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伯的视线这才从她手里的麻袋转移到她身上,脸一板:“看来举报的人没弄错,你真的在搞投机倒把?老实交代,这是什么东西,你准备干什么?”
苏桃桃眨巴眼,什么意思?她被举报了?谁吃饱撑着没事干啊?
傅远航一听,第一时间站起来替苏桃桃解释:“大伯你别听别人乱说,没有的事,我嫂子不会干这样的事!”
傅远航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傅大伯的视线又从苏桃桃身上转移到他身上去,冷笑了下,指着他的衣服和鞋子问:“没有的事?那你告诉我,你一向穿得跟个乞丐似的,现在身上的新衣服和新鞋子怎么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
傅大伯那句“你一向穿得跟个乞丐似的”到底刺痛了少年的自尊心,傅远航垂下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苏桃桃半眯眼,很好,傅大伯是吧,你成功得罪我了!
第27章 道歉!
苏桃桃把傅远航拉到身后去,护在他前面。
“大队长好大的官威啊,耍威风耍到我们家里来了是吧?艰苦朴素到了你嘴里居然成了乞丐?”
苏桃桃捏着小下巴慢悠悠地围着傅大伯转一圈:
“也是,大队长可是我们队里最大的官啊,你穿好衣服好鞋子就天经地义,我们穿好点吃好点就是违法犯罪了是吧?无凭无据污蔑我投机倒把,那你呢?大队长一个月的补贴才几块钱,够买你这一身衣服还是够你抽几包红双喜?你也是贪污受贿得来的吗?”
空口白舌污蔑人谁还不会似的。
傅大伯的脸气得比大门上贴着的关二哥还红三分,他一拍扶手:
“放肆!我们老傅家娶了你这样的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做错事还直气壮,目无尊长胡乱攀咬,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扭去公安局!”
傅大伯话音刚刚落下,一个小肉团从苏桃桃的身后冲过来,对着傅大伯的腿使出吃奶的劲踢了一脚,昂着小脸,两只小肉手奶凶奶凶地捶他:“坏人~~不许骂麻麻~~你走~~”
苏桃桃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傅远航已经紧随其后,迅速把尘尘抱在怀里退后几步,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愤怒地瞪傅大伯。
本来已经准备好叉腰战斗的苏桃桃忽然就不气了,“噗呲”一笑,捏了捏小家伙的脸,柔声道:“尘尘说的对,有的人是真的坏,我们日子艰难的时候人家威风凛凛的大队长从不登门,还生怕我们上门打秋风,日子好过一点吧,人家又开始眼红,恨不得我们倒大霉,你说人怎么能这么坏呢?我们尘尘长大了可千万不能成为这种坏人。”
苏桃桃话落刚落,周铃兰正好下工回来,不知道听去了多少,见小儿子眼红红,连尘尘都气鼓鼓,脸色更是不好看:“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大伯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傅大伯自从当上这个大队长以后,哪个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客客气气?被人指着鼻子骂这种事别说小辈平辈了,就是长辈都没试过,今天不但被苏桃桃连消带打明嘲暗讽指着鼻子骂,还被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孙辈给打了,他面子里子丢得一点都不剩,见不中用的弟媳回来,那火气自然一个劲往她身上撒:
“你看看你,你软弱可欺不中用就算了,你娶的好儿媳,你养的好孙子,一个敢投机倒把,一个敢对长辈动手,现在就敢骑到我头上来拉屎,指不定哪天就敢作奸犯科,敢给征途带绿帽子,我劝你还是早日把人休回娘家,免得以后给祖宗丢脸!”
苏桃桃直接气笑了,把周铃兰拉到自已身后: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倚老卖老跑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还反过来怪我们软弱可欺?老傅家祖宗十八代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光了,我还丢个屁啊?
说我投机倒把是吧,证据呢?说我给傅征途戴绿帽子是吧,证据呢?我现在实名举报你贪污受贿,我们马上去公社,找书记、找公安评评,现在我把话撂这,你要是拿不出证据,今天我就让你这个大队长做到头!”
傅大伯自然是没有证据,他都是道听途说话赶话,再加上自已的推测,手里压根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苏桃桃直气壮的态度和胡搅蛮缠的指控像是一盆冷水往他身上泼,整个人顿时清醒不少。
他做大队长这些年做过什么好事自已心里有数,万一苏桃桃继续胡搅蛮缠去公社倒打一耙足够他吃一壶。
他把举报信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拍:“这是举报信,你每个圩日都去县城,每次去完回来都大包小包还炖肉吃,这些邻居都可以作证,没冤枉你吧?
你们全家只有征途娘一个人上工,赚得了几个工分?你们身上这些衣服鞋子又是怎么来的?人家自然认为你在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不然哪来的钱和票?现在不是我抓着你不放,有人举报我自然得上门了解情况,你一个劲地胡搅蛮缠做什么?”
到底是当了多年大队长的人,能屈能伸,见苏桃桃开始反击,又换回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果然是老油条。
苏桃桃都懒跟这种老油条废话,回房间拿了份劳动合同出来:
“我凭自已本事赚钱,吃好点穿好点好还要跟大队长汇报吗?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逢圩日去县城上班,不仅有工资拿,还有粮票布票,我买肉买衣服碍着谁了?需要提前向你们报备吗?”
傅大伯一脸错愕,这么怎么可能?苏桃桃是公社出了名的懒婆娘,这种混吃等死的蛀米大虫居然去上班?不对,怎么可能会有单位接收这种蛀米大虫?
傅大伯难以置信地拿起了合同看完,沉默半晌后才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苏桃桃嗤笑:“大队长这么威风,进屋逮着人就骂,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傅大伯咬咬后槽牙,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侄媳妇这么能说会道,若论耍嘴皮子,十个他都都不是她的对手。
撂下一句:“以后还是注意点,免得招人话柄。”
说完打算转身就走。
苏桃桃把人喊住:“慢着,大队长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傅大伯暗中捏了捏拳头:“群众反映情况,我来了解情况,除了给群众一个交代还能有什么事?”
“道歉!”苏桃桃绕到他前面去,挡住他的去路,“大队长有去别人家里耍完威风就走的习惯,我们家人可没有莫名其妙被人骂完就算的习惯。”
傅大伯定睛看着这个侄媳妇,以前他只觉得老二家没用,读书好工作好有什么,老二死得早,老二媳妇扶不起来,大侄子有出息又有什么用,整天不着家,还娶个中看不中用的知青祖宗回家供着,对整个家族一点帮助都没有。
凭心而论,老二死后,他从未将这一家子放在眼里,不拖累他就不错。
而现在,他居然被这个自已从未放在眼里的没用花瓶逼着低头。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始终是你大伯,替我过世的弟弟教育你们两句犯不着上纲上线。”
苏桃桃才不吃他这一套:“那我先替我公公谢谢你,不过我们家小航不需要骂他是乞丐的大伯,就算我们是乞丐,讨食也不会讨到你家门口,我婆婆软弱可欺也不是你能欺的,至于你骂我目无尊长我认了,我的确不把你放在眼里,污蔑我投机倒把和红杏出墙,我也可以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毕竟我都骂回去了,也不亏。
但是小航和妈一句都没有还嘴,你必须给他们道歉,不然我还是那句话,公社见,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这个威风凛凛的大队长做过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本来井水不犯河水,损人不利已的事我也从来不做,但你今天欺人太甚,我也不介意做一回。”
傅大伯怎么会听不出苏桃桃的威胁,这个女人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很清楚,如果不道歉的话,她真的敢去公社告状。
傅大伯能在大队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不是没有由的,光识时务,能屈能伸这一点很多人都做不到。
“阿航,刚刚大伯是在气头上,那话你别放心上,老二媳妇也是,别放心上,你们家娶了个好媳妇,光耀门楣啊。”
傅大伯半是认真半是讽刺,说完直接往外走。
苏桃桃倒也没有继续揪着不放,看着他的背影说了句:“以后再有人诬告我,大队长可要查清楚了再等登门啊,我们家大门进来了可没有那么容易出去。”
傅大伯半步都没有停留,径自往前大门口走去。
这傅大伯有点意思啊,苏桃桃要不是看过原著,笃定他不干净也不敢这么直气壮,但没想到他真是能屈能伸。
不过比起周铃兰和傅远航他们这些年来受过的气,这点“屈”实在算不得什么。
得罪他是没有好处,但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她就是见不得家人受气,忍着忍着,容易把血性和尊严都忍没了,连尘尘那么小都知道保护她,她这个做妈妈的怎能忍气吞声?
周铃兰自打丈夫去世后就一直被大伯一家压得死死的,从未对他们一家施以援手不说,连生产队分工她都只能分到最远工作量最大工分却最少的地,用大伯的话说就是,他是大队长,凡事更要以身作则,不能徇私为自已人谋便利。
那周铃兰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有他这样的“自已人”。
周铃兰哪里不知道,大伯娘和她的几个媳妇都是分到功夫最少工分最高的工作,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大队长大伯,只是敢怒不敢言,不然能怎么办?
今天,这个高高在上的大队长大伯居然跟她服软,还有小航,他居然真的跟小航道歉,可真是光耀门楣的一天。
周铃兰十分惭愧,“是妈没用。”
“妈,我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和小航真应该学学尘尘,挺直了腰杆子做人,你自已挺不起来,别人没办法一辈子在边上扶着你的。”
苏桃桃知道很多穿越人土为了赚快钱都会打黑市的主意,可她不想这么做,一来是因为知道有傅征途这个后盾,二来就是不想让人揪小辫子,反正没几年就改革开放了,到时候想做什么都行,不差这点时间,她就是要直气壮清清白白做人,说她得不饶人她也认了。
苏桃桃抱起尘尘亲了亲他肉乎乎的小脸蛋:“尘尘今天真棒,都知道保护妈妈了,不枉妈妈平时这么疼你,走,妈妈给你做好吃。”
傅远航看着嫂子挺拔的脊梁,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顶天立地”四个字,明明她是那样柔软的人,却一直挡在他们前面冲锋陷阵,把他们护在身后。
傅远航不自觉地昂首挺胸,他发誓以后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好自已和家人,不让嫂子冲在前面。
第28章 次日达
傅大伯一生要强,可以说从来没有受过这等窝囊气。
回到家越想越气,茶碗都摔了两个,把大伯娘心痛坏了。
“你不是去收拾苏桃桃吗?怎么反倒把自已气成这个样子?怎么样?收拾了吗?求着咱们了吗?”
以前苏桃桃什么都不管,她去二房家上个厕所顺把小菜什么的,倒也方便,那死丫头最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连她这个大伯娘去上厕所都要收鸡蛋,简直气死她了。
昨天有人给她塞了封举报信,她第一时间交给丈夫,让他去收拾苏桃桃,没想到丈夫居然气成这样。
傅大伯戳大伯娘的脑袋:“收拾个屁,我看收拾你还差不多!以后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举报信都往我这送,我没那个闲工夫管这些破事!”
大伯娘懵了懵:“不是,你看二房那一家子忽然光鲜亮丽,还天天炖肉,周铃兰前几天还穿了胶凉鞋,不去投机倒把哪来的钱?”
傅大伯话还没说呢,大伯娘不知道自已脑补了什么,一拍大腿:“莫不是苏桃桃去县城偷人?县城里的奸夫补贴的?”大伯娘又一拍大腿,“一定是这样,瞧她那个前翘后凸的狐媚子样,不然每个圩日去县城干啥?!她爹,你可千万要拿捏住,不能让这狐媚子丢咱老傅家的脸啊,跳河那会就够丢人的了……”
傅大伯现在根本就听不得丢脸两个字,大伯娘刚说完,傅大伯一脚往她屁股上踹:“你个婆娘有完没完?!整天无中生有撩事斗非,差点害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人家苏桃桃现在是堂堂正正的工人身份,有国营饭店的聘用合同,再乱嚼舌根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伯娘冷不丁被他踹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屎,傅大伯要脸面,轻易不动手,要不是气狠了也不会上脚,痛倒是不痛,就是屈辱。
大伯娘有两个儿子撑腰,多少年没受过这种破气了,直接转身去扑他:“你个死鬼居然对我动手?!老娘跟你拼了!”
傅大伯力气大,抓住她两只手往前一推:“你闹够没有!还嫌我今天不够丢人吗?是不是要闹丢我这个大队长的职务你才开心啊!”
傅大伯最知道怎么拿捏她,要说除了傅大伯以外谁更在乎这个大队长的职务,那一定就是大伯娘,她凭着大队长夫人的头衔作威作福,处处压人一头,哪里舍得他丢职务?
大伯娘一听就住了手,被傅大伯那一脚踹走的智也回来了:“那你也不能动手啊,再动手我让我儿子捶死你,你说苏桃桃现在是工人在国营饭店上班是怎么回事?”
经过这么一闹腾,傅大伯的气居然消了不少,说话枪药味也不那么重:“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总之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国营饭店工人,你和我都惹不起,行了,这事到此为止,还有征途可能快要回来了,最近少给我惹事。”
大伯娘一听又是一惊:“征途快回来了?他不是,他不是跟他爹一样回不来了吗?”
傅大伯又想给她一脚,手指指着她半天说不不出话来。
他人生最大的败笔就是娶了这么个蠢货,连拉拢二房一家的表面功夫都不会做,一点都帮不上他,还整天给他惹事。
其实他回来的路上也特别后悔,他的本意只是敲打敲打他们,并不想把关系闹僵,那家人平时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今天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侄媳妇句句往他心窝子上怼,他哪里忍得住?
征途再怎么说都是他们生产队飞出去的金凤凰,是他的亲侄子,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是能让四个轮子的军牌车接送岂会是池中物?都怪家里的臭婆娘,收什么举报信,也怪自已一时沉不住气。
“我侄子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总之别惹事。”
大伯娘撇撇嘴,不屑一顾:“他没死对你也没有好处,说得好像他多尊重你这个大伯似的。”
“你……”傅大伯懒得跟她废话,“还不快滚去做饭!”
大伯娘到底还是怕这个一家之主,做饭的时候还心不在焉,盘算着等两个儿子回来商量下怎么能把苏桃桃的工作弄到手。
一个外地小媳妇做什么国营饭店工人,给他儿子还差不多。
苏桃桃自然不知道傅大伯一家心怀鬼胎,她没把人心想那么坏,傅征途全家都是好人,同个祖宗出来的傅大伯一家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饭店的生意依旧火爆,第一饭店在东边,大有把西边第二饭店和南边第三饭店的客流都吸引过来的迹象。
这不,许大厨都忙不过来,饭店的营业额早不知道翻了几番,领导班子很满意,还额外给苏桃桃发了奖金,还打算再多招一名厨师一名服务员和一名杂工。
苏桃桃背着笋干回来的时候,许大厨还征求她的意见,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上面说给她一个推荐名额。
这年头,工人可是铁饭碗,可以一代接一代传下去的铁饭碗,一个萝卜一个坑,先不说买一个工位多少钱,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工位,上面居然给苏桃桃争取到一个正式工的名额,可以说领导班子对苏桃桃是相当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