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峣没想到她的来意是这样,断然拒绝:“我不去!我的事不需要您来操心。”
谢太太皱眉:“我是你妈,为什么不操心?君峣,我是过来人,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一切都是为你好。”
面对她的苦口婆心,谢君峣却神情冷淡。
“我最讨厌有人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做着对他自己有益的事情。”他语气冰凉,眼神也透出一股寒意,“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我正在追求她,我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来搞破坏,请您立刻打电话通知张太太,别管什么张宝仪王宝仪,我都不会见。”
谢太太很不高兴:“哪家的小姐?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没瞒着您是因为我们光明正大,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您不用问她是谁,我不需要向您交代什么。”谢君峣站起身,目光下垂,落在谢太太保养极好的面孔上,“您就安安稳稳地做您的谢太太,这不是您一直以来的愿望吗?不要管我和大哥的事情。”
谢太太越发恼怒,跟着站起身,眼睛不自觉地红了。
旁边的女佣瞧见了,悄悄后退两步。
假装看不见,听不到。
但谢太太声音尖利,由不得做下人的控制,冲着谢君峣道:“我是你妈,我就不能挑自己喜欢的儿媳妇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告诉你,谢君峣,我的儿媳妇进谢家大门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我不许你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妖精,做有损谢家颜面的事情!”
谢君峣冷冷地道:“谢家大门有什么好进的?很高贵吗?不稀罕!您不用担心,我和大哥都不住在谢家,她自然不进谢家的大门。”
说完又道:“您的意愿不重要,我不希望下次听您口出恶语,毕竟恶语伤人六月寒。”
“你……”谢太太被气得呼吸急促,一个劲地捶着胸口。
捶着胸口的右手手指上戴着三枚戒指,中指戴着碧绿的翡翠指环,无名指戴着硕大的钻石戒指,食指戴着红宝石戒指,光泽灿烂,极是绚丽。
谢君峣指挥女佣过去帮忙,自己却不上前。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玉雕,没有半分人气。
女佣的动作相当熟练,轻巧而又有效。
谢太太顺过气,见威胁不成,马上示弱,哀伤地说:“君峣,你真的要气死我吗?做儿子的怎能违逆为娘的命令呢?你年轻,不懂外面那些小妖精攀龙附凤的心思和花招,容易被她们迷惑,你要快快清醒,去见我给你挑的名门闺秀。”
“您请回。”谢君峣直截了当地道。
他对女佣说:“送太太上车,麻烦司机转告老爷,如果太太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不介意跟大哥说,让大哥把他们下个月的生活费砍一半。”
女佣低头应是,伸手去扶谢太太,“太太,请。”
谢太太顿时涨红了脸,甩开女佣的手,嘶吼道:“谢君峣!”
谢君峣淡淡地道:“因为您和父亲生养我和大哥,所以我们奉养你们、孝敬你们,但你们不应该倚仗父母身份来命令我们、控制我们。既然这么多年以来都在外人面前维持家庭和睦的体面,请你们继续保持下去,对大家都好。我正在追求我喜欢的姑娘,若是让我知道谢家有谁在背后乱搞小动作,我不介意大义灭亲。”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凛然的神色,掩不住一丝丝杀意,和谢太太进门时见到的温柔青年简直是判若两人。
谢太太不敢挑战儿子的耐性,只能气呼呼地离开。
谢君峣坐到沙发上,脸上露出疲惫神色。
生在一个畸形的家庭里是一种悲哀。
父亲谢成功风流成性,处处拈花惹草,偏喜欢在外面装作正人君子,诱惑无数年轻女子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有些被他纳做妾室,有些却被他始乱终弃。
母亲在外人面前优雅从容,不失风度,在丈夫跟前温柔顺从,处处以夫为天,在公婆面前孝顺有加,做足儿媳妇的本分,甚至在妾室跟前亦颇有主母风范,唯独在儿子面前像一个疯子,动不动就发怒,对儿子非打即骂。
她欺负的只有一个谢君峣。
因为谢成功不靠谱,谢君峣的大哥谢君颢从小便在祖父母身边长大,受其教养,谢太太轻易碰不到他,也有可能是那时候她病得不严重。
谢君峣出生得晚,是谢太太为了挽回丈夫才又生下来的,当时她已有三十四岁。
可能是病得很严重了,她在外人、丈夫、公婆面前表现得越好,在儿子面前发疯得越厉害,谢君峣从生下来长到三岁,身上就没一块好皮肉,全藏在衣服底下,谢太太对外面说她亲自照顾儿子,从不假手他人,也不叫别人抱他,每次都避开所有人在屋里又打又骂,有一回差点把他给掐死,幸好被回来看望弟弟的谢君颢及时发现并出手阻止。
谢君颢送她去国外治疗过,说是心理上的疾病,但治疗效果不大。
后来,谢君颢直接把弟弟挪到自己院中,让心腹照顾,不让谢太太接近,从上海搬到香江,先在两处唐楼暂住,再买两块地皮盖新屋,一处在山顶,一处在是山腰,分开住。
谢君颢没有结婚,他把弟弟当儿子一样抚养,总认为是他疏忽导致弟弟受那么大的罪。
谢君峣从没怪过自己的哥哥,他十六岁出国读书,四年后学成归来,从祖父手里接过家里的生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不可能发现母亲的异常。
谁能想到呢?
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谢成功谢老爷和谢太太夫妻恩爱,妻妾和睦,长子能干,庶子成群,一大家子其乐融融,令人羡慕。
糟糕的情绪在第二天见到陆明珠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穿一身鸡心领的大红色连体裤,以一根白珍珠链子做腰带,肌肤胜雪,身姿修长,笑容明朗,灿若云霞,整个人热情洋溢,活力十足,几乎驱散世间的一切阴霾。
妩媚脱俗兼而有之,美到骨子里。
谢君峣忍不住露出一抹笑,上车后问她:“怎么想起来约我一起看粤剧了?我以为你喜欢越剧。”
坐在陆明珠听懂了。
粤剧和越剧同音不同字。
她笑道:“我在写一部关于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粤剧剧本,如意电影公司征稿的,想赶在上学前完成,今天去剧院里取取经。”
谢君峣只注意到一件事:“上学?”
“是啊!”陆明珠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我在上海是高中毕业拿到大学通知书,我爸和大哥非要让我读香江大学,我为五斗米折腰,通过面试后就得入学。想到自己需要再上三年大学,每天头悬梁锥刺股,就觉得浑身疼。”
“那以后见面的机会岂不是减少了许多?”谢君峣顿时觉得不妙。
陆明珠点点头,“只有休息的才能见面啦!”
谢君峣很快有了主意:“我天天送你上学接你放学,这样就可以天天见面。”
陆明珠歪头看他,眼波流转,“会不会很麻烦?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也有你自己的工作,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接送上,我自己坐巴士。”
注意过,有巴士通香江大学和薄扶林道沙宣道,也有巴士通香江大学和山顶道。
总而言之,交通很方便。
事实上,这段路程的治安要比别的地区强一百倍。
毕竟是富人区。
“一点都不麻烦,我很乐意。”谢君峣口气特别真诚,“你每天独自往返,我会担心你的安全。对香江的治安,我一向不敢恭维。”
陆明珠抿嘴一笑,故意问道:“你以什么身份呢?”
谢君峣心头微微动,突然大着胆子问她:“Boyfriend?可不可以?”
“我对Boyfriend的要求很高哦!”陆明珠道。
谢君峣马上说:“你说,我遵守,我一定成为天底下最完美的Boyfriend。”
陆明珠露出顽皮的笑意,“我不说,我要看你的表现。”
谢君峣二话不说,直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心形红丝绒戒指盒,伸手推开盒盖,露出一枚金里镶翡翠嵌珍珠的指环。
就是戒指内部为赤金里,外镶一圈翡翠素面指环,两侧沿着边缘嵌一周滚圆小米珠。
翠色艳丽,珠光闪亮,极是精美华贵。
陆明珠挑挑眉:“这是?”
“大哥为我准备的,说是我爷爷当年从陆爷爷手中购得,乃是清宫珍藏。爷爷送给奶奶后,奶奶戴了很多年,临终前交给大哥,说要留给孙媳妇。”谢君峣一边说,一边把这枚指环套在她的右手中指上,尚有些松。
其实他最想套在陆明珠的无名指上,奈何指环尺寸大了些。
陆明珠抬起手端详片刻,“清宫珍藏可真多呀!昨天我帮贺先生到花旗银行鉴定的一批珍宝古玩大多数出自清宫。”
谢君峣笑道:“据说慈禧太后的珠宝首饰可以装3000余只檀木箱子。”
“真多呀!”陆明珠心生羡慕。
慈禧,那可是最最最厉害最最最痴迷的翡翠达人!
古往今来,再没人能比得上她。
第030章
下车后,戴着谢君峣送的指环,陆明珠高高兴兴地和他一起进剧院。
如意大剧院。
仰脸看到招牌,陆明珠念了一遍,“不知道和我干妈有没有关系。”
“就是她开的。原本的大明星安如意,来到香江后不仅创建属于自己的电影公司,还有电影院。”谢君峣比较了解香江这方面的新闻,因为他经常代替大哥参加过老乡会,结识许多来自上海的各界名流,有原本就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陆明珠嘻嘻一笑,“我来到香江至今没去拜访她,回头别打我才好。”
谢君峣也笑,“谁舍得打你?你这么可爱。”
“我爸舍得,把手背都给我打红了。”陆明珠伸出早已没有痕迹的手背给他看,肌肤极白,嫩若婴儿,衬得指环愈加鲜碧通透,美出天际。
“我看看。”谢君峣低头亲一下,自己的脸反倒微微泛红。
陆明珠不自觉地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明明是热情的,直接的,只见几面就送出自己的终身,偏偏在相处的时候又是害羞的。
害羞的样子真可爱,又好玩。
后面等着入内的人催促道:“后生仔,快进去呀,别光顾着亲热了!”
谢君峣脸上的红晕加深,拉着陆明珠的小手,赶紧进去,让后面的观众顺利跟进。
找到位置坐下,谢君峣才觉得脸上没那么热了,扭头刚想和陆明珠说话,却发现她精致饱满的脸近在
眼前,反倒吓了他一跳,“明珠!”
“你昨天没睡好吗?”陆明珠以指肚按了按他眼底的淡淡青色。
太明显了,影响他的美貌。
谢君峣摸脸,其实就是把手盖在陆明珠的手背上,“遇到一点不开心的事,也想起一些不开心的过去。”
“你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我保证是最好的听众,绝不外泄。”陆明珠说道。
谢君峣嗯了一声,“等换个地方我再跟你细说。”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陆明珠不是外人,而且也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家庭是什么情况。
抓着陆明珠的手放在膝上,转成十指交扣,谢君峣心里的那份空虚得到填补,满得几乎快溢出来,渐渐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亢奋。
是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