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贵族,最开始的发家史肯定不会有多正派, 这个家族也是如此, 而且它更算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它的崛起大约伴随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血腥与暴力。
不过, 那都是从前, 现在却是洗成一片纯白, 起码是看上去无比正派了。
至于私底下有些什么,或许并没有人去深究, 甚至可以说不敢深究。
容秋晗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拍卖品被一件件地端上来。
最后一件藏品, 也是今天拍卖会上最珍贵的拍品,即将上场。
为了彰显举办者对其的重视,将由奈科瑞恩斯的直系继承人将其向大家展示。
朋友:“说起奈科瑞恩斯(Necromancer), 这个词语最早可以追溯到古波兰, 是擅长黑魔法的通灵巫师的意思。是不是听上去很好玩?哈哈, 这么一个可怕的家族的名字,背后的含义居然是这个, 有种他们的继承人现在还相信着世界上有圣诞老人的荒唐感。”1
朋友干笑了几声,“秋,你怎么不说话呀?”
容秋晗看着台上突然出现的温衍,饶是心理素质强悍如她,都免不了有几分震惊。
刚刚那个主持人说什么来着?
噢,来展示这个最后一件珍稀藏品的人,是他们家族的直系继承人。
所以……
温衍?
容秋晗:“。”
朋友:“秋?”
“没什么,”容秋晗有些艰难地说,“我只是——你就当我亲眼看见了圣诞老人吧。”
眼前发生的事情的离谱程度,不亚于此。
朋友:“?”
-
等拍卖会结束后。
容秋晗和朋友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做,特意绕到了拍卖会后台。
两个高壮得像一堵门似的保镖,分别站在门的两侧,给人一种现实版《教父》的压抑感。
然而看到她,两位保镖立刻恭敬地鞠躬弯腰,将门打开。
里面,穿着灰色高领羊毛衫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坐在桌边看书。
听到动静,男人瞬间转过身,带着温润的笑意向她走过来。
“嗨,秋晗,没想到在异国他乡都能遇到你。”
还没等容秋晗说话,温衍就握住了她的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脚步一步步往后走。
他在椅子上坐下,又轻轻一拉容秋晗的手臂,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在温衍的吻落下之前,容秋晗伸手挡开了他的脸。
“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好想你了。”
温衍被拒绝了求吻,也不恼,还是温柔地笑着,在容秋晗挡住自己嘴唇的手心上,落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容秋晗:“温衍,我有话问你。”
“好,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秋晗:“你和奈科瑞恩斯这个家族的关系是什么?我需要你亲口告诉我。”
温衍保持着笑意,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确实如此。”
“秋晗,我想你心里可能会怪我没有和你提起过这件事。我也知道这样算是蓄意隐瞒,是不尊重你,虽然我知道这么说有点过分,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这其中的故事要说起来很复杂,就像狗血电视剧一样。简单来说,就是我自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过了平凡的十六年,结果在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突然被人告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世。”
温衍沉默片刻,“如果可以选择,我其实并不想回到这里。”
他复又抬起方才微微垂下的眼,继续盯着容秋晗看。
眼里有消解的冰,还未尽褪去的苦涩,以及满目的祈求。
这几乎是一双没有人能拒绝的眼睛。
容秋晗却伸手,盖住了它。
“温衍,不要对我扮可怜。”
温衍轻轻地笑起来,“果然是被你发现了。”
要说温衍这个人,绝对是伪装的好手。
他表面看着风光霁月,温润端方。
但实际却非如此,甚至说,很有可能是完全相反。
温衍就像大海。
海水的表面澄澈如镜,倒映着蓝天的颜色,波光粼粼,温润景明。
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深海之中,却隐藏着太多未知的危险。
控制欲、破坏欲,像一团黑色的暗流,潜伏在深海底部。
这样的温衍,是绝不可能像他方才刻意展示出来的那样脆弱。
但是。
容秋晗又想到许久之前,在节目上,温衍在自我介绍时,曾经说过他来自崎川。
崎川是个很贫苦的小地方。
他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撒谎。
联想到他刚刚轻描淡写说的那一段关于身世的事情,很容易就让容秋晗想到,在知道自己是这种庞然大物一般的贵族家族的继承人之前,温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只愿意说自己来自崎川,而非说出自己真实的家世。
对于这里,他或许有很多不能细说的黑色的记忆。
这是温衍更深一层的伪装,他想让她刻意忽略掉这一点。
如果温衍真的要博取她的同情,大可以大谈特谈自己悲惨而贫穷的童年往事。
这么一想,逻辑就通了。
温衍或许本质上还是个要强的男人,并不会希望自己用可怜的态度去对待他。
所以,他刻意夸张地扮可怜,也只是想把这件事简单地交代完毕,就到此结束就好。
想到这里,容秋晗微微垂下眼。
她一点也不想心疼男人。
所以,关于这一点,她就当作不知道的为好。
忽然,容秋晗感觉自己的手心里有些痒。
是温衍的睫毛。
就像两把小扇子一般不断扇动,吹起扰弄春水的微风。
又像是蚂蚁爬上心脏,徒增痒意。
还像是养了一只调皮的小狗,在心头毫无章法地跳来跳去,期间伴随着黏黏糊糊的啃咬。
容秋晗把手松开。
见温衍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从看见自己进门——不,是他之前在拍卖会场的看台上,与自己对上视线时,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眼神。
温暖而甜腻。
仿佛是在蜂蜜罐头里,粘稠的、如琥珀一般闪闪发光的糖浆。
它似乎想要将她包裹其中,化作琥珀里永恒的物标。
又像是想要用蜂蜜,将她溺毙其中,无法解脱。
在她想着的时候,温衍贴上来,两人嘴唇之间的距离,一下变得无别接近。
“可以吗?”温衍说。
说话间,容秋晗已经感受到对方说某几个字时,他的嘴唇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她甚至能感受对方嘴唇上的纹路。
“……嗯。”
尾音吞入喉腔,错失了逃逸的机会。
温衍已经吻了上来。
温衍的吻也像大海一样。
如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柔的波涛下,实际带着可怖的压迫感。
容秋晗有时候觉得,她和温衍接吻,就像是在做一道悖论题。
她和温衍其实都是具有高度控制欲的人。
他们都想掌控彼此。
容秋晗希望温衍能再乖一点,就像真正的狗对主人一样,乖乖地摇尾巴,不要总是想着以下欺上。
但另一方面,容秋晗又觉得,太乖的温衍不是温衍。
不是那个能让她升起欲/念的温衍。
如果温衍变得很乖,任由她做任何事情,那似乎又显得太无趣了。
温衍某次看破了她的心思,轻轻地笑起来。
胸膛震动,带动得彼时在他怀里的自己,背上也感受到一阵微颤。
“秋晗,你的性格似乎有点麻烦,你好难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