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郎问他,“屁股硌得疼不疼?”
宋景辰点点头,“有一点点疼,不过爹爹我可以忍耐的,我还想再骑会儿。”
宋三郎轻笑,解释道:“几乎所有的兽类都是后腿更强壮,马儿也不例外,它是后腿发力,尤其奔跑起来时候就更是,当它用后腿发力时屁股向上拱起,人就会往前颠,当它屁股落下去,又会被颠回来,辰哥儿要做的是借力打力,腰胯随着它颠簸的力量前后自然摆动,这样你就会稳稳地落在马背上。”
宋景辰能听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不怎么会做。
宋三郎也不强求,这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孩子在练习中慢慢体会。
再者说,初次学习骑马,最重要目的是要建立儿子在马背上的自信,让小孩享受骑马的过程,其他都是次要的。
宋三郎刚才在遛马的过程中,向儿子传授了控制马的基本指令,这会儿见儿子适应良好,自然而然把手里的牵引绳递到小孩手上,笑道:“绳子给你拿着。”
宋景辰顺手把绳子接过来,自己驾着马骑去一段后,才发现缰绳和牵引绳竟然都在自己手里,也就是说刚才爹爹并没有帮他牵着马,完全是他自己在控制着马匹。
这一发现让宋景辰信心大增,原来没有父亲牵着,小马驹也能够听他的指令,忍不住跃跃欲试道:“爹爹,你不要在旁边跟着我,我要自己骑一圈。”
这宋三郎可不敢冒险,他刚才把所有控制着马的绳子交到儿子手上不假,但他人一直跟在小马驹的旁边呢,小马驹才不敢放肆,即便真敢放肆,他也能第一时间制住,小孩才第一次上马背,那敢真放手呢。
宋三郎拒绝了宋景辰的要求,笑道:“现在还不行,这样吧,待会儿爹爹带着你骑大马去。”
宋景辰道:“爹,现在就要去。”
“嗯,好吧,那咱们先把小马驹拴回去。”
宋景辰大眼睛眨巴眨巴,道:“爹爹,我还得要喂它些好吃的才行,我给它点好处,这样下次我要骑它的时候,它知道有好处,就会很愿意让我骑它。”
宋三郎:“……”
将小马驹牵回马厩拴好,宋三郎拎了半桶清水过来,先给饮水,又舀了掺有豆粕、麦麸以及盐巴混成的饲料,让宋景辰亲自喂给小马驹,在喂养马匹的过程中,可以赢得小马驹的信任和好感。
宋三郎的马在另外的马厩里拴着,今年六岁,相当于人类的成年,骨量和肌肉已经完全长成,正是膘肥体壮的时候,毛发在阳光下像黑缎子一样油亮,胸部宽厚而腰腹细长,四肢强健,臀部结实,马头高昂,马尾高高甩起,与宋景辰的小马驹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越强壮的马匹越是骄傲,不是谁来都有资格骑乘它,它也是挑主人的。
见到这样漂亮的大马,宋景辰忍不住惊叹,“爹爹,它可真威风呀,我的小白长大了也会像它一样吗。”
“当然能。”宋三郎进到马厩,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解开缰绳,牵着大黑马出来,旁边有人过来帮着把马鞍绑好,见到有孩子,又在马鞍上贴心地给铺了层厚毡毯,宋三郎喜欢办事细致的人,顺手赏了那人一颗碎银。
养马人大喜,连连鞠躬道谢。
宋三郎基本不插手马场的具体事物,都是由郭大有和于同光来管,他每次来马球场,最多就是询问一下进度,然后看下面人哪个表现好,顺手鼓励奖赏一番,因此在众人心中,宋三郎是神秘的大东家,大方的财神爷,人好心善的大好人一个。
宋三郎蹲下身子,宋景辰自然而然把左□□给他爹,三郎手上用力,宋景辰双手扶住马鞍,借着他爹传过来的力道用力一跃,纵上马背,宋三郎随之飞身上马,双手持缰,将身前的儿子护在怀中,双腿微微用力夹住马腹,给到马儿指令,马儿抬腿,哒、哒、哒向前走动,宋三郎低头问儿子,“装备好了吗?”
有宋三郎在身后坐着,宋景辰什么也不怕,用力点点头,道:“爹,要跑快一点。”
“好。”
话落,宋三郎脚后跟踢马腹,同时松开缰绳,随着一声短促有力的“驾”,大黑马放开蹄子,飞奔起来。
一开始,宋三郎没敢太快,一来马匹需要一个简单的热身,二来,小孩也需要适应马的速度。
策马飞奔的感觉,只有真正骑上马背上的人才能深切体会那种畅快淋漓的征服和驾驭,宋景辰喜欢极了,就是屁股有点遭罪,这马儿跑起来不是一般的颠簸,尽管身下有厚厚的羊毛毡毯,宋景辰仍旧被颠得不行,宋三郎俯身下去,指导着儿子,“想想之前爹是怎么教你的,不要用你自身腰胯的力量去摆动,顺着马儿颠簸的力道摆。”
宋景辰大声道:“爹,我不会摆。”
宋三郎:“跟着爹学,先放松身体,身体放松你的胯才是活的。”
宋景辰:“放松啦!”
宋三郎:“对,继续放松,注意是马带着你走,不是你带着马走。”
说着话,宋三郎放慢了速度,继续指导:“现在身子往后仰。”
“对,继续后仰……慢慢往前——”
“做得很好,注意快起慢坐,对,很好,不错。”
“注意不要坐实。”
“爹,我好像有点会了。”宋景辰兴奋道。
“不错,辰哥儿学得很快,爹现在要加快马儿的速度,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啦!”
“驾——!”宋三郎一声大喝,拽动缰绳,马儿放开蹄子飞奔起。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宋景辰大声道:“爹——感觉我们就像风一样,自由自在!”
“不要说话,会往你嘴里灌风。”
“好!”
……
第94章 我有办法
三月中旬, 春暖花开,正是一年中的好光景,宋三郎的马球场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择日开业, 郭大有特意花重金请了洛京城有名的算命先生给选了黄道吉日:农历三月十八, 【宜】纳采、祈福、开市、动土。
这日, 宋三郎下衙回到家中, 看到秀娘手上拿了厚厚一摞宣纸,不由多看了一眼,不明白秀娘娘要做什么, 秀娘解释道:“我们儿子书袋里拿的,人家自己赚来的。”
宋三郎不解挑眉, “怎么说?”
秀娘笑道:“你猜猜人家是怎么赚回来的?”
“哦?怎么赚回来的。”宋三郎换下外面的官服,顺口问道。
秀娘:“回来跟我说是搞了个什么抽签,抽到有特殊有记号的竹签子就可以得到五文钱,但这签子不能白抽, 给他一张宣纸便能换一次抽签的机会, 你儿说他只用五文钱就赚了人家一摞子宣纸。”
宋三郎:“……”
这不就同元宵节投壶一样的道理吗, 花一些银钱买一次投壶的机会,对商家来说, 稳赚不赔,因为值钱的东西是少数, 不值钱的才是大多数, 无论怎么投,总归是商家赚。但对买东西的人来说, 却是一次以小博大的机会,虽说不容易中, 总归花费也不多,万一要中了,那不就赚了吗?
思及此处,宋三郎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若有所思。片刻后,他道:“我去书房,告诉辰哥儿不要在书院搞这些事情,书院是读书的地方,另外赚钱不是他小孩子该操心的事,回头让孩子把这些宣纸还给人家。”
秀娘应下,儿子虽然聪慧,但读书是比赚钱更重要的大事,再有钱也不能光宗耀祖。
宋三郎心里哭笑不得,这大概就是家里忽然间富裕的后遗症,让小孩切切实实感觉到了银钱带给家里的好处,带给他自己的好处,让他对赚钱特别有兴趣。
还有半个月就要进行府试,秀娘以为三郎在书房里读书,怕打扰到他,轻轻带上屋门出来,到二嫂姜氏屋里坐会儿,顺便让姜氏帮着给辰哥儿裁双今年春天流行的鞋样子。
三郎让她不必太辛苦,给孩子买现成的鞋子穿就好,说是这样说,秀娘不想花没有必要的银子。
家里现在有银钱了不假,可她总觉得三郎赚得多,花出去的更多,那马球场投了那么多银钱在里面,能不能赚钱还两说呢,她这里得存些应急的银子才好,这万一三郎那边不顺当,自家也有退路。
秀娘进屋的时候,姜氏正在修建虞美人的花枝呢,秀娘走过来道:“都开花了,还怪好看的。”
姜氏放下剪刀,笑道:“这花好养活,皮实。”
秀娘道:“是呢,咱俩一块儿买回来的花,你这都开花了,我那两盆栀子花回来没几天就半死不活的,好几片叶子都发黄了,昨儿我闻着两盆栀子花一股子酸醋味儿,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这栀子花怎么会有酸醋味儿呢,从未听说过,莫非是你浇水太多,花根腐烂了?”
秀娘一摊手,“我家那混小子给我用掺了醋的水浇花,干了坏事怕我揍他,愣告诉我说是陈大儒说的,说是浇醋能治栀子花的黄叶。”
闻言,姜氏被逗乐了,朝里屋一块儿玩的俩孩子瞅了一眼,小声笑道:“忒调皮。”
“可不是调皮,对了二嫂,你手巧,帮我给辰哥儿裁双鞋样子呗,就是咱俩逛铺子看到的人家那种翘头敞口鞋,你能弄吗?”
姜氏道:“那个鞋样子倒是不难,不过人家翘头处绣的小老虎挺好看的,咱俩弄不来。”
“这有何难?咱家竹姐儿会绣呀,说不定比外面绣得还好呢。”
姜氏一拍脑门,道:“瞧我,一时竟忘记身边有现成的巧手了。”
说到竹姐儿,秀娘道:“过完年咱竹姐儿虚岁就十六了,大嫂是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同你说过吗?”
姜氏给秀娘倒了杯茶,递过去道:“大嫂没说,托三弟的福,如今咱们家的日子好起来,几个小的也争气,我瞅大嫂的意思是想让竹姐儿往高处够一够,能嫁个门第好些的人家。”
秀娘道:“竹姐儿这孩子太老实,去那门第高的人家,有男人护着还好,若无男人护着,日子也未见得好过,要是我闺女,我就给她找个咱家能压住的人家,敢给咱气受,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姜氏扑哧乐。
宋景辰在里屋同睿哥儿杀完一盘棋,听到外屋他娘的动静,跑出来了,扑到秀娘身上黏缠,秀娘揉着儿子的头笑问,“跟你二哥哥在里屋玩什么呢?”
“我和二哥哥下围棋呢。”
秀娘:“那你们俩谁赢了?”
宋景辰:“兄弟之间谈什么输赢,我和二哥哥不是比赛,我们就切磋一下棋艺,有时候我厉害一些,有时候二哥哥厉害一些。”
宋景睿在旁边听着脸色微红,在下棋上,他不如弟弟,弟弟的控局能力远非他能比,自己走一步看三步已经是不易,但弟弟却可以算到十几步以后的棋,在下棋一道简直天赋异禀。
宋景睿坦诚道:“三婶娘,弟弟棋技高超,睿哥儿远不及弟弟。”
秀娘摸了摸睿哥儿的头,笑道:“嗐,你弟弟什么都不会,就是会玩儿,这下棋也是玩儿,正是他拿手的,睿哥儿不用跟他比这个。”
宋景睿:“——”
这……下棋能算是玩儿吗?
……
农历三月十八,宋三郎的马球场正式开业。
受那日儿子利用抽签赚人家的宣纸启发,宋三郎原本想搞个猜球的活动,其实这种赌局早就有,贵族们打马球彩头设置的更大,不过一般多是参与打球的双方对对赌,观看球赛的看客们参与的少,如此操作,自己是稳赚不赔,还可以以此为噱头,吸引更多的看客。
只不过冷静下来,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原因是如此操作,不可控的东西实在太多,很可能让好好的马球赛变了味道,这违背了他的初衷。
是以,宋三郎取消了猜球的想法,转而搞了一个抽签活动,规定马球场开业头一天免费看球,看球的同时可以免费参与抽签,当日公开抽签结果,抽到头筹者可得白银一百两。
一大早,宋家人都到场了,家里人只以为是宋三郎参了股,寻思着参股也不会多,并不知道宋三郎才是背后的大东家,因此都是抱着过来看看热闹捧捧场的心思来的,毕竟打马球这可是贵族们的玩儿的,平时难得一见。
张璟带着夫人过来也是这个心思,他完全不看好宋三郎的马球场,但却看好宋三郎官场上的天赋,高低得过来给撑个场面。
于同光家娘子也带着儿子于兴业过来,自家男人现在帮着宋大人打理生意,自家的日子现在同以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家娘子也想过来带孩子见见市面。
只是众人还没到马球场大门口,就被眼前呜嚷呜嚷的人群吓住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
白银一百两是什么概念?洛京城的普通人家不吃不喝五六年也攒不下如此多的银子,宋三郎叫人把消息散播出去不过几天功夫,半个南城的老百姓都轰动了,免费给看打马球,还有可能白拿一百两银子,听到这种好事儿,甭管真假都得过来看看热闹,反正又吃不了亏。
不要说观赛台,整个马球场也容不下如此多的人。
宋三郎实在低估了一百两银子的诱惑力,也低估了免费的诱惑力,郭大有和于同光急得满头大汗,来回踱步,人多本来是好事儿,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就成了麻烦,这要大门一开,众人蜂涌而入,真要发生什么踩踏,那是要出人命的,且不说摊上官司是麻烦事,单就开业第一天就出人命,对马球场的影响可太坏了!
事发突然,宋三郎也头疼,一时之间,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宋景辰一大早跟着他爹过来的,看着一屋子大人着急,小手拽了拽他爹的衣角,道:“爹爹。”
宋三郎摸了摸他头,道:“乖,爹爹有事忙,辰哥儿先同郭午出去玩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