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都不能,那此事便不是你的事,爹允许你给赵敬渊收尸,但绝不准你替他挡刀!
你长大了,你若非要这般做,爹自然拦不住你,可你得知道,你为兄弟两肋插刀,就是在□□爹两刀。
当然,赵敬渊若豁得出去先为我儿挨两刀,爹的命随他拿去!”
宋景辰的眼圈儿红了。
宋三郎起身,无声地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若是以往,景辰就会拉住他爹的胳膊,顺势把小脸儿贴上去,就如同他幼时一般,然后父亲就会轻抚着他的头顶,各种安慰。
但“定亲”这件事,就像在他脑子里按下了一个开关,他猛然间就意识到自己长大了,开始真真正正把自己当一个男人看,而非孩子。
他再也无法做出那等唧唧歪歪撒娇卖萌的举动,不要说做,他想想都会觉得没眼看,无法理解自己当初怎么就一点不知道羞臊。
甚至都没有人告诉他这样做不对,爹娘没有,哥哥们没有,至于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私底下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宋景辰不知道他的“娇气”是会让人觉得他本该如此,与生俱来,命里天然带的娇贵。
就如没有人会抱怨姚黄魏紫娇气难养,因为它们是那样的美丽夺目,难伺候不是应该的么。
宋三郎见儿子竟然没有像以往那般求安慰,一时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心说莫非自己说得太重了些?
怔愣间,景辰亦随着他站起来,哑声道:“爹的教诲,景辰记住了。另外……”
“另外怎么了?”宋三郎微微挑眉。
“另外爹的命比儿子贵重,谁敢拿去,儿子就宰了他,谁都不行!”
撂下“狠话”,宋景辰一溜烟跑了。
以前这种话他可是张口就来,现下说出来,你爷头的,可太难为情了,显得他好肉麻。
受不了!
但自家老爹偏偏就吃这一套。
景辰的衣角从三郎身边“唰”一下飘过,可见这小子跑得有多快。
宋三郎站在原地看着儿子跑远,默默地摸了摸鼻尖,一本正经的脸上,笑意绷不住。
正这时,秀娘一脚踏进屋来,边往屋走,边抱怨:“这孩子,成天冒冒失失的,差点儿把我撞倒,这得亏是他娘年轻反应快……”
正絮叨着,秀娘一抬眼,瞅见三郎脸上满是欢喜的,好奇道:“三郎,你自个儿跟这儿傻乐什么呢?”
“没什么。”宋三郎收敛脸上的表情,问秀娘:“不是去吃喜宴了么,这般早就结束了?”
“别提了,本来是去给我那表侄撑场面,结果去了被一帮穷亲戚包围了,全都拜托我给在咱们儿子的上善楼找份工。”
宋三郎“哦”了一声,对此并不奇怪,儿子大方,年底时候他那上善楼发什么年终奖,连楼里的跑堂伙计都有银子拿。
京城里都在说上善楼的厨子一年赚的工钱比朝廷官员的俸禄还要高,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往儿子那上善楼里跑。
秀娘道:“我也是从穷日子里过来的,不是说不想帮一把。
只是景辰楼里那些伙计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楼里的客人非富即贵,没点眼色哪能行?
我想介绍他们去南城挖河也好,修路也好,虽然卖点力气,但景辰给的工钱不少,好好做也能够吃够喝,若是节省还能攒下一点。
好家伙,我一片好心好意被人当成驴肝肺不说,还被人家说我现在攀上枝头当凤凰了,瞧不起他们这帮穷亲戚。
我的老天爷,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我许秀娘没攀上枝头的时候,也没吃他们家一粒口粮吧,如今我攀上高枝儿跟他们有关系么?
气死我了!”
秀娘忿忿不平的抱怨。
“你啊,要么就别把人家当回事儿,说什么由着他们去;要么就得让人家把你当回事儿,该端着就端着。”
“我这不是担心人家说我攀上高枝儿就忘本么,结果没想到还是一样被人说。”
“无需理会就是了。”
“你倒是想得开。”
“呵呵。”宋三郎轻笑了一声,想不开又能怎样,总要尊重事实并接受事实,甚至还得积极主动的替人家张罗。
他还不愿意接受儿子这么快就长大,这么快就要成立自己的小家呢,从当爹到当爷是那么简单的事么?
从软软的一小团,脑袋都要被他托着才能撑起来,到如今蹿到个子只比他低一点点,他付出了多少精力心血和感情,如今孩子很快就要成立自己的小家,也就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与他们现在的家剥离。
若说心里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但是再怎么失落,也只能是装作若无其事自己难受自己去调解,不能让儿子看出分毫。
孩子的幸福才是为人父母最大的幸福。
他所求的不正是这个吗?
父母之爱或许是世上唯一不求回报的爱。
景辰不知道他家爹还有如此多愁善感的时候,在他眼里,他爹永远都是淡定自若的,是绝对理智的那种男人。
他认为真正成熟的男人就该是他爹这样,他亦当学着父亲那样处理事情。
第292章
二月二, 龙抬头。
上善楼的改造终于全部完工,正式开业!
远远望去,主副楼高低错落,栏槛相通, 琉璃瓦耀眼夺目, 翘角飞檐直冲云霄, 以气势恢宏之姿傲立在洛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 与不远处蜿蜒盘旋的玉带河,香火鼎盛的大相国寺遥相呼应,构成京城一景。
用现代话来说, 那便是地标性建筑,门面担当, 代表了大夏京都的繁华,某种程度上让皇帝也面上有光。
因着开业,上善楼门前特意搭建了彩门高台,京城中最负盛名的曲艺杂剧班子轮番上台表演, 什么戏曲、杂技、舞狮、弹唱、傀儡戏, 应有尽有。
跑来看稀罕的老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过节一样热闹。
原本马良建议景辰邀请京城教司坊的头牌前来助兴,被景辰否了, 那样就无形中为上善楼贴上标签。
上善楼乃老少皆宜的购物餐饮娱乐场所,绝非什么专门服务男人的声色犬马之所。
楼外热闹喧嚷, 挤得水榭不通, 楼里的情况也不逞多让,宋景辰担心出事, 当即吩咐马良对客人进行限流,里面的人不出来, 外面不放行。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进到里面的人流连忘返根本就不想出来,这就导致外面的人等的心烦气躁,怨气冲天。
虽如此,可等了这么久,现在掉头走又觉得白等了,亏得慌。
马良急匆匆跑来请示如何妥善处置时,景辰正与杨睿、韩骏等人在雅间宴饮,景辰放下手中茶杯,淡定道:
“你让人在外面回廊里多加些椅凳,再备些免费的茶饮小食就是了。”
马良迟疑。
景辰瞅他。
马良斟酌道:“公子,都是些贵客,我们楼里是不是要给些补偿什么的。”
“不必。”景辰摆手。
给什么补偿,给完补偿就走了,没有人在外面排队如何最大程度把上善楼的人气拉起来?
所以这些人不能走。
想了想,景辰又道:“这样吧,我出一题,你去说给他们听,若是有人能答出来,便不必等待可直接进楼。”
景辰话音落地,桌上杨睿等人齐齐看他,一众目光里齐刷刷的好奇:快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
他们想的是景辰会出什么字谜或者对联,结果就听景辰道:“阿虎聪慧,某日行于街中,前人遗肉并一锭金,然阿虎唯拾肉而不取金,何故? ”
马良:“……”
一桌子人:“……”
何故?
放着金子不捡,只捡肉,这不是傻子么,可景辰在题目中早已申明:阿虎聪慧。
别人能不能答出马良不知道,反正他是真答不出来。
马良正要开口求教,杨睿却率先开口:“阿虎是只狸猫。”
马良:“!!!”
景辰朝着杨睿竖起大拇指。
杨睿笑道:“运气罢了,家中曾养一狸猫,因其虎头虎脑,便取名阿虎。”
景辰一捂脸:“看来我这障眼法有破绽,早知我就不取名阿虎了,我该取名宋虎才是。”
一桌子人哄堂而笑,韩骏指着景辰笑道:“可真有你的景辰,我敢打赌,明日一早全京城都是宋虎的传说。”
景辰亦跟着笑,马良上来请示到底该称“阿虎”还是“宋阿虎”
景辰目光里闪着“慈悲为怀”,他笑道:“宋阿虎诱导性更强,那可太欺负人了。”
说半句,他不往下面说了。
马良会意,因为不为难别人,那就得为难自家主子呀,万一有谁家巧好也养了一只名为“阿虎”的狸猫,主子不得费劲再想题目呀。
马良领命退出去,谈笑风生间,景辰嘴巴里轻飘飘吐出来一句话来:“刚才的题目太凑巧了,不如我再出一题,你们当中若谁能答出来,我便将上善楼三成的股份卖给他。”
“……”
众人集体失声。
郭午担心地扯了扯景辰袖子,“辰哥儿,我看你今日喝了不少,不然今日咱们就先散了吧?”
上善楼赚钱的潜力究竟有多大,在座众人心里都有一本帐,转让上善楼十成的股份,这不是把煮熟的鸭子拱手让人么?
景辰他真的喝醉了么?
景辰当然没有醉,非但没醉,从南州到京城经历这么多,他比从前的景辰更清醒。
上善楼作为京城第一楼,京城酒楼中最为耀眼的存在,它确实风水不好,尤其是对权臣官宦之家,越赚钱风水就越不好。
这也是当初宋三郎不给儿子银钱买楼,逼得景辰把自己睡觉的床都当掉,可怜兮兮四处凑钱的原因。
上善楼与景辰修路搭桥搞物流完全不是一个性质,一个是少数贵族们的享乐之所,一个是为众生谋福祉。
再富丽堂皇的酒楼有盛必有衰,终将腐朽,而儿子修的路,搭的桥却可以流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