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平安起身让座,“三叔怎么有空来找姑姑?您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陆长龄嘿嘿一笑,“平安,说话不要太直接。”
“我就喜欢直接一点。”陆明珠招手叫佣人给陆长龄上茶,自己则抱了一只企鹅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姿态闲适,并无在外人面前时刻保持的腰直背挺、优雅端庄,“三哥,请说,您有何贵干?”
陆长龄问道:“有去华尔街的计划吗?我最近攒了不少钱,可以提供大笔资金。”
“没有。”陆明珠回答得非常果断。
“明珠啊,好妹妹,听三哥一句话,你那么会赚钱就多去几次,赚回来后再支援国家建设。”想到陆明珠替自己赚到的钱,陆长龄极力怂恿她,“反正香江这么一丁点大,没有好玩的地方,你应该出去看看世界,天天待在家里容易闷坏了。”
陆明珠却道:“我有事,没时间出国。”
陆长龄就问是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需要的话就直说,我义不容辞。”
“我干侄女出嫁,和你没有关系。”陆明珠道。
陆长龄脱口而出:“哪个干侄女?”
“周文。”一晃眼,当年卖花的小姑娘竟到了结婚的年纪。
何月生事业有成,何干妈药店开得不错,再加上陆明珠时不时以礼物为名的补贴,一家人经济转好,周文非常争气,拿到大学毕业证后就在澳城一家医院当医生,对象也是一名医生,两人在同一个医院上班,年纪相仿,经由上司撮合而成。
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何干妈和何月生没想过让周文借陆明珠的富贵权势嫁入豪门,周文也在当做伴娘后拒绝过很多公子哥儿的追求。
知道她是陆明珠的干侄女,想娶她进门好和陆、谢、贺等豪门扯上关系的人家可不少。
这位未婚夫骆琦的家庭情况非常简单,比较殷实,但不富贵,公婆都是教师,有一个还是周文的中学教师,见家长和双方长辈见面就聊得很愉快,聘礼嫁妆都是中规中矩,双方都很满意,没有任何离谱的要求。
陆明珠心疼周文,特地给她准备一份嫁妆带过去。
其实花钱不多,但里面好东西不少。
像1200元的翡翠镯子、300元的翡翠镯子、几十元上百元的和田玉饰品等,现在不打眼,往后的价格却是节节上涨。
当然,在澳城、香江的价格算是相当高。
婚期定在10月10日,准备办西式婚礼,陆明珠提前几天前往澳城,正好撞见何干妈拿着扫帚把周文远轰出门,骂道:“周文远,你这无耻之徒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文文也没有你这个父亲!”
即使是亲儿子,她也毫不留情。
多年不见,周文远已是老态毕露,和母亲站在一起,头发斑白、满脸皱纹的他竟像老了十多岁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何干妈面前,“娘,您就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干妈,怎么回事?”陆明珠走过去,眉头微蹙。
她以为周文远永远不会出现在何干妈和何月生面前。
何干妈冷笑:“怎么回事?我这个好儿子啊,他可真好,多少年没管过我们娘仨,现在找过来是为了救他的好儿子,让文文拿命去救呢!要不然,我到老死都见不着他的人影儿。”
说话时,何月生和周文从院子里出来。
“姑姑。”周文见到陆明珠就很开心,奔到她面前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对于跪在祖母面前的生父则不屑一顾。
周文远却突然调头对着她,哀求道:“文文,你救救你弟弟吧,你救救他。”
“我不救。”周文冷酷地拒绝。
她们娘仨虽然买了新楼,但仍住在旧居中,街坊邻居出来看热闹,见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露出惊讶表情,因为陆明珠和他们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太美,太艳,太华贵。
还带着一大群保镖,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陆明珠伸手把周文拉到自己身后,俯视周文远,“你儿子得了什么病要来找周文救他?说来听听,让我见识一下。”
见识一个渣夫、渣父的无耻程度。
可能是知道自己理亏气短,周文远没好意思说。
说话的是何干妈,声音清亮,也让街坊邻居听得清清楚楚:“他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肾衰竭,需要换肾才能活下去,就想到了文文,想让文文捐一颗肾给他儿子,还说肾移植手术很成熟,成熟个屁!我开药店,我女儿在药厂工作,我孙女孙女婿都是医生,我难道不知道器官移植的失败率有多高?是有成功的例子,那又怎样?人家是同父同母同卵孪生,其他人可没这么好运。这个人,周文远,为给亲儿子博得一线生机,就来求我们,我呸!这么顺利地找到我们,显然他早就知道我们在澳城,但是这些年一直对我们不闻不问,枉为人子,枉为人父,还好意思让文文捐肾。”
“我是绝对不会如你所愿的。”周文的声音非常冷静,“别说失败率很高,就是百分百成功,我也不会捐出自己的器官。”
她马上就要结婚了,绝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别说同父异母,就是同父同母,她也不会一命换一命。
人生在世,每一个器官都有自己的作用,有些移植可以接受,像眼角膜移植等,但有些却不能接受,譬如现在的肾移植。
周文远绕过陆明珠,一把拽住周文的裙摆,丝毫不顾自己的体面,“文文,他可是你亲弟弟!你就救他一命好不好?每个人都有两颗肾,一颗肾依旧可以顺利运转,不会影响生活,而你这颗肾却很有可能救他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是学医的吗?你应该有仁爱之心才对。”
“我的仁爱之心是有针对性的,对你、对你们却没有丝毫。”周文弯腰掰开他的手指,双目和周文远对视,一字一句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她退后两步。
周文远又去求何干妈,“娘,我儿子可是您的亲孙子,您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夭折吗?他还那么年轻,明明有活下去的机会。”
何干妈冲过去一脚踹到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但凡你有一点良心,你就不该出现在我们面前逼迫文文!周文远,咱们这些年各不相干,你老老实实过你的日子,我们可没打扰过你的新婚生活,过得再苦再难都没去找过你,你有什么脸来要求文文一命换一命?你有没有想过,失去一颗肾,文文的未来怎么办?有本事,你捐你的肾啊,还有你老婆,不是挺年轻的吗?你们俩一起捐,一人捐一个,说不定老天爷大发慈悲,直接让手术成功了呢!”
“我妈说得没错,你们夫妻俩总有一个合适的,别来逼我女儿。”何月生看向周文远的目光极冷,像天山之巅的冰雪,几乎冻死人,“你们儿子和你们的关系跟我女儿和你们儿子的关系差不多,既然如此,何必舍近求远?还是……”
她弯下腰,看着周文远的眼睛,“你们知道失去一颗肾的危害,你们不想捐出来,就想到我女儿和他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没有。”周文远的眼睛没有和何月生对上,微微侧着头。
“月生姐,你说的肯定就是他们想到的。”陆明珠自恃眼力极准,看出周文远的心虚,忍不住讽刺道:“倒是很会慷他人之慨。”
听到这里,街坊邻居纷纷对周文远露出鄙视的眼神。
周文健健康康、漂漂亮亮,干嘛要割掉一颗肾给同父异母的弟弟?就为了博那百分之一的生存几率吗?
就算当时活下来,又能活几年?
而失去一颗肾的周文势必不会像以前那么完美,能不能生孩子也是两说。
周文的未婚夫骆琦住处离娘仨不远,闻讯赶过来,来不及先向何干妈、何月生问好,先把周文拉到身后护着。
他长得不算特别英俊,眉目清秀,样貌端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周文远先生,我不知道是谁向你提出来的建议,是不是要让文文作为实验体给他们增加一个案例,但我要说的是,成功率高的肾移植是同卵双生,和血液病的骨髓移植一样,成功例子也是同卵双生,这说明受体和供体的血型各方面都要匹配才行,像文文和你儿子这样同父异母的成功性根本就是微乎其微。”骆琦说话不急不缓,却清清楚楚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落在街坊邻居的耳朵里,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头。
“微乎其微啊!”有人这么感叹,“明知道成功性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还让周文割肾救人,这不是爹吧?哪有这么当爹的?”
“他就是个畜生!”何干妈道。
以前对他还有点母子之情,毕竟是亲生的,所以离婚时出面做主,财产各半,因为她知道男人就是这样,自己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却不希望妻子失身于他人。
可现在,这点母子之情是真的消失殆尽了。
时隔多年再次出现,不是奉养老母,不是体恤女儿,而是来要一颗肾,真是可笑又可恨,他真以为可以凭生父身份可以为所欲为?
陆明珠厌恶地看了周文远一眼,“和他说什么废话?赶走就行了。”
为了避免他再次纠缠周文,直接下令让保镖送他回家,禁止他入境澳城。
贺云虽已不掺和赌业,但在澳城的产业很多,地位未曾有丝毫动摇,新任赌王对他是毕恭毕敬,而澳城很多人靠赌王生活,再加上谢家在澳城有很多产业,所以葡方政府很给陆明珠的面子。
只是禁止一个枉为人父的无耻之徒入境而已,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陆明珠的理由相当充分:“我是担心此人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得不到周文主动捐一颗肾的回应就起心杀害这个可怜的姑娘,好把两颗肾都移植给他亲儿子。据我所知,肾移植并未要求供体是活人,在死后一定时间内也是可以做手术的。”
她只是胡言乱语给周文远盖帽子,却不知自己真说中了周文远的心思。
他和现任妻子变卖所有家产就为了给儿子治病,也做好了周文不答应后的各种准备,包括花重金请人绑架她的计划。
随着时间流逝,香江道上的人和事又死灰复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只是绑架一个没有人保护的小姑娘?
但那是之前。
如今得知小姑娘的姑姑是陆明珠,即使周文远夫妇花再多的钱也没人敢答应,还顺势捅到陆明珠的跟前。
听到时,陆明珠正给周文添妆。
第348章
何月生和何干妈和过往亲友早就断了来往,这些年虽有朋友,但没必要让人家破费,给周文添妆的仅有陆明珠一人而已。
因此,得到消息的保镖是当场汇报。
周文没有丝毫意外。
“早在他来找我捐肾的时候就不拿我当回事,何况咱们不给面子地痛骂他一顿,弄得他灰头土脸,臭名远扬,回去后自然立即启动第二计划。”为了救儿子,周文远几乎疯魔,无所不用其极,“说不定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只要我的一颗肾,而是两颗。”
能做这种手术的医生屈指可数,想成功就必须在国外进行,而一些外国人为了得到实验成果可以说是毫无人道。
制造出周文自愿献身于科学的假象,是极有可能的。
不是周文把人心想得太坏,而是周文远本来就坏,不坏的话就不会来找她。
周文和骆琦都是学医的,了解相关情况,同卵双生移植手术的成功率最高,接着就是亲属之间的成功率也高于陌生人之间的移植。
究其原因,就是骨血匹配程度决定移植手术的成功。
即使移植成功,存活时间也因人而异。
恨得何干妈问陆明珠:“有没有办法弄死他?”
要想弄死周文远有的是办法,可陆明珠从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也不会求长辈出手,只侧头想了想,“干妈,教唆他人绑架是可以入罪的,大概判不到死刑。而且,受他委托的亡命之徒愿意把消息送到我跟前,却不见得愿意作为证人出现,因为这样的人身上手里肯定不干净,经不住查,一查就把自己也送进去了。”
何月生则劝母亲:“妈,没必要因他脏了手。”
主要是不能给陆明珠添麻烦。
这些年,陆明珠帮她们的够多了,现在又给周文如此丰厚的嫁妆,推都推不掉。
“太恶毒了,太恶毒了。”何干妈咬牙切齿,“两口子都不是好东西,这样害我的文文,他们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报应不是来了?”即使换了肾,早晚也是个死。
虽知少年无辜,但周文远夫妇因他而起心伤害自己的女儿,何月生就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陆明珠对报讯的保镖说道:“拜托契爷一下,叫人看着点,免得他见绑架文文之事没有动静,就动脑筋找其他的人。”
急红了眼,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保镖答应一声,出去打电话。
何干妈和何月生、周文相继向陆明珠道谢,心里感激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