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魔族无法轻易攻进来,但他们也根本出不去,连想登上城楼看看外面是何场景都做不到。
城主又泪眼朦胧了,仙子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在保护他们啊,可她和她的小徒弟又怎么可能是魔族护法的对手呢?
想到他们现在可能很凄惨的样子, 城主抹了一把泪,只能跪了下来,祈求漫天的神佛能够庇佑他们, 拯救不夜城于水火之间。
百姓们也已经明白了是仙子在保护他们,仙子没有离开, 就在外面以单薄的肩膀对抗魔族的千军万马。
他们也纷纷跪了下来,只能向上天祈求仙子平安无事。
在他们跪下祈祷的时候,有无形的功德金光从他们的身体逸散而出,像是一点点星光汇集起来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
与此同时,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快要过去。
几千魔族士兵如墨点似的聚集在城外,魔族护法花容就坐在一辆华美的轿子里喝酒。
轿子四周帘幕朦胧,色调轻柔,轿子里面燃着一炷香,轻烟寥寥,好闻迷醉。
仿佛不是什么进攻凡界的战场,而是温柔繁华乡似的。
花容一身红若烈焰的衣袍,斜靠在榻上,修长的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时,立刻就有美貌的侍女跪坐着上前替他斟满酒杯。
侍女柔声道:“大人,时辰将至,那城主会将散修送出来吗?”
闻言,花容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另一个靠在他怀中的侍女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侍女含羞带笑似的微微低头,声音娇俏动人:“凡人天生卑贱,又贪生怕死,为了活命,别说恩人了,就是父母子女都是能牺牲的,大人就等着看好戏吧。”
听着侍女的话,花容唇角的笑意始终不变,目光凝视着城门口,眼底隐约有些兴奋之色。
好像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被自己守护的苍生背叛,推出来送死的戏码很期待。
那些修仙人口口声声要守护苍生斩除妖魔,在被他们口里的苍生推出来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呢?
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不甘和怨恨呢?
他是很喜欢看这样反目成仇的戏码的。
就像是一年前在魔渊死去的陆央一样,被爱的人所辜负,最后带着不甘和绝望而死去。
想到当时陆央被逼到绝境掉进魔渊时的样子,花容心头都还能涌起当时那般爽快的情绪,唇角的笑意不由更浓。
但忽然间,他的笑意忽然凝固住了,目光盯着前方的空地,城门口的不远处。
那里逐渐显现出了两道人影。
在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脸和身影以后,花容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眼神有些难以置信。
仿佛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他骤然飞身而起,来到了那人的身前。
那张冷淡仿佛没有情绪的脸映入眼底,花容的瞳孔收缩了几分,脸色也难看起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陆、央!你竟然还活着?”
陆央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没有说话。
花容盯着她,片刻后,原本难看的脸色却忽然化作温和的笑意,语气隐隐还有些兴奋和恶意:“没关系,我可以杀你一次,就可以杀你第二次!”
他的话音刚落下,裴浮玉就已经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掌心蓄力朝他打出了一掌,他的速度极快,出手又狠辣。
花容躲闪不及,受了这一掌,倒退了几步,有些狼狈地抬起头来,看向了陆央身边那个神色冷厉身形修长的黑衣青年。
哪怕对方身上仙力充沛,但也还是能看出隐隐的妖邪气息。
他将陆央当做他心里最恨的仇敌,自然很清楚陆央收了一只蛇妖做徒弟,算起来,这只蛇
妖也不过才活了十九年,哪怕看起来不容小觑给了他危险的感觉,也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假以时日让他成长起来就不一定了。
裴浮玉盯着花容,冷冷地道:“就凭你也想杀我师尊?”
花容缓了下气息,掌心化出了自己的武器,红绫看着柔软绵长,实际暗藏锋锐,足以轻易将人分割成无数碎块。
他眼神转厉,语气却似缓和地笑道:“好,我便先杀了你,再将你师尊带回去好好享用!”
话音落下时,他手中红绫已如闪电般迅捷地袭向裴浮玉。
裴浮玉冷笑一声,也不跟他废话,拔剑迎上去,一招一式都跟杀疯了似的又狠又快。
陆央都看得有些心惊,现在的花容本来就不是裴浮玉的对手了,还要拿话激怒他,裴浮玉心心念念报仇记了五百年,现在有机会,当然是有多狠辣就有狠辣。
花容显然错估了裴浮玉的实力,很快就被他给打懵了,他那最坚硬的龙鳞所化成的红绫却真如绸缎一般脆弱地被裴浮玉的利刃削成了一片片碎片。
漫天飞舞的红绸碎片如一场红色的花雨落下。
花容欣赏不了这“美景”,法器被毁,他心里咯噔一声,有了退意。
但裴浮玉并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剑锋又至,闪着锋锐的寒光,却并没有一击毙命,而是一剑又一剑地飞快刺出又收回,专挑最疼最脆弱的地方。
一向从容优雅的花容连连惨叫,滚落在地,那身红色的衣衫都染上尘土变得脏污起来,血水逐渐蔓延他身下的地面。
魔族向来不讲什么道义,见花容一个魔族护法都快被裴浮玉给打成碎肉了,心生恐惧,就想要偷偷逃走。
这些魔族都没少残害凡人,做尽坏事,陆央自然不可能放他们轻易离开。
转眼间,陆央的身影就出现了这些魔族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些魔族加起来也有一两千,但真正厉害的其实也就花容一个而已,他们一起攻上来的时候,陆央站在原地没动,并没有一个个地去解决,只将仙力蓄于剑峰,一剑挥了出去。
薄凉锋锐的剑身划过空气,便有无数道灵力化成的剑锋朝着这些魔族而去,魔族站在原地,连躲避的本能都死忘了,眼里闪过惊恐的空白情绪。
接着就是惨叫声一片,剑锋过处,这些魔族纷纷倒下,连身体都被这股强大凌厉的剑峰搅碎成了齑粉。
在将这些魔族都解决完以后,陆央的长剑依然干净无暇,没有染上丝毫鲜血。
她归剑入鞘,长剑隐没于空中,才转头看向了裴浮玉,这一看就不由沉默了。
太惨了,花容身上的衣衫破碎,身上不知道被刺出了多少伤口,血水淌了一地,哪儿还有魔族的邪恶,脸色惨白得跟死人似的。
对比起来,裴浮玉看起来更像是作恶多端的魔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眸又深又沉,下手狠厉残忍。
花容气息微弱,已经忍不住求饶:“求你……杀了我。”
裴浮玉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给的回应却是一脚狠狠踩在了花容那张精致惨白的脸上,丝毫不为对方垂死的哀求而动容。
“……”陆央道,“够了!”
这都不像是在报仇,而是在单纯享受虐杀的快感了。
陆央微微蹙眉,盯着裴浮玉,那五百年的修魔经历对他而言,还是在潜移默化里改变了他很多,他现在看着比花容都还适合做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在听见她的话以后,裴浮玉倒是干脆下手结束了花容这条命,一剑捅穿了花容的心脏,她都能听清楚剑尖刺入胸膛穿透血肉的噗嗤声,令人有些头皮发麻。
裴浮玉脸上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抽出剑以后,还用仙术里足以燃烧神魂殆尽的高阶真火将花容的身体烧得一干二净。
猝然在花容尸体上燃起的大火里,火光灼热,映照在裴浮玉那张唇角微勾仿佛享受这一刻的表情上,陆央虽然知道他可能是太想报仇憋久了才显得这样变态,但也还是有些心情一言难尽。
只能庆幸她不是真的死了,不然裴浮玉简直就是妥妥的毁天灭地大魔头预备役。
注意到她的目光,裴浮玉在一片闪耀的火光里,抬起头看向她,那张俊美染血的脸上露出了快乐的笑意,轻声道:“师尊,我替你报仇了。”
“……”
我谢谢你。
陆央记忆里那个粘人单纯的小蛇现在忽然变得这么强大又凶残,她也需要慢慢适应,但也生不出什么恶感,小蛇没被好好教导的话,是很容易走歪的。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送出去的乖巧小狗进化成了疯狗,她也不可能就不要他了,反而还有些心情复杂,隐约还有些心疼。
他会变成这样,在他轻描淡写的那闭关修炼的五百年肯定吃了不少苦,不然不能变态成现在这样,杀花容时还能愉悦似的勾着唇角,下手却一下比一下更狠。
陆央抬脚朝他走过去,站在了他面前,望着他那张和年少时极为相似却显得有些阴郁邪气的脸。
裴浮玉微微侧头看她,似有些疑惑:“师尊,不高兴吗?”
陆央没说话,微微叹了口气,拿帕子替他将脸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露出了深邃俊美的五官。
他微怔了下,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很是乖巧,半点儿没有之前还拿剑乱捅人的变态模样。
等将他的脸擦干净以后,陆央收回手,道:“以后不要搞得这么血腥,很难看。”
哪个正道人士杀妖魔时会是抱着享受杀戮快感的心态,也就只有魔族才会以杀戮为乐,裴浮玉本来就是蛇妖,天性就有兽族凶残的部分,现在倒像是将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在他还能听她的话,还能拉回来的,她都感觉自己现在真像是牵了一条狗绳,要是放掉绳子,裴浮玉指定就撒手没了,跑去为祸一方。
裴浮玉愣了下,像是真以为自己现在不好看,在看见衣服上染着的血点时,还施了个清洁术,重新变回衣袂飘飘干净俊朗的模样,对她一笑,笑容乖巧又纯澈,很有仙门弟子的飘逸和清正。
陆央的眼神都比之前要柔和点,还是这样仙门风格的徒弟看着更顺眼,看着就让人心软。
现在,该报的仇也报了,只要不再遇上玄宸受刺激,裴浮玉估计也不会再变成刚才那样的凶残模样了。
*
当陆央解除结界以后,城主和城内的百姓就一涌而出,在看见空荡荡的城门口时,还愣住了。
陆央也没说魔族已经都被全部杀光了,只说已经被击退了,毕竟这么多魔族一下子就都杀完了,听起来也是挺恐怖的一件事。
这样的实力在修仙界也是屈指可数,她还不想引来仙门的人的查探。
现在这样远离仙门在凡间积累功德修仙的日子就挺好的。
在听到魔族已经被打退的消息以后,城主大喜过望,还记得裴浮玉随口说的庆功宴的事情,立刻吩咐人去操办起来。
众人劫后余生,这点儿绝望过后的欢愉也很让人振奋,想要庆祝一下。
陆央也没有扫兴,在收到邀请以后就去赴宴了。
*
宴席将要结束的时候,城主已经有些微醺了,看向陆央,原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叹了口气,道:“陆仙子,我已经联系了仙门的人,你便随他们一起离开吧。”
他这话自然不是逐客令,在魔族被击退以后,他们定然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到时候只会迎来更猛烈的报复。
说不定……下一次来的就是魔尊本人了。
城主是不想再连累他们了。
陆央看着城主,片刻后,淡淡道:“在彻底解决魔族的隐患前,我不会走的
。”
她已经收了不夜城百姓的不少功德光芒,当然不能中途走人。
城主愕然片刻,感动又有些着急地想劝说她:“仙子,你打败了花容,他定然……”
他的话没完,一旁忽然有一道声音道:“花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