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娘:“……”
周锦钰抬头看看两口子,不明白娘到底说错了什么,爹突然就发脾气,他扯了周二郎的衣角,“爹。”
周二郎深吸一口气,也不管朱云娘,弯腰抱起儿子就往前走,“把糖葫芦给爹吃口,让爹尝尝好吃不。”
周锦钰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到他嘴边,看了一眼原地没动的云娘,“爹,你走慢点儿,娘还没跟上来。”
周二郎:“钰哥儿买的糖葫芦不错,又酸又甜,再喂给爹吃一个。”
朱云娘的眼泪流出来了,也不管脚下路滑,大步朝着爷俩儿追上去。
她扯住了丈夫的衣袖。
周二郎没有甩开她。
周锦钰看不懂。
今天钰哥儿一手牵着爹的手,一手牵着娘的手,一家三口在雪地上走,后面是他们的脚印,此情此景触动了周二郎。
日子终归还是要过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他若不给她一个暗示,两个人只会更加的互相猜疑不信任,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早晚耗耗光。
就算是为了儿子,周二郎亦不想让这裂缝越来越大,直到无法弥补。
丈夫突如其来的醋意和占有欲让云娘喜极而泣,夏竹那事儿过去以后,虽然两人谁也没说什么,可她知道二郎心里有疙瘩。
朱云娘也学着儿子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丈夫吃,周二郎看了她一眼,到底张口咬下一个。
周锦钰:“……”
这算是又和好了?
周锦钰伸手去擦云娘的眼泪,把自己手里的糖葫芦递到云娘嘴边,云娘眸中含泪的咬了一口。
周二郎递过来一方洁白的帕子,云娘接过。
……
紫玉河边儿的雪景是安京城一绝,夏天的绿丝绦化为一条条银丝带,银装素裹,当真漂亮。
来观赏雪景的人很多,大多是达官显贵,毕竟紫玉河附近的宅子不但普通人买不起,就算是有钱人也没资格买,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但似周二郎这般带着老婆孩子一块儿出来的却很少见,看到这神仙颜值的幸福一家,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尤其是在场的小姐妇人们。
端王妃和贺夫人站在一块儿,看到这一家三口,有些妒忌,又忍不住有些恶意的想,所有的女人最终的结局都一样,色衰而爱驰,男人越有本事越是如此。
周二郎只是听同僚们说过紫玉河的雪景是一绝,这还是第一次来,倒没想到人如此之多,而且还自动分成两波,男人们在东堤赏雪,女子们则在西堤赏雪。
云娘见到这等情形,有些不好意思,跟周二郎说了一声,跑去西堤了。
“钰哥儿!这边儿。”
贺景胜和徐坤朝着周锦钰招手,后边儿还跟着冯浩。
周锦钰一捂眼,刚才爹和娘闹脾气,爹抱起他就走,他也不敢吭声,可怎么每次被爹抱着都被徐坤这家伙给撞上。
周锦钰忙从周二郎身上出溜下来,第一次被徐坤笑话难堪得不行,现在跟徐坤混熟了,倒也不觉得那么不好意思了。
周二郎放开他,嘱咐他地上太滑,小心别摔了。
周锦钰跟三个小伙伴汇合,他很不喜欢林氏的做派,但冯浩一个小孩子,天天可怜巴巴地跟在他们几个后面,他也不好意思不搭理人家。
所以说,冯浩别看小,生在跟哥哥们争宠的大宅门儿里,他亦有自己的小心眼儿,嚣张的时候嚣张,该软的时候他亦能服软。
他本能的知道跟着徐坤、贺景胜这些人混对自己好,另外他也想和周锦钰玩儿,他快要被噎死的时候周锦钰从天而降救了他,他对周锦钰肯定有好感。
周锦钰把刚才剩下一串儿没吃的糖葫芦分给几个人,几个小孩儿你咬一颗,我咬一颗,剩下四个没吃,打算呆会儿堆了雪人用做雪人的眼睛。
谁都没有带着工具来,几个小孩儿干脆用手堆,周锦钰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在地上用手堆,一开始还带着手笼子,后来太碍事,又不灵活,干脆给摘掉了,徐坤咯咯乐,“钰哥儿,这个不错,呆会儿咱们把它当成雪人的袖子。”
周锦钰:“别糟践东西,我爹才刚花银子买来的,贵着呢。”
徐坤:“瞧你小气的,不就是银子嘛,我身上就装着银票呢,我买你的,花钱买你的总行了吧。”
周锦钰瞪他,“不卖!你这么土豪,把你的银票给我们三个分分。”
徐坤:“什么是土豪?”
周锦钰翻了他一眼:“钱多、人傻、爱显摆,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你有银子。”
贺景胜忽然开口:“一针见血,不能再贴切。”
冯浩不敢损徐坤,低着头闷笑。
徐坤不干,佯装报仇,上来把周锦钰按地上,周锦钰喊贺景胜救命,冯浩也跑过来帮忙,几个孩子咯咯笑着滚成一团儿,周锦钰任由自己大字型的躺在雪地上喘气,穿越到这里以后,总是小心翼翼的害怕犯病,连跑和跳都不敢。
真的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贺景胜知道周锦钰有哮喘,看到他躺在那里喘气,忙凑过来问,“钰哥儿,你没事儿吧。”
周锦钰摇摇头,“没事儿,就是身上滚的又是雪又是泥,我爹呆会儿看见了肯定要说。”
贺景胜拉他起来:“有难同当,咱们都一样。”
第105章
东堤这边儿不知道是哪位风雅人士,特意带了小酒,又摆上长条桌子,燃了红泥小火炉,炉子上的火锅子里咕嘟咕嘟冒着热腾腾的白烟,一帮人煮雪吟诗、饮酒闲话,好不快哉。
“呦,周大人来了,快快快,来这边来坐,煮酒吟诗这等雅事岂能少了凤青兄这般风流雅致的人物,你这一来啊,咱们这紫玉雪景又多一景儿。”
这恭维当真是到位。
周二郎朗朗一笑,冲对方一拱手,抱拳谦虚,“王兄此言过分抬爱,凤青可担当不起,难得好酒好景,诸位好雅兴,在下便也凑个热闹,与诸位赏雪同乐。
与在坐诸人一番寒暄,场面上的客气话说完,周二郎款款入座,与众人把酒言欢。
他自己知道自己身处危险的逆风局,一个弄不好就粉身碎骨,但在外人看来,他那都是顺风顺水青云直上,中状元、入翰林、两个月就升官,半年之内成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这官运简直是坐上了蹿天猴儿,势不可挡!
有人愿意恭维捧场,周二郎也乐得顺水推舟把自己“简在帝心,官运亨通”的个人形象树立起来。
朝廷里是最现实的地方,官场无朋友,锦上添花的有,雪中送炭的少,你一旦落魄,不顺势踩上你一脚就是好的,都忙着跟你摘干净关系呢。
所以你就得学会端着,你得让人觉得你有利用价值。
在周二郎的认知里,所谓最好最可靠的人脉,就是把人绑到自己的船上,我翻船你也没跑,绑到自己船上的人越多,人脉就越广,自己这个掌舵人就越有话语权。
当然,没人喜欢被强迫。
所以,你得吸引别人主动上你的船。
这就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说周大人风流雅致,还真不是恭维他,瞅瞅人家这宽袍广袖,玉冠束发,乌发如云,修长若玉节的长指拈杯一笑,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风流清雅,又凤眼斜来泄露出那么一丝温和中的傲慢,细瞅又仿若傲慢只是你自己一瞬间的错觉。
——说人话就是周大人真是个美男子呀。
人人都知道周凤青没有妾室,不少人开始暗搓搓考虑让家中的庶女与周大人联姻,这叫提前投资,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还是要与这位皇帝眼前的红人搞好关系才是,所以不存在灌酒,浅酌还是深饮都随个人的意,气氛相当融洽。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今日小酌,一桌子人就算是一起喝过酒了,他日登门拜访便也有了由头。
周二郎与众人玩儿了会儿行酒令,担心天气冷儿子在外面冻的时间长了身体不适,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周二郎找到周锦钰的时候,一大群孩子玩儿得正欢,堆了个大雪人,糖葫芦做眼睛,不知道哪个的帽子给戴到了雪人的头上,又是谁脖子里的皮毛领做了围巾,插在雪人身上的两根树枝上歪歪斜斜挂着的手笼子,周二郎倒认出来了,正是自家儿子手上戴的那副。
“钰哥儿,我们该回家了。”
周锦钰听见动静一回头儿,瞅见周二郎在不远处站着等他。
“咱们改日再玩儿吧,我爹喊我呢。”
周锦钰拍了拍身上的雪跟人告别。
儿子小跑过来,跑近了,周二郎看到儿子屁股上、膝盖上、甚至后脑勺的帽子上都沾了湿乎乎的污迹,他拉过儿子冰冰凉的小手儿,什么也没说。
周锦钰偷偷觑他神色,周二郎低头看过来,“怎么了?”
周锦钰忙摇头,假模假样摸了摸自己肚子,“爹,我有点儿饿了。”
“回家给你换了衣裳,爹带你去太白楼。”
周锦钰忙顺杆儿爬,“太好了爹,那我去对面喊娘回来。”
周二郎松开他手,点点头,“去吧,爹在这儿等着你。”
周锦钰过去西堤找朱云娘,周二郎看着儿子跑远的背影,摸了摸鼻尖儿,大干朝都找不出像自己这般宠孩子的父亲了,怎么好像还有点儿怕他呢?
一家三口回了家,周锦钰一溜烟儿跑回自己屋里换衣裳,周二郎推了推门儿,还给反锁了。
“钰哥儿,你插门做什么?”
“爹,我正换衣裳呢,万一秋霜不小心闯进来多不好。”
“衣服都没拿,你拿什么换?”
“——啊?”
咔嗒!一声,周锦钰把门拉开了个缝,探出个小脑袋来,周二郎把手上的衣服递给他,“多此一举,秋霜什么时候进你屋没敲过门儿。”
周锦钰呵呵尬笑,“爹,你和娘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周二郎也笑,“不急,爹进去等你。”
周锦钰忙摆手,“爹,我现在是书院念书的学生了,过了生辰也都六岁了,当着人面儿换衣裳多不好意思。”
周二郎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是这样啊,倒是爹疏忽了,那行,爹尊重你的隐私。”
周二郎主动替儿子关上了门儿。
周锦钰刚才跟一帮小孩儿玩儿打雪仗,玩着玩着就有那使坏的就开始往人脖子里塞雪,周锦钰不敢疯跑,就是跑他也跑不了人家那么快,被人逮住往脖子里塞了一个大雪球。
更缺德的是那孩子把雪球塞得还挺深,又故意用手掌把那雪球击碎了,让他拿都没法拿出来,只能任凭冰凉的雪水融化在自己的身体上。
徐坤看见了,给人踹了一脚,又不准人动,攥了个大雪球递给周锦钰,让他也给那孩子塞脖子里。
周锦钰当时也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鬼使神差地就真给人往脖子里塞了雪球,还说了句冠冕堂皇的话:“欺负人的时候你就该有被人欺负的觉悟。”
徐坤笑眯眯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你怎么这么聪明呢,还知道把雪球拍碎了让人拿不出来?”
徐坤:“你这么聪明,小爷我得赏你呀,这雪球就不错,你就好好在脖子里塞着吧,听明白了吗?”
说完他也不理那孩子,哈哈笑着搂了周锦钰的肩膀,“你爷头的,不亏是状元郎的儿子,这话说得没毛病!不过小爷我欺负人的时候还真没这个觉悟,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