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无夷之祭器!”
宋三郎道:“侯爷所说不错,正是河伯祭祀之物,据《穆传》记载,周穆天子曾举行过两次大型祭祀活动,其中之一便是祭祀河宗氏的祖先,河伯无夷。”
宋三郎一番话,语惊四座!
……
从侯府风华苑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宋三郎的青铜鸟被宣平侯高价收走,宣平侯是要脸面的人,尤其爱惜羽毛和名声,自不会强取豪夺压价,给的价格很公道。
宋三郎一日暴富!
不是一般的暴富。
这不比开个木匠铺子来钱快多了,宋三郎不会做生意,但很会同达官显贵做交易。
最重要他撕开了进入上层圈子的一道口子,靠着收藏家的身份,以及祖上书香门第的名头,不管他是想把官做大一点,还是做个富贵闲人,操作空间都很大。
今日一行,张璟当真是对宋三郎刮目相看,这得对经史典籍研究有多透彻,才能懂得如此之多,他平时想同宣平侯攀上关系都难,宋三郎轻而易举就入了老侯爷的眼,简直人才!
不光是他对宋三郎刮目相看,就连在书画古籍区那边挑选字画典籍的萧衍宗与李逸山亦是吃惊非小。
尤其是李逸山,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有才的木匠。
不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辰哥儿如此聪慧大概是得益于他爹了。
所以之前那么多年宋三郎都干什么去了?
大器晚成?
却说张璟下车后,又亲自吩咐车夫把宋三郎送回家,对方一片好意,宋三郎自是不能推辞,拱手谢过。
三郎揣着大额银票进家门,脚刚一踏进家门,就见自家小子手持小木剑气势汹汹冲了上来,“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本将军饶你不死!”
小孩奶凶奶凶的,身上披着块朱红绸布做披风,那布太长在地上拖出几尺去,小孩头上也缠了绿色绢布,孩子的小脸才真叫一个精彩,跟开颜料铺子似的。
两个小脸蛋上涂了他娘的水粉,两条小眉毛用他娘的眉黛涂得叫一个热闹,小嘴巴抹的跟血盆大口似的。
宋三郎一捂脸,真能整活儿。
“爹,你快说将军饶命。”宋景辰拿着爹给做的小木剑威胁爹。
宋三郎憋着笑配合他道:“小将军饶命。”
宋景辰:“没有小,爹你要说将军饶命。”
宋三郎:“将军饶命。”
宋景辰不要兴,撅着小嘴巴气鼓鼓道:“爹,你都不害怕!我要生气了。”
宋三郎只得做出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朝儿子求饶:“那就请将军饶了我吧。”
宋景辰这才满意,高高兴兴得拉着他爹的大手,往自家屋里走,“爹,你累不累呀,大伯娘今天送了蜂蜜给我们,娘给我喝了,可甜了,爹也尝尝。”
“好孩子。”
爷俩正要往屋里走,秀娘从后面园子里回来了,看到儿子的滑稽模样笑得不行,道:“看给你能耐的,跟着祖母看了个戏回来,就把自己捣鼓成这样了……”
秀娘突然笑不出来——
“宋——景——辰!”
宋景辰见势不妙,撒腿就跑,秀娘气得直咬牙,她心都在滴血,今天她非教训臭小子一顿!
秀娘要追,被宋三郎拦腰一带,快速拉着进了屋。
秀娘进了屋第一件事就是跑进卧室,待她看到梳妆台上的一片狼藉,啊!得一声,叫了出来。
宋三郎跟着进去,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秀娘就嘤嘤嘤得扑过来,跺着脚掉眼泪儿,边掉眼泪儿边捶打着宋三郎胸口。
“都是你儿子干得好事儿,我的胭脂,还有我的水粉,平时不出门我都舍不得用,全都被你儿子糟蹋了,呜呜呜,我不管,你赔给我,谁叫他是你儿子。”
宋三郎苦笑不得,抱着她哄,“糟蹋就糟蹋了,左右不是什么好东西,扔了就是。”
秀娘气得在宋三郎手臂上咬了一口,“你们爷俩就知道败家!买买买,买买买,什么年月我们才能存上钱,呜呜呜,败家儿子,败家爹,呜呜呜……”
秀娘是真心实意的伤心,平时她只有出门才用,而且每次都宝贝一样省着用,小崽子倒好,全给她祸祸了。
宋三郎给她擦了擦眼泪,“好了,别伤心了,夫君都赔给你,明天我们就去最好的胭脂水粉店给你买最好的胭脂水粉好不好?”
秀娘抽泣,“当然不好!你赔给我,还不是花得咱们家自己的钱。”
宋三郎道:“我今天把那字画买了,总共赚了一千两银钱。”
秀娘呆滞住,好半天才磕磕巴巴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一、一千两?!”
宋三郎点点头,从怀中掏出提前兑换好的十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秀娘,道:“都是你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其实他本来是直接兑换成一千两一张的银票,后来想了想,秀娘应该喜欢一张一张数银票的感觉,干脆就把一千两的银票直接兑换成了十张一百两的。
他卖青铜器得到的银钱数目过于大,告诉秀娘未必是一件好事。
秀娘虽说没读过书,但简单的字识得一些,一百两银票她是认识的,一百两,十张!
秀娘做梦都不敢做这样美的梦,不敢相信得用力呀了自己的手臂一口:好疼,好开心,不是做梦。
秀娘抱着宋三郎喜极而泣,高兴够了,秀娘冷静了几分,对宋三郎凶巴巴道:
“这次捡漏咱们实属是撞了大运,不可能次次都能有这么好的事儿让咱碰上,万不能贪心再去,到时候把赚的钱都赔进去不说,说不得还要搭进去更多。”
宋三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娘子说得极是。”
秀娘一脸向往道:“咱们用这钱在街上盘个铺子下来,开个家具铺子。”
宋三郎:“……”
这边宋景辰意识到自己做错事闯了祸,惹娘生气了,不敢回家,躲在老太太屋里,粘着老太太,说他想祖母了,想要晚上和祖母一起睡。
老太太能不知道这小泼猴心里想啥,给小孙子洗干净小手小脸,道:“辰哥儿做错事不怕,咱们知道错哪儿了最重要,这样以后辰哥儿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宋景辰大眼睛里含着眼泪儿,小嘴儿瘪着,“祖母,辰哥儿不是故意的,辰哥儿不小心打翻了娘亲的梳妆盒。”
“它是娘亲的宝贝,娘亲会伤心死的,呜呜呜……祖母,辰哥儿错了。”
知道做错事的小孩伏在祖母怀里呜呜哭,老太太哄着道:“只要跟娘亲说清楚同娘亲认个错,娘亲不会怪辰哥儿的,天下的娘亲都是最疼自己孩子的。”
宋景辰呜呜道:“祖母帮辰哥儿去跟娘亲说清楚好不好?”
小孩还是不放心。
老太太禁不住小孙子撒娇,亲自领着给送回屋去。
秀娘见老太太把孩子亲自送回来,忙道:“这小崽子,尽是夸张,顶多说他两句,哪里就会真揍他了,还劳娘您亲自把他送回来。”
老太太笑道:“咱们辰哥儿是皮了一些,可我们是个好孩子,知道心疼娘,说是自己不小心打翻了娘亲的宝贝,娘亲会伤心。”
秀娘看到儿子用他那哭红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心里后悔得不行,肯定是她刚才吓到孩子了。
秀娘忙把儿子从老太太身边揽过来,摸了摸小脑瓜,宋景辰顺杆儿爬,搂着娘亲要抱。
老太太见没事了,要回屋去。
“娘,我送送您。”宋三郎站起来送老太太回屋。
等到了老太太屋里,三郎才开口道:“娘,有件事儿子要同您说。”
“三郎有何事要同娘说?”老太太问。
宋三郎:“前些日子三郎在摊子上看到一张字画,感觉那画上的印章同儿子幼时在爹房间里看到的字画很像……”
把当初对秀娘说得那套说辞同老太太说了一遍,宋三郎最后道:“万万不曾想到竟然捡了个大漏,卖了些银钱。”
说着话,宋三郎从怀中掏出一千两银票递给老太太:“娘拿做家用即可,就不必同家里人说这银钱是怎么来的了,权当是您典当首饰的私房钱,这捡漏之事不靠谱,免得让家里人滋生了不劳而获之心,反倒不好。”
老太太听到儿子捡漏赚了银钱,尤其是第一次捡漏就赚了一千两银子,甚至有可能更多,老太太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是担心害怕。
这种甜头的诱惑力太大了,尤其是对过了这么多年穷日子的自家人来说,然而捡漏这种事不是自家可以玩的,因为赢得起,输不起!
儿子一头扎进这一行,很有可能会把三儿子毁了,把三儿子的小家毁了,不成想三儿竟然说出后面一番话来。
不过老太太还是放心不下,对着儿子叮嘱一番,最后又郑重其事道:“没有下一次!倘若娘发现你有下一次,定不饶你,娘说到做到!”
宋三郎朝老太太一拱手,“娘教训的是,儿子记下了。”
出来老太太屋,三郎回到自家西厢房,还没进屋就听到儿子咯咯咯的笑声,进屋一瞅,娘俩躺在床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秀娘给儿子扇着风,小孩面朝着娘亲咯咯笑。
宋三郎嘴角弯了弯,转身去洗漱,等他洗漱回来,看到孩子已经睡着了。
秀娘轻声道:“今儿跟着老太太去瓦子里看戏,小短腿儿捯腾一天,可给我们累坏了,你瞅睡得多香。”
宋三郎凑过来看了一眼,小孩呼吸均匀,小脸睡得红扑扑,可爱得紧,弯腰将手伸到孩子肩颈和腰下,给抱起来蹭了蹭小额头,给放回到孩子自己的小床上。
安置好孩子,宋三郎俯身熄灭了烛灯,夫妻俩并排躺下。
秀娘翻过身,面朝着三郎道:“以前总听我娘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心里总是不服气,想着只要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劲儿往一处使,就算是穷日子我们也能过好。”‘
轻轻叹了一口气,秀娘才道:“今日我方才明白我娘话里的意思,所谓的贫贱夫妻百事哀,是说对于穷人来讲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变成天大的事,就像今天儿子弄翻了我的梳妆盒,我当时是真气到控制不住脾气想打他屁股的。”
她又道:“秀娘当时的样子一定很丑很可怕,才会让辰哥儿这般害怕。”
宋三郎揽过她,“不丑,并非是秀娘的错,是夫君以前太无能。”
秀娘将头轻轻靠在是夫君的胸口,道:“三郎才不是无能,在秀娘心里三郎已经很能干了,有三郎在,我们娘俩比她们谁都要过得好,等咱们的铺子开起来,我们的日子会更好。”
秀娘有些迫不及待道:“怎么办,秀娘明天就想去城里看铺子,三郎陪我去吧。”秀娘轻轻亲了三郎的胸膛一口,道:“好不好?”
宋三郎发现娘子对开铺子有执念,但他没打算一直做木匠养活老婆孩子呀。
只是做官之事还没有完全确定,他不想太早同家里人说,想道此,三郎道:“咱们的铺子先不急,不若先帮岳父岳母那边盘一家铺子,老人家年纪大了,每日要一大早从城外赶到城里太不方便了。”
秀娘没想到夫君竟然还能想着自己娘家,眼泪儿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哑声道:“三郎你真好。”
宋三郎摸了摸她头,“秀娘也很好。”
……
第二天一早,吃着早饭的功夫,老太太宣布了一件事:要给家里买一辆马车。
一来,一家子人出门没个马车实在不方便。
二来,睿哥儿如今每日要去上学,坐公车太不方便,每次要提前早起好久。
秀娘心说娘您可真偏心眼儿,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睿哥儿考虑,不过现在自家有了这么多银钱,三郎也没有说交公,秀娘心里有点儿愧疚,所以老太太那点钱愿意怎没花她完全没意见。
只要不花自家的银钱就好。
宋二郎两口子知道老太太的用意,心里也过意不去,知道老太太没钱,现在花的银钱都是老太太自己的棺材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