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他的吻轻柔又克制地落在她的唇边。
而后,林嘉关掉了卧室的灯。
一室黑暗。
他背对着她,把自己严实地裹在棉被里。
姜小婵扑过去,扯他的棉被。有了空隙之后,她准备扯他的睡裤。林嘉利落地掐住她的手,把姜小婵塞回她的被子。
“老实睡觉吧。”他摸摸她的头。
这哪是情侣。已经没时间再跟他培养感情,姜小婵失败了。事到如今,林嘉还是把她当个小孩,跟从前一样。
好吧。与其被赶走,不如她主动放弃,至少体面。
“啪!”
按亮台灯,她积攒的不安被完全地引燃。
“算了,真没劲。”
姜小婵意兴阑珊:“经过这两个月,我也腻了,我走了。”
林嘉的反应,她可以预判:她想走就走,他不会反对,不会主动挽留,在这方面他一贯像个闷葫芦,什么事都得是她来主动。
没想到,这次不同。
掀开被子下床,姜小婵穿上拖鞋打算离开他家,他把她的手攥住了。
“为什么要走?我们把话说清楚。”
瞄了眼自己腕上的那只手,这一刻,姜小婵若有似无地感受到了林嘉的在意。
难道来硬的有用?死马当作活马医,她想,试试无妨。
面带笑意,姜小婵正式地开始挑衅:“好啊,那就说清楚。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我已经试过了,说实话,不好玩,不开心,我很不满意。”
“哦?试过了……”林嘉弯弯嘴角,眼神发冷:“你说得可真随意。”
“彼此彼此,”她转动灵活的脑子,立马接话:“当初你答应得也很随意。暑假已经过完,我会遵守自己说的话,不再纠缠你。恭喜你,你自由了。”
没有因为姜小婵的话松开她的手,他反而捏得更紧,紧到她没有逃脱的空隙。
这招拙劣的激将法颇有成效,她成功试出了林嘉的态度,他露出了平时她无法见到的面目。
“可你不是这种人啊,姜小婵。招惹我一遭,你图什么?”
冰冷的黑眸专注地凝视着她,好似能看破她的伪装,看透她的心。
她的嘴角越咧越大,笑容却始终不达眼底。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我就是这种人,我毕业了,闲着无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我空虚我寂寞我缺爱,得不到的东西我就惦记,你不是都知道吗?在暗巷的那个晚上,我全跟你讲啦。”
“够了。为什么要这样说话?不停地羞辱自己,你不难受吗?”林嘉蹙紧眉头。
真讨厌,他这种抽离的立场,这种长辈教育小孩的语气。
强硬地抽走自己的手,姜小婵敛起笑意,拍拍林嘉的肩膀。
做作地,她也用过来人的语气恶心他:“别装无辜,被我招惹,是你活该呀。林嘉啊,两年前我就说过,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太想当个好人,太希望大家都好。我很好奇你会逆来顺受到什么程度,只想跟你玩一玩,哪能想到,荒谬到离谱的提议你居然都能接受。看来,你还是需要成长啊,做好人做得这么没下限可不行。”
怒火在胸腔中翻滚,明知她是胡说八道,他依旧方寸大乱。
“对我笑、亲吻我、钻我的被窝、对我说那些情话,你管这些都叫玩玩?”
姜小婵咯咯地笑起来,像一个诡计得逞的坏巫婆。
“不会吧,问我这些?你在意?林嘉你喜欢上我啦?”
握紧拳头,林嘉的力道大到手指发白。
他心思深,揣着对她的爱意,偷偷摸摸,怕拿不出手,拿出手又觉得太过郑重。他没爱上过别人,姜小婵是唯一的他的心爱。他比她年纪大,对她动心,被她牵着鼻子走,被她弄得魂不守舍,这着实丢脸,他却甘之如饴。
如今,这份喜欢被她当成一句调侃,这一切确实是,林嘉咎由自取。
“行,你想走,那你走吧。”
认定姜小婵现在不清醒,他不能跟她一般计较。
找回理智,林嘉镇定地说:“好好上大学,明年再见。”
他为她打开了卧室的门。
“明年再见?啥意思啊?”
姜小婵才不想走,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势必不依不饶,揪着问下去。
“你想我明年再回来?想我们再有后续?”
避重就轻,他平平淡淡地答:“你要是不回来,就吃不到好吃的汉堡了,也没有那么甜的水果吃。”
“呵。你觉得,我会稀罕那些吗?”
特地为林嘉设下的圈套,算计到他,也算计到姜小婵自己。
她越说越真,语气越来越冲。
“我上的大学很好,又去了大城市。我以后肯定会赚很多钱的,只要有钱,什么水果什么汉堡在大城市买不到呢?”
姜小婵的话没有惹急他,动摇他。
林嘉不再接招:“有的,有很多东西,钱买不到。”
这当然是实话,在她的可见范围就有。
姜小婵买不到林嘉,她可真想买一个呢。
移开视线,她强忍着泪意,继续激他:“学校里的男生多得是,我在追我的人里随便选一个谈恋爱,肯定比跟你在一起的体验好。我未来的男朋友,不会扭捏,不会像你这样对我忽冷忽热,不会像你这样犹豫不决。他不会有任何像你的地方,和他在一起,我不会想起你啦。然后,我会跟他亲嘴,他也亲我,我要把这个夏天跟你做过的事,跟他全做一遍。我和你没做的,他也会跟我做。”
这段话,戳中了林嘉的命脉。他对她的爱,卑微又谨慎。林嘉不敢轻易跟姜小婵许诺未来,他不觉得自己足够优秀,这阵子,他常想着她要是去到大学,会认识很多比他更好的男孩。到时候,他的喜欢会成为累赘。
虚弱地挤出一个假笑,林嘉的理智被挤到崩溃的边缘。
他已无话可说。
“你知不知道自己非常幼稚,姜小婵。”
可不是吗,非常幼稚。
为了确认和他的关系,为了得到这份爱,她把自己逼得面目扭曲。
被他的话刺激到,心口一紧,姜小婵的脑子空掉,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词了。
反正,怎么样都没办法平等地和他交流;反正,怎么样都会被当成小孩来对待……不如破罐子破摔,幼稚到底。
使尽浑身力气,姜小婵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林嘉纹丝不动,她那点力气对他来说啥也不是。
“姜婵,你现在欺负人,不光动嘴,还动上手了,是吗?”
“我就动手,就打你。”
她推不动他,就去踩他的脚指头。
“你能把我怎么样?”
姜小婵彻底昏了头,像一辆脱轨的列车,只想轰轰烈烈地撞毁。
“不讲道理乱打人,你觉得这样对吗?”
“是你欺负我,我没做错!你不是喜欢把我当小孩吗?小孩就是这样的!”
欺人太甚。他所有压抑住的不想被她看见的恶劣都被她挑起来了,真要命。
既然她不想走,那就别走。
“姜小婵,我不把你当小孩,你能受得了?”
“少吓唬我!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她不知死活地吼。
一切都是姜小婵自找的,她就有这个能耐,硬生生地把隐忍自持的林嘉拽下水,与她共沉沦。
他眼神一暗,理智崩坏,把她拎起来,毫不怜惜地丢向床铺。
她挣扎得厉害,乱蹦乱跳。能打哪里就打哪里,她挠花他的脖子,抓下他一把头发,又往他的鼻梁上来了一拳。
林嘉的鼻血淌了出来。
他粗糙地擦去,没有理会。
轻易地制伏姜小婵,他用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擒住,别在身后。
厚实的巴掌狠狠地抽向她的屁股。
他边打,边问她:“错没错?”
力量差距悬殊,姜小婵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没错。”她只剩嘴硬了。
“错没错?”清脆的巴掌声。
“没错。”发软的身体,勉力闭紧的腿。
羞耻心在阴暗处疯狂滋长。痛感和爱意的到来相似,鲜明深刻、无理蛮横,不容拒绝。他们最爱的蜜瓜味熟透,混合着汗液和血的铁锈味,嗅起来有强烈的成瘾的毒性。
错的和爱的,在头昏脑涨中混淆。
她懵了,竟然觉得喜欢,被他这样对待也还是喜欢,好没有出息。
他的手糙,常年干活的男人,手劲极大,一手的老茧。她的肉薄,脸皮更薄,双耳烧起来,热到发烫。
姜小婵没服软,林嘉先心疼了。
教育惨烈地宣告失败,姜小婵不肯认错,没有求饶。
他把她翻过来一看。
姜小婵眼眶红红,鼻头红红。
她抿紧嘴巴,憋着不哭,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心疼坏了,他立刻放开她,去找给她擦眼泪纸巾。
纸巾递到跟前,姜小婵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