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只觉万箭齐发,自己都快被对方的眼珠子射成筛子了,拜托啊小公主,你这得有多记仇呀,不就是抢了你的烈焰么。
宋景辰摸摸鼻尖,假装没看见阿依尔,同韩骏等人吃酒聊天。
韩骏悄悄碰了碰景辰肩膀,低声笑道:“景辰,对面那小公主被你迷住了,一直盯着你瞧呢。”
宋景辰:“呵呵,呵呵。”
韩骏睃他:“你这叫什么表情?”
宋景辰:“你少鬼扯吧,阿依尔才刚十二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呢。”
韩骏瞪大眼:“还说没有鬼,你连人家叫什么,年龄多大都知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看着她长大的。”
“哇,青梅竹马。”
“滚你的,我在凉州时经常同她哥哥赛马射猎。”
韩骏恍然大悟:“明白了,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宋景辰没好气踹他:“你还有完没完!”
“嘶——”一声,韩骏面露痛苦之色。
宋景辰撩他一眼:“行了,别跟这装,我方才踹你右腿,蛇咬伤的是你左腿。”
被景辰揭穿,韩骏脸皮厚咯咯直乐。
对面阿依尔瞧见宋景辰这大尾巴狼竟然装做不认识自己,顿时怒火中烧,小公主“腾!”就站起了起来。
不等西戎王拦住她,小公主跨前一步出列,她朝着上面赵鸿煊拱手道:“西戎公主阿依尔见过皇帝陛下。
阿依尔听闻贵朝宋景辰骑射功夫了得,想与之切磋一番,还请皇帝陛下恩准。”
阿依尔此话一出口,宴会上一阵错愕声。
赵鸿煊也是愣了一下神,转而看到阿依尔看向宋景辰的眼神,心中明悟,却是故意笑道:“宋景辰骑射功夫了得,名声还都传到西戎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不知?”
阿依尔也愣了,脱口而出道:“宋景辰打遍西凉、西鹘、西戎全无对手,号称西北第一箭,陛下竟然不知道么?”
场面突然间的安静。
每个字都听懂了,连成句子反应不过来阿依尔到底在说些什么。
赵鸿煊:“啊这……”
朕还真不知道,朕的摇钱树竟还有如此技本事!!!
赵敬渊微微愣住:“……此事景辰竟然对自己只字未曾提过。”
杨睿:“呵呵,在南州时便扮猪吃老虎,到了京城以为不扮了,不成想人家还有底牌藏着呢。”
韩骏:“宋景辰你个大尾巴狼,真能装,看老子跟个二百五似的指导你箭术好玩儿是吧?”
施国公则眉头紧蹙与侄子施志雄对视一眼:计划得变。
宋景茂拈着手中酒杯,嘴角不自觉上翘,“呵呵,我弟弟。”
大夏朝众人是震惊难以置信,西凉、西鹘的部落首领则是恨恨地瞪向西戎王——
你女儿丢你们西戎的人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拉上我们俩个?
西戎王也是苦笑,小公主被他惯坏了。
“西北第一箭么?倒要领教领教。”旁边北胡王这个以骑射与武功著称的北胡第一人表示不服。
下面众人心思各异,上面赵鸿煊回过神来缓缓开口:“景辰,你上前来。”
宋景辰趋步上前。
赵鸿煊笑道:“景辰,阿依尔所言可属实?”
宋景辰拱手:“陛下,是阿依尔公主太过高看臣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臣如何敢称第一。”
阿依尔不由怒瞪他:“你骗人,你明明说得是若你宋景辰敢称第二,天下何人敢称第一。”
“那是公主听错了。”
“你敢狡辩,当时好多人都听见,他们都可以做证。”
宋景辰:“哦,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阿依尔急了:“什么叫本公主说什么是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阿依尔还要较真儿,就听上面赵鸿煊笑道:“阿依尔,听你的意思,你同景辰很熟。”
“我们俩不熟。”
“我们俩不熟。”
阿依尔同宋景辰几乎异口同声道。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引得赵鸿煊哈哈大笑,下面亦是一片窃窃笑语。
是个长眼睛的就能看出阿依尔小公主对宋景辰不一般。
阿依尔在马背上长大,又习武骑射,比同龄女子高出一大截,任谁也想不到她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赵鸿煊道:“阿依尔,你不是想要与景辰切磋一番么,你想如何切磋?”
阿依尔此时也意识到不妥,忍不住双颊羞红,狠狠瞪向宋景辰。
宋景辰只觉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好家伙,阿依尔竟然还知道什么叫脸红。
阿依尔朝着赵鸿煊道:“陛下,阿依尔要与他比试箭术。”
赵鸿煊:“如何个比法?”
阿依尔道:“回陛下,射箭之道,既是控箭亦是控心,身心合一不为外物所扰方能百发百中。
宋景辰:“……”
这话好耳熟,不是,这话就是我说的呀。
阿依尔道:“陛下,此话是宋景辰所讲,所以阿依尔不占他便宜,阿依尔要与他比控箭,也要与他比控心。”
“此话怎讲?”赵鸿煊来了兴趣。
“听声辩位。”阿依尔解释道:“令人在兔子脖里绑上铃铛,使人驱赶,他与我均蒙上眼布,比谁先射中猎物,比谁射中的猎物更多。”
阿依尔话音落地,众人不由齐齐吸气——小丫头好大的口气!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没有射箭经验之人只知道这很难做到,但对于究竟有多难做到其实并没有一个直观感受。
杨睿之前见过宋景辰蒙眼投壶,但显然难度是无法同眼前相比的。
也只有赵敬渊、北胡王、施志雄这等高手才懂阿依尔所说之事挑战性到底有多高。
射箭三步,一看、二定、三放。
所谓一看,便是锁定目标,评估猎物位置、距离,以及猎物可能的逃亡路线,阿依尔公主的意思是这一步直接以耳代眼。
这么说吧,一个习惯用眼看路之人,你突然给人家眼上蒙块布,告诉人家:兄弟眼看不见没关系,你不还有耳朵吗,给你根拐杖(兔子身上的铃铛),请大胆过独木桥(兔子体型小难度加大)吧。
就问你难不难?
要知道对于正常人来讲早已习惯了用眼睛平衡协调身体,而射箭正是一项需要调动手、眼、身、心协调一致的高级技艺。
所以,听声辩位这种游戏普通射手还真玩不起,赵敬渊玩不起,施志雄玩不起,便是刚才不服气的北胡王亦从未挑战过。
属实是神箭手的天赋领域了。
西戎王目光扫过众人神色,面露得色。
赵鸿煊不由担忧地看向宋景辰。
只有宋景辰不想出的风头,就没有宋景辰驾驭不了的风头。
笑话,他能让阿依尔拿住。
他的骑射是自家爹从小手把手教出来的,手心的薄茧都是他功勋的证明。
众人就听宋景辰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呵呵一笑,轻飘飘道:“远来是客,在下让公主三箭。”
耳语般,温和、简短、平静。
不要说阿依尔想揍他,赵鸿煊都想揍他,你小子就不能收敛着点,待会儿若真输了,你叫朕的脸面,叫咱们大夏的脸面往哪搁?
韩骏在下面内心激动地哇哇乱叫:宋景辰你可太会了。”
宋景茂不由低头遮额:这小子。
阿依尔被宋景辰激得咬牙,小脖一梗:“不需要你让,本公主才不会占你便宜!”
她这不加思索的气话一出口,众人不由憋笑,心说小丫头当真是单纯,什么叫你不占他便宜。
西戎王狡猾的细眼微眯,心说我的傻闺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爹教过你多少遍了,咋就不长记性。
宋景辰不想蒙住阿依尔的眼睛,他想堵住她嘴,阿依尔公主,拜托你可少说两句吧,再说咱俩的关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接下来赵鸿煊令人下去准备一应事宜,宋景辰吩咐阿福回去取自己的弓箭来。
韩骏趁机悄声问宋景辰:“开大了啊,老实交代,胜她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宋景辰低眉瞥他,“赌一把,五千两,我开我自己大。”
韩骏一听宋景辰要跟自己赌,刚才对景辰的质疑立即一扫而光,景辰这小子逢赌必赢!
很快,按照阿依尔所提要求,一切准备就绪,赵鸿煊率众人移步殿外,文臣武将以及重臣家眷等人俱都兴致勃勃,想要一睹什么是传说中的“听声辩位”。
十五只仓皇惊恐的兔子已然被装笼,这些兔子本来都是散养供食用,刚才一通抓捕,骤然被关进狭窄笼中能不害怕?
另,七八只气势汹汹的凶猛猎犬被侍卫牵住,一会儿等兔子放出,这些猎犬便会狂吠,既是逼兔子快跑,亦是干扰宋景辰与阿依尔的视听。
还未曾开比,气氛已起,阿依尔丝毫不感到紧张,大眼睛中反划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兴奋与凶悍。
阿依尔小麦色的肌肤在灯光下美得原始狂野。
挑战、冒险、征服是刻在男人骨子里的天性,只不过宋景辰自小受儒家文化诗书礼仪熏陶,将这些原始的东西隐藏得很深。
与阿依尔的外放相比,真到了一较高下之时,他的气场是克制内敛而沉稳的。
宋景辰一抬手,阿福递上一把制作精良的乌木弓,弓身宽阔,线条流畅,纹样精美,隐隐流光闪动,紧绷而弹力十足的弓弦,一看就是选用了最上等的犀牛筋、鱼鳔胶等制成。
一把好弓从选材到制作至少需要两年时间,还需得放置一年,保证其受力均匀,三年方可得一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