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也挺难的,他想不娇气真挺难的,他能表现出今天这样的坚强已经很了不起。
不管怎么说,宋家在这场皇帝与施国公的博弈中功劳不小,尤其是景辰这个神助攻,宋家在皇帝心中地位愈重,而宋家在朝中的影响力亦与日俱增。
家里老太太眼瞅就要过六十六岁寿辰,按大夏习俗,六十六寿辰要大办的,尤其老太太中年丧夫,一人将几个孩子拉扯大,十分不易。
宋大郎的意思是把远亲近邻的都请上,为老太太聚福增寿,三郎自然没意见,这些都交由大哥去操持,而官场中的各种关系得他同景茂处理。
以宋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便是不想声张老太太寿辰,亦拦不住上门拜寿的有心人,在圈子里混就要遵守圈子里的规则。
该办得办,别人家怎么办自家就怎么办。
一些普通的关系令下人去送请帖就是了,一些地位特殊之人,自然还是要亲自上门拜访显得正式些,也能拉近彼此关系。
景辰同韩骏成天混到一块儿,三郎便叫他给韩府送请帖去,宋景辰欣然应允,出门前三郎强行让他多披件衣裳,说是今儿风有些大。
景辰敷衍地多穿了一件,出门上了轿子便把衣裳脱下来,顺手扔一边儿去了,平瑞直乐。
景辰叹气道: “有一种冷叫我爹认为我冷。”
平瑞:“老爷是关心您呢。”
景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到了韩府,景辰没想到赵敬渊也在呢,不光赵敬渊在,安王妃也在。
安王妃从女儿口中得知这些年宋家对女儿的帮助,又想到宋家为女儿做了这么多事,竟然只字不提,越发觉得真如儿子所说,景辰与儿子的关系竟如亲兄弟一般。
安王妃笑着招呼景辰过来,问长问短,赵敬渊道:“母妃,景辰还有事情,改天再陪着您聊。”
宋景辰心说赵敬渊你这慌话还真张口就来,他忙笑道,“王妃与各位婶婶伯母改日去我那上善楼坐坐,景辰就先走了。”
景辰与赵敬渊、韩骏三人从厅里出来,韩骏咯咯乐。
景辰瞅他,“你傻乐什么呢?”
韩骏:“我笑我表哥糊弄起我姨母来得心应手,一本正经的样子,连我都差点信喽。”
宋景辰也跟着乐。
“行了,都别傻笑了,景辰你过来,我有正事同你说。”赵敬渊示意景辰跟上。
韩骏道:“表哥,那我呢?”
赵敬渊:“该干嘛干嘛去。”
韩骏苦丧着脸:“表哥,我就这般不招人待见么……”
赵敬渊不答理他,宋景辰跟上来,笑道:“有什么事你这般神神秘秘的。”
赵敬渊抿了抿唇道:“景辰,杨家父子向我投诚。”
闻言宋景辰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半晌后,默默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还能这般操作,杨家父子真有眼光。”
赵敬渊诚恳道:“景辰,我需要自保,皇帝下一个要动手的对象就是我。”
景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你在撒谎,你的眼睛里写满了大逆不道。”
赵敬渊轻轻地笑了。
赵鸿煊同大皇子身体都不好,还无其他子嗣,这使得赵敬渊距离皇位可”太近了。
普天之下,任何有野心的男人都抵挡不了这种诱惑,何况是赵敬渊。
赵敬渊不由上前拉了景辰的手道:“景辰,无论我的身份是什么,绝不会与你成为敌人。”
“你可以不相信一个野心家的鬼话,但你要相信你自己,与你为敌是没有好下场的。”
说罢,他笑道:“若要加一个承诺,我便也俗套些,若我赵敬渊忘恩负义,便叫我不得好死。”
“所以景辰,我来执掌乾坤,你来独步天下,你我兄弟便如备与诸葛,我们互相成全好么?”
宋景辰:“不好。”
第255章
宋景辰莞尔, “怎么?诸葛军师是什么美差么,我这辈子就只想做一个富贵闲人,你醒掌天下权,我醉卧美人膝, 如此方能叫好。”
赵敬渊:“什么人敢在你面前称美人, 任她什么美人在你面前亦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
“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懂不?”
“哦?你的西施是在哪呢?”
“自然是在我岳母大人那里。”
赵敬渊笑他:“嗯, 那你岳母还得再辛苦替你照顾几年,你才十六岁,想这些还为时尚早。”
话毕, 俩人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赵敬渊道:“咱们不说这个。对了,我最近得了一副不错的字贴, 你要不要去看看?”
景辰笑笑:“改日吧。”
从小与景辰玩耍,赵敬渊可太知道宋景辰脾气了,景辰面上不显,实际上已经生气, 只是不想让俩人弄得脸上难看, 才会用玩笑的口吻带过去。
不然依着景辰脾气, 方才不该说“改日吧”,他一定会眨着眼睛好奇问自己是谁的字帖?
赵敬渊低声哄他道:“是我好不容易搜来的贺公孤本, 去看看吧?”
宋景辰见他做低伏小,就知道这货明白他自己错哪儿了。
景辰不动弹:“你让我去看我就去看, 我爹都没安排我呢, 你倒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还什么诸葛军师,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赵敬渊你怎么就对我这么照顾呢?”
赵敬渊其实说那话时还真没想那么多,但他不辩解,只认错。
多年相处的心得:辩解不一定解决问题,还有可能火上浇油,认错肯定能让宋景辰心软。
实际上赵敬渊也挺能拿捏景辰,景辰架不住赵敬渊认错态度良好,勉为其难答应去看看。
贺公的草书让景辰欣喜若狂,他就喜欢这种笔走龙蛇,潇洒不羁,具有强烈自由浪漫气息的书法作品。
尤其赵敬渊给他看的这篇,笔画间的纵横变化,实在是精妙绝伦。
两人研究了一上午,宋景辰兴致来了,当场想临摹感受一下,赵敬渊替他研墨。
景辰临摹完又懊恼。觉得自己只得其表,不得其势,表达出的情绪太过平铺直叙,结果一看赵敬渊临摹的,顿觉自己其实还算一般,一般。
赵敬渊虚心向景辰求教。
景辰指尖轻点宣纸,道:“你看这里,你转笔不够干脆,线条便显迟疑不够肆意流畅。
这处,笔尖的控制太过,匠气了。
还里,两个笔画的俯仰关系有些失衡了。
这一处的着力点不对,是逆推,而非顺锋出。
还有,通篇笔画间的连带性略显刻意,显得落入俗套了。”
……
下午,赵敬渊送景辰出来,上车后景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招呼赵敬渊上前。
景辰朝他一笑,“鞠躬尽瘁什么的,我不擅长,但兄弟有难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赵敬渊知道一上午没白忙活,这次是真的气消了。
赵敬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怕景辰生气,可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也可能是世间只有一个宋景辰。
赵敬渊愣神的功夫,景辰已经落下了轿帘,他看了眼手中的字画卷轴,眼中闪过八岁那年自己被野猪追,所有人都在惊慌逃窜,包括自己的马,唯有赵敬渊纵马向自己奔来。
他亦很珍惜这份友情,珍惜归珍惜,但不能纵容,赵敬渊不能踩他底线,安排他的人生这都不是底线,这是高压线!!!
宋府。
吃过晚饭,老太太在屋里给宋玉郎上香。她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烟雾缭绕中仿佛看见宋玉郎年轻俊俏的脸庞在对着她笑,他说:“明珠,生辰快到了。”
老太太不再像年轻时听见这话就想哭,反是呵呵笑道:“又老一岁,离你越来越近喽。”
宋玉郎:“你慢些走,我就在那里,又跑不了。”
老太太:“儿孙们都很出息。”
宋玉郎:“我宋玉郎的血脉自然差不了。”
老太太:“我说你孙儿的臭屁劲儿怎么来的,原来根子在你这里。”
……
老太太上完香转过身,见宋二郎在一旁站着呢,招呼他坐下:“二郎过来有事?”
宋二郎嘿嘿笑道:“娘,咱家睿哥儿年纪不小了,如今考取了功名,在工部又谋了差事,也算是立业了,儿子想着他这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老太太:“你是想着让娘在寿筵上帮睿哥儿寻摸?”
京城里有头脸的老夫人过寿潜规则,趁机为后辈子孙寻摸合适的亲事,毕竟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寿筵上来的女眷多,又是大场合最能看出东西来,比如举止是否端庄有礼落落大方,交际应变能力如何,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如何等等。
宋二郎忙点头:“娘,这娶妻娶贤,咱要求也不高,您就给照着茂哥儿媳妇这样的找就行了。”
老太太白他一眼:“你还要求不高,你当静秋这样的好媳妇儿是街上的大白菜任你捡呢。”
宋二郎耍赖:“娘,那我不管,茂哥儿媳妇就是您给撮合的,您不能偏心眼儿,您也得给睿哥儿找个不能差的,我瞅韩尚书家那闺女就挺不错。”
老太太被他气乐了,“宋二郎,你挺敢想啊,你觉得若你是韩尚书,你选睿哥儿还是辰哥儿?”
宋二郎理直气壮:“娘,你要我说实话,那我可就真说实话了。”
“你说。”
宋二郎:“我要是这闺女亲爹,我指定得选睿哥儿,睿哥儿这孩子老实还知道体贴心疼人,咱家辰哥儿生来就是被人伺候的主儿。
再说了,老三俩口子恨不能把辰哥儿揣裤腰带里,你就说人家姑娘嫁进来把他们儿子抢了,他们能看人顺眼?”
老太太:“呵呵,呵呵。”
宋二郎:“娘,您先别笑,您听我把话说完,我呆会儿就去老三屋问问去,若是老三他们对韩家闺女有意,我决不再提这事儿,就咱家辰哥儿这长相,有的是人愿意伺候他。
主要我是这么想的——我是觉得陛下这么宠咱辰哥儿,您说陛下会不会指个公主给咱们家呀。”
宋二郎这话说得老太太心里一震,之前她也没往这方面想过,老二这么一提醒,皇帝为了拉拢宋家还真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