谢旭听着有点年轻,他正想偷偷瞄一眼,却先瞄到宋景辰仍就趴在石桌上没起身。
谢旭心里为宋景辰捏着一把汗,心说:“祖宗,谁都不服,咱就服你。牛,你可真牛。有本事见了皇帝你也别动弹,咱管你叫爷。”
其他人却不以为然,尤其是韩骏,他们都知道宋景辰同赵敬渊是打小的关系。
赵敬渊朝宋景辰的方向挑了挑眉,问韩骏:“怎么回事?”
韩骏道:“因为施国公的事情给气哭了。”
赵敬渊:“???”
不能吧,景辰这小子被人欺负了只会十倍奉还,哭是不可能的。
赵敬渊上前,轻轻拍了拍宋景辰的肩膀,“景辰。”
宋景辰慢慢抬起头来,脸涨得通红,眼角潮润,真像是哭了一场。
众人:怪不得人家爹不打,把他这张脸给自己,也能少挨爹打。
谢旭: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赵敬渊正想说什么,就听宋景辰道:“对不住,不能起身给你见礼了,刚才笑岔气,我实在动不了。”
众人:“啥啥啥??!”
不,他一定是死要面子,在哥们儿面前死撑呢。
很快,赵敬渊将御医叫来,老御医很有经验,确定宋景辰是左侧肋骨下方的位置岔气了,说是憋笑所致,指导他胳膊上提,同时按压他几个穴道,指导宋景辰吸气呼气。
须臾,那口气排出去,宋景辰能动弹了。
赵敬渊递了杯热茶给他,“想笑便笑,你憋着做什么。”
韩骏众人也纳闷呢:所以,宋景辰到底笑什么呢,都把自己笑岔气了。
谢旭眼珠子都掉地上了:好家伙,敢让忠亲王给你端茶倒水,你这不光是要写入族谱啊,这得记入史册,能让后辈子孙吹嘘一辈子。
宋景辰也实在是冤枉,一开始他只是憋不住想笑,可后面众人都当他哭,还过来哄他,他便笑得停不下来了。
他自然不肯说自己笑成这样的真实原因,清了清嗓子,道:“我想到了如何回敬施国公,一时忍不住,又觉得笑出来不大好,显得我很张狂。”
众人倒吸一口气,“你这是要四气施国公?还敢说你不张狂!”
第242章
六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众人说话的功夫天就阴上来了,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听见雷声的时候风也跟着起来, 眼看大雨将至, 赵敬渊安排众人去厅堂里避雨, 他与景辰有事要谈, 一道去了悦溪居。
悦溪居是赵敬渊私人读书休闲之所,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俩人刚一跨进屋门, 豆粒大的雨点子便噼噼啪啪砸下来,屋前一排翠竹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几近弯折, 又倏然弹起,宋景辰看着直乐,笑道:“窗前一排竹坚强。”
赵敬渊瞅见对面檐下爬山虎,笑着接口:“檐下一墙藤不服。”
俩人相视一笑, 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的默契, 宋景辰道:“你今日怎么有闲工夫过来?”
“我哪有什么闲工夫, 一个月里头大半个月都在京郊大营待着呢。”赵敬渊拉景辰坐下,“过几日皇帝要去行宫避暑, 我需得伴驾,这才提前回来。”
“今年的天气是够热的, 那岂不是重臣都得随行, 估计我大哥也得跟着去。”
“不止你大哥,随行名单里亦有你的名字。”赵敬渊道。
“我?”宋景辰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赵敬渊笑道:“怎么?这对许多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恩宠, 你还不乐意呢。”
“我可不敢不乐意,我向来都是忠君爱国好子民, 全民楷模。”宋景辰嘴角随着尾音下压,说完他自个儿先憋不住乐了。
赵敬渊笑道:“可再没比你更胆大包天的楷模了。”
俩人说笑着转入正事,聊起施国公之事……
瓢泼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窗外雨渐停歇,宋景辰推开门,就见眼前绿竹青翠欲滴,晶莹的水滴自叶尖滑落,一阵微风携着雨后的湿意轻拂面颊,很是舒润。
宋景辰深吸了一下雨后新鲜的空气,开口道:“我过去寻他们几个。”
赵敬渊:“若非身份不允许,我倒真想亲自去听审。”
宋景辰:“这有何难,你乔装打扮就好了。”
赵敬渊眼睛一亮:“你这法子不错。”
宋景辰:“嗯,女扮男装更为保险些。”
赵敬渊负手哈哈大笑。
目送景辰的身影出了月洞门,赵敬渊低头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乱拳打死老师傅,施国公已经彻底被景辰打乱了节奏……
佛跳墙在京城中算是打出了名头,每天都有食客慕名而来,人气这种东西是越聚越有,上善楼客量猛增。但也因着上善楼令人望而却步的价钱以及限流预订的政策,酒楼内并未出现恒祥居那等嘈杂状况。
越压制越反弹,越限流越觉得香,上善楼越是一座难求,越显出高贵奢华有排面,预订本是应急之策,不成想后面却成了酒楼常态。
也因着客人提前预订,酒楼内可合理安排各种菜品,即可保证新鲜又能避免浪费,可谓赢麻了。
一大清早,上善楼后厨房内便开始忙碌起来,众人需得提前准备好今天的食材用料。
尽管因着恒祥居的丑闻,众人都对最近的厨房的清洁格外注意起来,但宋景辰相信清晰的规章制度远比个人的自觉性靠谱,叫人对灶台、灶具、地板墙面以及食材相关都做了明确的规定,且有专人每日负责检查。
进来后整个后厨内看着极为整洁敞亮,灶台擦得干干净净不见油污,锅铲勺筷、陶盆瓷碗等各式灶具摆放有序,大水缸中清水荡漾,各类食材按照荤、素、干、湿一字排开。
不说外人见了舒心,便是后厨里干活的这些厨子、学徒、帮工亦觉得舒心。
自然,这般整洁是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的,尤其是这个时代没有洗洁精,清理油污并不是件轻松之事,楼里雇佣了一批新的帮工。
快晌午时候才会上客人,厨子们一面各自处理着手中食材,一面聊起孙厨子被抓之事。
“二牛真是倒了大霉,全京城都说恒祥居的热闹,偏就二牛被人逮住不放了。”一瘦高个厨子满是同情道。
“可不是倒霉,听说他是同几个相熟之人说笑,可巧其中一人与那国公府的管家沾了亲戚,跑去偷偷告状,才有了这档子事儿,可真是人若要倒了霉,喝口凉水都能叫人噎死。”他旁边正和着面的厨子头也不抬地接过话头儿。
“嘿哟,二牛倒霉,咱们东家也跟着倒霉呢,明明咱们上善楼凭本事吃饭,现在外面都传他们恒祥居是被咱们东家造谣冤枉,你说气不气人……”
一众人正说着,前厅管事闪身进来,冲屋里人一招手,“大伙儿先都停停,马管事有话要问。”
众人不知出了何事,心怀忐忑地跟着前厅管事来到厅中。
马管事按照宋景辰要求,对这些人进行了一番问询,皆是有关孙二牛的问题。
诸如孙二牛平日里的为人,他的言行言论口头禅,他交往的人群,大伙儿对他的评价如何,还有孙二牛平时经常去的地方等等,事无巨细。
众人好奇马管事问这些做什么,马管事只说是东家要救孙二牛出来,需要一些证据。
施国公自认证据确凿,要求洛京府衙公开审理上善楼厨子孙二牛造谣诽谤恒详居一案。
由于洛京府尹同宋家有姻亲关系,故要回避,又因此案看着不大,却涉及到宋、施两家,故由上面指定大理寺卿吴正负责审理。
施国公认为大理寺卿与宋家走得近,要求刑部侍郎同时审理。
小小的一个厨子,惊动洛京府尹、大理寺卿、刑部侍郎共同审理,便是傻子也能看得出这是施国公同宋景辰掰手腕子呢。
案件定于五日后公开审理,这几日宋景辰都在潜心研究大夏律法,之前那十几日被皇帝逼着背律法度日如年,如今要靠律法替孙二牛翻身,他只嫌时间不够用,不够他细细研读。
五天的时间转眼过去,今日便是开堂公审之日。
炎炎夏日,亦抵挡不住全京城吃瓜群众们的热情,一股脑涌到洛京府衙门口看热闹,乔装打扮的赵敬渊竟然挤不进去,来得太晚,好位置都让人抢占了。
非但赵敬渊挤不进去,就连吴正等几个主审官以及宋景辰这个当事人都挤不进去。
吴正身边衙差见状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主审官大理寺卿吴大人到,闲人避让!”
吃瓜归吃瓜,没有不怕官的民,尤其还是负责审案的大官,话音刚落,围观众人便哗啦啦让出一条笔直大道来。
吴正的轿子开路,后面赵敬渊、宋景辰等人跟着一起进来,护卫吴正等人的衙差首领看到乔装打扮的赵敬渊,不由皱眉,这是哪个大胆狂徒敢混水摸鱼?
好大的狗胆!
他正要出声训斥驱赶,赵敬渊身边的侍卫冷冷扫了他一眼,亮了下腰牌。
衙差首领瑟缩了下脖子不敢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