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静怡疼晕了过去。
巧荷挥挥手,叫武嬷嬷将人抬回延春阁,安静站回耿舒宁身后。
耿舒宁这才看向跟她一起过来的妃嫔,“今儿个天气不错,我们也聊聊如何?”
懋嫔和瓜尔佳常在倏然腿一软,都跪在了地上。
扶着宁贵人的宫人也站不住,主仆二人齐齐跌倒在地。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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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胤禛在万寿节当日宣布,帝后大婚,国泰民安,大赦天下,免一年赋税,加开恩科。
耿舒宁上中宫笺表,表示后宫同贺,愿以皇家私库银成立皇家学院,奉太皇太后为院长,教导所有有品阶的王公大臣家子嗣。
太皇太后亦下懿旨,直言北蒙八旗亦不例外,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稚童都可入学。
无学院毕业证的贵女,取消秀女选秀资格,以初选落选计。
后宫以齐妃为首的妃嫔,第一批站出来响应,表示愿效仿颖慧夫人和官学夫人,入学院做女先生,教导女童德容言功和新宫规。
前朝以耿国公为首,表示六部会派出左右侍郎为训导先生,教导男童君子六艺和大清律法。
京城上下议论纷纷,朝堂上也乍然起了波澜。
王公大臣家里的孩子,女童将来若是选秀,则可入宫为家里博前程,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呢?
男童则个顶个都是家里的宝,哪儿舍得往什么学院送,且不说有国子监,家里好几个先生伺候呢,更是荒唐!
再者,后宫妃嫔怎么能出宫?
规矩体统还要不要了!
六部官员都是为了朝廷办事,去教孩子,还做什么官,还要先生做什么?
耿舒宁去了趟畅春园,求见康熙,奉上了《大清皇家学院可持续发展计划书》。
从八旗弊端,到思想禁锢,再到闭关锁国的害处一一详尽描述清楚。
胤禛早就私下里隐晦跟康熙提过,耿舒宁所梦国祚的事儿,否则康熙不会那么痛快同意耿舒宁为后。
他得知大清国祚只有不足三百年,甚至还受屈辱于蛮夷,留下千古骂名,早不知辗转反侧多久,才下了狠心想求变。
拿到耿舒宁的计划书后,清源书屋里的灯烛亮了好几宿。
在消息传遍大清,反对的折子从全国各地飞往京城,甚至朝堂上都争吵不休的时候,康熙突然亲自拟旨,叫梁九功入朝宣旨。
他认下了荣誉院长一职,强调不强求任何人入学,宣布了皇家学院的规矩。
一,学院内幼童学习五到十年毕业,所学课业皆可积累学分。
二,毕业后可在大清各地衙门实习,功绩和评称优劣皆可积累学分。
三,凡入学院有功者,不拘男女先生、官员、官学夫人,皆可积累功德。
四,学分做功德计,男子高者得御赐赏赐,可入朝、得爵、抬旗,女子得赐婚赏赐,可立女户、封女官、抬旗,皆可换丹书铁契。
这道旨意,像在热油上起了一把火,叫满大清上下都烧得热闹非凡。
这下子没人再说荒唐,太上皇和皇上都坚持,大臣们想反对也反对不了。
而且此事跟百姓也没什么关系,动用的还是皇上和皇后的私库,想拿有损国体说事儿都闹不起来。
实在迂腐坚持的人家,你可以不参与,朝廷不求着你入学。
但这会子已经不是选择不选择的事儿,而是只要有一个入学的,其他人就根本没有选择的问题。
你不入学,得不到立功的机会,就比别人少了封官得爵抬旗甚至给家里挣丹书铁契的机会。
一步慢,步步慢,这王公大臣,世家门楣,都是不进则退,早晚会一点点拉开差距。
连纳兰揆叙和李光地这样的老狐狸,在听闻太上皇旨意后,都不自禁感叹,论心眼子还得是太上皇。
这分明是个阳谋,愿者上钩,不愿者早晚就等着被荣华权势抛弃。
*
等到事儿彻底落定,甚至在民间看热闹似的追捧中,开启第一家皇家学院,就到了雍正八年春。
百姓们甚至鼓起勇气抗议,觉得只让王公大臣家的孩子入学不公平,非王公大臣也还有乡绅地主呢。
胤禛再次颁布旨意,各地官学归属皇家学院附属官学。
在官学中表现优异的学生和先生,皆可凭功德晋入皇家学院,免除学杂费,与学院其他学子和先生遵同样规矩。
耿舒宁也下发了懿旨,封颖慧夫人和十四贝勒允禵同为京城皇家学院副院长,总管全国各地学院监察一职。
齐妃封一品齐夫人,懋嫔和宁贵人封三品宋夫人,常在封五品夫人,答应和官女子封七品夫人,代表皇后,去往设立总督府的五处都城,以及发展比较好的八处府城担任后勤管事,受颖慧夫人管辖。
胤禛下令年羹尧驻守青海,令董鄂增寿和策棱分别领两万官兵,御驾亲征云南,用湮灭大炮和新式鸟铳,只用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打败了当地土司,彻底镇压了云南边境的动乱。
耿舒宁这回没跟着去亲政,但也带着九卫,携太上皇和皇上旨意,去往五处都城巡视各地官学。
她亲切友好地访问了当地乡绅、百姓和官学中的学子及官学夫人,将岁宁后的传奇名声彻底传播开来。
等到两个人在京城碰头,雍正八年的第一场雪正好洋洋洒洒落下来。
胤禛难得来了兴致,拥着耿舒宁去了两人的秘密基地青玉阁,站在新起的三楼跟她一起看雪。
“宁儿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我第一次在初雪日相见的情形?”
耿舒宁嘿嘿笑:“记得,我以退为进告白,都快把你说哭了!”
胤禛:“……朕说的不是在养心殿那次,是在纤萝阁外。”
顿了下,他将耿舒宁翻了个面,抬着她的下巴眯起眼,因为几番征战,愈发威严冷峻的面容上多了点子威胁。
“以退为进?朕以为你那时是真想离宫。”
耿舒宁懒洋洋靠在窗户边,反正有炭盆,也不冷。
“是呀,我是想离开,但你用美男计死缠烂打,我又没那么大毅力,实在难受,恼羞成怒非得叫你也跟着难受不可。”
她那时是真不打算跟这位爷有什么牵扯,偏偏动了心,实在不甘心只有自己纠结,矫情得心里抓狂。
谁不叫她好过,以她的性子,必得叫对方更不痛快。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明暗相交的大殿内,这男人那眼神都空了一块的表情,是多么叫人愉快。
胤禛早知道这混账的恶劣性子,咬她鼻尖,“那纤萝阁那次,也是心里不痛快?”
耿舒宁抬头瞪他,“您还说呢,您总把我跟鸡崽子一样往怀里摁是怎么回事?”
他敢动手动脚,她就敢耍流氓,主打一个有来有往。
胤禛被逗得低低笑了出来,一下一下在她唇上啄吻,语调戏谑。
“你不就喜欢朕那样紧紧拥着你吗?”
照这小狐狸的说法是缺乏什么安全感,像是在男妈妈怀里一样。
想起耿舒宁寄信到云南那边,解释‘男妈妈’是怎么个意思,胤禛挑起眉,眼神又有了要算账的微妙。
耿舒宁赶紧转开话题:“您就不问问我三把火都怎么烧的吗?老夫老妻您就不关心我了是不是?”
胤禛哼笑了声,拽过大氅替她拢住靠近窗口的后背。
“第一把火肃清后宫,恨不能叫朕身边连只蚊子都是公的,是也不是?”
耿舒宁:“……”好个小成子,叫人传信给他,他怎么什么都往御前说啊!
回头得叫巧荷好好给他紧紧皮子!
胤禛摸着耿舒宁的小手冰凉,拉着她往阁子里头坐在软榻上,叫人将火盆子凑得近些。
“第二把火,皇家学院为女子立威,提高女子在当下世道的地位……朕忘了谢谢你,若不是你,允禵大概还要颓废些年头。”
耿舒宁所为,叫京城有了新气象,皇子阿哥府上都叫自家后宅催着上进,那些兄弟们如今都能干着呢。
哪个福晋不想成为颖慧夫人啊!
更不用提允禵,胤禛发现,这小子还是将太后的死怪罪在自己身上。
小时候过于桀骜不驯,重新回京后却像惊弓之鸟,将自己封在府里自怨自艾,眼看着人都快废了。
是耿舒宁提议,叫允禵亲眼去看看自己曾想争取的江山,到底是什么模样。
才短短一年时间,见惯了各地的风土人情,走遍大清的山水,允禵心胸也比过去开阔,写信回来已经有过去的几分峥嵘气场,叫胤禛心里格外欣慰。
等允禵彻底恢复过往心态,胤禛是想叫他驻守云南边境的。
那个地方不会一直安稳,却又易守难攻,很容易拥兵自重,还是亲兄弟过去守着会更好些。
耿舒宁撇撇嘴,“您在意他,他在我们大婚时也算是立了功,捎带手的事儿,也值当得您谢我?”
她靠在软枕上,歪着脑袋打量自家男人。
“我怎么感觉……您比过去客气了呢?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她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听跟随南下的巧静禀报,就被胤禛拉到青玉阁来,总感觉这男人怪怪的。
胤禛轻咳了声,“朕只是听人说为人夫者当温柔体贴,这一年来辛苦你在外头帮朕和皇家提升民间的声望,朕心疼你受的罪。”
这第三把火,应当就是巡视各地官学了。
这却不是为了耿舒宁自己,而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解决满汉矛盾,潜移默化地融合满汉,对朝廷的好处更多。
耿舒宁还是觉得不对劲,这男人刚才还提起过去,她只用稍微回忆一下,就能记起这狗东西过去到底多刻薄。
向来言简意赅,动不动就‘放肆’、‘尔敢’‘你不要命’的冷面阎王,突然学人家温润如玉派……
她翻身跪坐在榻上,一把拽住胤禛的衣领,挑眉注视他。
“爱新觉罗胤禛,再给你个机会好好说,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儿?”
如果有,那她真正的第三把火也不必烧了!
胤禛无奈扶着她的腰,她这会子倒是敏锐起来了。
他好脾气地就势抵着她额头,轻声解释,“云南土司投降的时候,过来递投降书的是什么圣女,说是降清的战利品,要入宫伺候朕。”
耿舒宁平静松开手,“然后呢?”
胤禛抓住她后撤的手,“朕叫人撵她出去了,只是这女人不识好歹,带着一群擅蛊的护卫想要闯皇帐,朕叫林福捉了,扔进了狼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