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的美貌在洛京城太过有名了,若你见着一个天仙似的年轻男子,好看得能叫你摔一跟头,大概率就是宋景辰没跑。
景辰进楼来,引起一片不小的骚动,不是因为宋景辰的美貌,而是宋景辰这个名字对他们“匠人”们意义非凡。
修建上善楼,修建南城的仓储基地,各种搭桥修路,这都需要大批量的工匠,宋景辰凭借一己之力,让整个洛京城的工匠们不光地位水涨船高,工钱亦是水涨船高。
他们感激宋景辰,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但看到景辰如此贵气好看的模样,又不敢说话。
只低着头努力干活儿。
负责监工的工头小心翼翼陪在景辰身后,陪笑道:“公子,您看有什么指示?”
给的工钱高,参与修建的又是天下第一酒楼,没有工匠会不竭尽全力,不光是为这份工钱,亦是对自己作品的负责,尤其是在行业里叫得上名头的这些工匠,都有自己的骄傲。
目之所及,宋景辰很满意自己看到的,其实他脑子里的记忆断断续续,且不完整,他只能给出一个思路,设想,这些工匠们不但完善了他的思路,还大胆进行了创新。
与现下流行的繁复华丽不同,楼里的各式家具更讲究简约之美,线条之美,令人见之忘俗。
宋景辰忍不住想:自家这上善楼能引领整个京城的家具审美也说不定。
宋景辰在各副楼转了一圈儿,什么都没说便出来了,跟在后面的监工看不出他脸上喜怒,亦不知东家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言语间更加小心斟酌。
宋景辰倒不是装高冷,他是心里想着事,回过头瞅见身后监工一副忐忑不安模样,不由朝他温和笑了笑,道:“你们做得很不错,眼下就要过年,忙活半年了,三天后是腊月二十,便放假吧,大伙儿都回去好好过个年,余下的活儿过完正月初八再开工。”
顿了顿,他又道:“腊月二十之前,把工钱提前发了。”
“放、放、放假?”对面的监工有些结巴道。
难道不是早一天完工就早一天开业?这一天天浪费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宋景辰没多解释,负手走了,他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人感激,他这样做只是因为他想这样做,千金难买他乐意。
宋景辰回到主楼雅间,吴正约他吃饭,就还挺奇怪的。
第282章
宋景辰在吴正家里住过一段时日, 对人吴正家里的伙食以及吴正本人各种吐槽,一老一少算是不打不相识。
今儿吴正来找宋景辰确有要事,至少对他自己来说是天大的要事,爱砚成痴的吴大人得了一枚宝贝歙砚, 还是背面刻有铭文的那种, 铭文显示此方歙砚乃是前朝书法大家曾公用过的东西。
吴正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大个漏被自己捡到了, 于是找了好几个同道中人一起品鉴, 大家都说不太像是真品,那可是前朝曾公用过的砚台还是歙砚,这么容易被捡漏?
话虽如此说, 但吴正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自己确实捡到漏了, 他买砚台那摊子上摆得大多是青铜器物,显然摊主对青铜器物极有研究。而这方砚台明显只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淘来捎带脚卖的,且估计能捎带脚卖,还是因为他能看出这方砚台上的铭文不俗。
吴正无法确定真伪, 这才过来找宋景辰给掌掌眼, 当初宋景辰只是扫了一眼就能看出他当成宝贝疙瘩的红丝石砚是赝品, 可见对这方面是很懂行的。
当然,最主要宋家有钱, 宋景辰见过的好东西多,比他自己这种只有理论的玩家眼光要毒辣。
吴正从怀中取出包裹得严实的锦盒, 打开后, 取出一方古朴温润的砚台小心翼翼交到宋景辰手上。
宋景辰打眼一扫砚台的色泽纹理心里就有了个大概,确是歙砚无疑, 至于是否曾公用过的,还要看砚台上的铭文。
目光在砚台底部铭文上端详片刻, 景辰看向吴正。
“如何?”吴正既忐忑又期待地问。
景辰笑了笑:“伯父,您多少银子买来的?”
吴正肉疼地伸出五根手指头来。
“五百两。还好,不算亏太多,至少是块不错的歙砚,底板材质算是上称,从纹路上来讲,眉纹也勉强长进去了,但细看还是有微瑕。”
宋景辰指着砚台边缘处给吴正看:“您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发丝线,现在看不明显,润水后就会很明显了。
至于说砚台背后的铭文——”
“伯父,我手里正好有曾公的一枚紫金砚,这样吧,回头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把玩几天。”
吴正:“……”
吴正满眼羡慕嫉妒恨地看向宋景辰:“你小子到底有多少好东西?别告诉我你手里还有七十二峰砚。”
宋景辰呵呵一笑:“这是镇砚之宝,不能借您玩。”
吴正:“!!!”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我想要的你全都有,你有的我一个也没有!
吴正眼馋地盯着宋景辰咽了口唾沫,他突然觉得景辰同自家闺女真挺般配的。
不是他自夸,自家闺女论相貌、才情、品性,哪一点都不输给韩家哪闺女,之所以没有韩家闺女在京城里名声大,那是因为自家姑娘不爱出去应酬,在外面露面的机会极少罢了。
吴正从岌岌无名一路升到大理寺卿的位置,又从大理寺卿直升当朝左相,他不会轻易被外界的声音和看法所左右,他看好宋景辰,也看好整个宋家的家风。
当然,最重要他还有政治上的考量。
宋景辰不知道自己随便帮了吴正一个小忙,无意识间炫了一把小富,他自己就被老狐狸给盯上了。
于是……
五日后,左相府举行赏梅宴。
吴正在朝廷里出了名的抠门儿,是以吴夫人很少组织宴饮聚会,这还是吴正升任左相之后,左相府第一次举行宴饮活动,邀请的人不多。
邀请了宋府的秀娘,何氏俩人,韩府的韩夫人同韩小妹母女,另外还有杨府的家眷、张府的家眷、李府的家眷等等。
宴会上,显有出来活动的左相府嫡女吴婉清露面了,一曲《梅花弄雪》技惊四座!
看着眼前文文静静、清清冷冷的小姑娘,秀娘脑子里“嗡”得一声,画面感有了,这要同自家儿子站一块儿,一个抚琴一个弄箫,琴箫和鸣,岂不是天作之合?
秀娘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吴婉清!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吴婉清,简单来说就是她看着可太顺眼了,看人姑娘眉毛也顺眼,鼻子也顺眼,嘴巴也顺眼。
总之是对了她的心思。
回来的路上,秀娘同何氏说了自己的想法,何氏亦觉得吴婉清在一众小姑娘中挺出众的,同韩幼琳站一起完全不逊色,一个娇羞可爱,一个清丽脱俗,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另外,小姑娘在家世上同宋家也匹配,是一桩好姻缘。
何氏的意思是这小姑娘以前少有在人前露面,这次公然露面,应当是到了年纪,家里人有了要给她相亲的意思,若真是中意,怕是要把这事提上日程。
当晚回到家里秀娘便同宋三郎说了此事,宋三郎一方面觉得儿子年龄尚小不必急着订亲,可另一方面他也不能免俗。
听秀娘的意思吴家这小丫头同儿子挺般配的,谁知道错过了以后,后面还有没有更好的?
宋三郎俩口子操心自家儿子的亲事。
与此同时,皇宫中的赵鸿煊也在操心宋景辰的亲事,或者更确切的说他要自保。
满朝文武皆知他子嗣艰难,如今大皇子一死,朝堂上必定会人心浮动,原本提拔杨志为右相是为大皇子安排的一颗重要棋子,如今大皇子没了,这颗棋子便充满了不确定。
不止杨志这颗棋子不确定,宋文远这颗重要棋子亦不好控制。
现下看来,唯有将七皇妹指婚给景辰,才能让宋家坚定立场,防止宋家倒向忠亲王府。
想到七皇妹,赵鸿煊一阵头疼,七皇妹跟他是一母同胞,倒是比他身体好,奈何各方面都太平庸了些,配不上景辰,若非如此,他亦不至于犹豫到现在。
赵鸿煊斜靠在罗汉榻上闭目冥想,苏公公轻手轻脚上前小心请示:“内侍房差人过来问陛下今晚召那位娘娘侍寝,他们好叫人提前安排。”
整个宫殿内鸦雀无声,赵鸿煊手中佛珠迅速转动着,气息逐渐粗重起来……
猛地,赵鸿煊双目圆睁,将手边茶杯狠狠向地上一掷,随着“咣当”的一声,赵鸿煊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叫一声:滚!
他是天子,天子啊,上天为何要如此对他!忙活这么久,整个后宫,二十多名新召进宫的年轻秀女,竟没有一个争气的!
赵鸿煊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倘若后继无人,他的万里江山将便宜何人?他忙活半天是为了谁呢?
他就这一辈子,往后的余生还能有多少年,他到底要为什么活着,他要如何活着才能对得起自己?
赵鸿煊的脸阴沉地像鬼魅,厚重阴森,他付出一切,好不容易才坐到了这个位子上,他谁也不给。
谁来抢,谁就是下一个靖王。
想到被自己圈禁的靖王,赵鸿煊脸上露出一阵怅然,靖王前天晚上没了,他一生中最痛恨的两个人都死了,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兄弟。
所以,他要证明给谁看呢?
赵鸿煊无力地朝苏公公摆摆手,“去,叫李美人过来侍寝。”
不多时,李美人被内侍太监领进屋来……
翌日一早,苏公公进来伺候,看到皇帝的面色吓了一大跳。
赵鸿煊显然也有所觉察,用力捏住李美人的下巴,目光阴冷地盯住她:“你敢对朕用药?”
闻听此言,李美人只觉脑袋“嗡”得一声,面无人色,锦被下的身躯抖成一团。
看李美人这不打自招吓破胆的样子,再想到他心情烦躁之时总想召见李美人,赵鸿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气火攻心,扬手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李美人脸上。
用尽力气甩出这一巴掌,他自己亦体力不支,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几晃,吓得苏公公惊叫一声,忙伸手扶住皇帝,“陛下息怒。”
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还被人下□□,这他能息怒吗?赵鸿煊怒不可遏,即刻召太医院的人过来调查。
太医院的人经验丰富,很快就查出李美人身上的香确实有催情成分,之前都是偷偷用一点,后面见赵鸿煊几天没临幸她,以为自己用得太少,便多用了些。
是药三分毒,这催情香料对皇帝的身体肯定有损害,但是没一个御医敢说实话,他们谁都明白有些实话不能说,尤其皇帝身体不好最忌讳这个。
太医们异口同声说只是助兴的药,问题不大,休养调息一段时间将亏空的补回来就是了。
听到说问题不大,赵鸿煊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将李美人赐死,同时令苏公公彻查此事。
两日后,赵鸿煊召宋三郎与景辰入宫,谈笑间将话头儿引到宋景辰身上,说景辰年龄不小,该到定亲的年纪了。
宋三郎与景辰同时在心里咯噔一声,宋景辰正要开口委婉拒绝,宋三郎却抢先开了口。
宋三郎点点头:“陛下说得是,臣亦是怕若不抢先,京城里的好姑娘都被人挑走了,赶巧前几日左相吴大人家里办了一场梅花宴,内子对吴大人家的嫡女吴婉清吴姑娘极是喜欢,正想着这几日过去提亲呢。”
宋三郎不用想都知道赵鸿煊打得什么算盘,宫里那位与景辰年龄般配的七公主他早就找人调查过了……
赵鸿煊到底还是憋不住说出来了,谁给他这么大的脸!
赵鸿煊脸色微变。
宋三郎笑道:“自然,这只是臣的一厢情愿,还要看吴大人的意思,以及俩个孩子是否愿意。”
宋三郎堵了赵鸿煊的话头,亦不把话说死,为儿子留有余地。
赵鸿煊没说话,笑了笑,目光看向旁边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