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谈情说爱,还是谈婚论嫁,门当户对也好,门不当户不对也罢,陆明珠没有任何偏见,认为最终是否成就良缘往往在于当事人以及当事人的两个家庭,外人无权置喙,能不能白头偕老是对他们的考验,所以她不会因为李青云贫穷而劝陆菲菲与之分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嘛!
谁能保证李青云在有陆菲菲资助的情况下不会人如其名,青云直上九重天?
李青云看着就是一副聪明相,眼里透着精光。
至于陆菲菲的选择是对是错,主要还是赌李青云有没有良心,若有良心,做到一辈子一心一意也未尝不是良缘,若是没有良心……
靠岳家发家后就负心薄幸的富豪不要太多哟!
陆明珠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和谢君峣的婚姻是否一帆风顺,永无变故,她
只想拥有眼前的美好,彼此不负青春年华。
就算将来真的变心,也不吃亏。
所以,即使谈情说爱,陆明珠也保持三分清醒,不会像陆菲菲那样一头栽进去。
在她穿越前的世界里,据她所知,所有香江富豪没有一个能做到对原配夫人一心一意不二色的,没有一个,哪怕是门当户对。
所谓的糟糠之妻不下堂,只是做到没离婚,而不是没有其他女人,有些顾忌名声,打着干爹、干女儿的名义厮混在一起,或者私底下养着不叫外界知道,有些不在乎名声,直接纳二房、三房、再交女朋友,就跟她家老头子似的。
1970年以前的大清律例给足他们风流的理由。
这一点就不如国内进步,1950年正式确认一夫一妻制,摒弃封建思想,不存在纳妾制度,取缔让男人们寻欢作乐的秦楼楚馆,还人间一片朗朗乾坤。
忽然之间,陆明珠对北上充满期待。
她要让谢君峣感受、学习并遵从国家拟定的新婚姻制度。
谢君峣不知在女朋友在这须臾之间就转过许多念头,拉着她的手,“外面冷,我们先进去,要不要吃点瓜子糕饼?”
电影院中有叫卖的。
陆明珠摇摇头,“瓜子嗑多了,容易变成瓜子牙,影响美观,我们看完电影再出去吃饭。”
进入电影院,发现里面人满为患。
全是冲着《鹊桥仙》来的。
有夏琳的粉丝:“我来看第三次了。夏琳扮演的织女真好看,清丽脱俗,楚楚动人,最可恨的是牛郎,偷她的衣服迫她委身,真是不要脸。王母娘娘这棒打鸳鸯打得好,没让织女一辈子在人间蹉跎,靠织布养孩子。”
也有年长者教育身边的女儿:“待会儿好好看电影,切记不要被流氓缠上。”
还有人羡慕陆父的艳福:“夏琳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又出名,居然委身一个老头子,就那么想嫁进有钱人家做五姨太吗?”
陆明珠和谢君峣相视一笑,八卦真的无处不在。
听得出,夏琳算是红透半边天了。
马上有人接话:“能成为五姨太是夏琳的福气,陆家可是上海首屈一指的富贵。明珠金钻行生意多红火啊,那里面的钻石,最便宜的1克拉也要几千块,刚开业的时候真是供不应求,一天卖掉上百件,香江日报都登过相关新闻,直到阔太们收手,现在才渐渐平静下来。不过,他们最近摆上碎钻镶嵌成的新货,几百块就可以买到,小巧玲珑十分可爱,说要让普通女孩子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钻石,我特地买一只戒指,在光照下果然闪耀。”
她伸出手,露出无名指上一枚排钻戒指。
白金底托,7颗0.1克拉的小圆钻并列其上,颗颗璀璨。
陆明珠侧头对谢君峣小声道:“我最喜欢简单大方的设计,回来问老头子要两套戴着玩。”
经典款,百年不过时。
谢君峣轻笑,“我给你买。”
陆明珠嗔他一眼,“傻,能不花钱就拥有的东西为什么要花钱买?好的贵的老头子都给我了,根本不在乎几样小东西啦!”
碎钻镶的,不值钱。
谢君峣攥着她的手,“是,我们明珠姑娘最勤俭节约。”
话音未落,《鹊桥仙》正式开始,一段悠扬的粤剧曲调传入底下众人耳中,抬头便见屏幕中七仙女下凡尘,在水中嬉戏。
粤剧嘛,明明没有水,但却能让人感觉他们就在水池中。
本事可见一斑。
夏琳的扮相尤其出色,头面、戏服都是最好的,展现出女主角的待遇,牛郎相对就朴实些,憨厚木讷,符合传说中的身份。
陆菲菲看得津津有味,李青云眼底却闪过一抹沉郁。
他握着陆菲菲的手,低声道:“菲菲,我一定会凭借自己的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绝不会让别人笑话你。”
陆菲菲脸色微红,“表哥,我相信你,你有什么打算?”
李青云不假思索地说:“我打算先去做工,攒到一笔钱后,我开自己的工厂,生意做起来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对外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陆菲菲开心极了,“开什么工厂啊?我能帮忙吗?”
“开制衣厂。”李青云早有计划,“我们家祖上开过绸缎庄和裁缝铺,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沦落到香江。我对这一行比较了解,到时候买几架缝纫机、租个厂房,很快就能招到女工来干活。现在香江人口众多,市场是大把的劳动力,随随便便就能招到足够的人手。”
陆菲菲小声道:“我们家有纺织厂,我可以帮你牵线,以低价购入布料。”
“谢谢你,菲菲!遇到你,真是老天爷给我的照顾。”李青云感激涕零,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眼里流露出几许柔情,“等我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就成立制衣厂。”
陆菲菲立刻问道:“需要多少钱?”
李青云摇头,“钱的事应该让我自己操心,你别问。”
“表哥。”陆菲菲扯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了一下,满脸娇羞,“我们是表兄妹,骨肉至亲,你跟我客气什么?我比谁都希望你早日有所成就。你若是做工赚钱,到猴年马月才能赚到开厂子的资金,时间太久了,我等不及,不如我帮你一把。我们早点把厂子开起来,我有很多衣服都是在上海做的,款式很好看,仿制出来,一定受欢迎。我所在的学校里,女学生家庭条件并不是特别好,到时候我向他们推荐你厂子里的衣服。”
李青云认真地道:“你若出资,我给你股份,我们各占50%,以后你就是大股东。”
“表哥,你没必要这样。”陆菲菲第一反应是拒绝。
“必须这样,你必须收下50%的股份,我得让别人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不是别有所图。”李青云的表情十分严肃,正气凛然。
陆菲菲犹豫片刻,“那好吧!”
“这才对。”李青云放心地笑了,笑得陆菲菲心里似揣着小鹿一般。
她平复心中的跳动,问道:“需要多少钱才能开一间制衣厂?”
“5万块港币。”李青云道。
“5万块啊!”听到这个数字,陆菲菲有些为难。
她手里没有这么多钱。
早先在上海时,陆父给他们的零花钱有限制,每个月不得超过1000块大洋,她喜欢买衣服买首饰,每月都不够花,还得她妈贴补。
七哥工作后,也会给她一点零花钱。
来到香江后,陆父给她的零花钱是每月3000块港币,架不住她隔三差五地去一趟万古洋行,见什么买什么,根本存不住钱,加上自己又给李青云买一套西装和一件风衣,再天天请他吃饭,这个月的零花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李青云注意到陆菲菲的表情,“很为难吗?为难的话就算了,我去做工,只是需要的时间长一点,但一定能攒够开厂的钱。”
陆菲菲忙道:“不为难,钱由我来想办法。”
她有不少珠宝首饰,可以卖掉一部分,也可以找她妈要钱。
陆菲菲打算先找她妈要,实在要不到再变卖首饰。
傍晚回到酒店,陆菲菲对四姨太直接开口,但她没说是资助李青云所用,而是道:“我今天碰见陆明珠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气派,手上戴一只红宝石戒指,您不知道有多好看,又红又大又艳丽,和老太太手上的红宝石戒指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妈,我也想买只红宝石戒指,你给我5万块钱吧,买只好的。”
四姨太脸色一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什么红宝石戒指需要5万块?你想要,让你七哥从店里给你拿一个,花自己的钱干什么?”
陆菲菲心下暗急,“妈,您真是糊涂了,父亲从来不许家人随便从店里拿东西,容易造成公账混乱不堪的情况。当年在上海,三姨太去店里拿东西,掌柜的不给,她硬拿,一分钱没付,后来不是被父亲训斥了一顿,扣了一年的零花钱补回去。父亲对我的态度本来就一般,我再惹他生气,以后还能落到什么好?5万块而已,您又不是没有。”
四姨太不同意,“我没有。我虽有一点积蓄,但刚给你七哥在柯士甸路买下一套二层的小洋房,剩下的得攒起来给他做聘礼,哪能随便花?你七哥现在帮你爸管理明珠金钻行,你爸承诺三年后把抵押的珠宝古玩赎回来就分股份给他,我想给他娶一位名门闺秀,聘礼自然要多多地准备,处处得花钱,不能给你浪费。何况,你爸这些年不算亏待你,一二百件的珠宝首饰不够你每天换着戴?买什么红宝石戒指?我不信你没有红宝石戒指。”
陆父好面子,一年四季都会给妻妾女媳等人置办新衣服新首饰,件件价值不菲。
当然,最好的永远属于老太太、陆太太和陆明珠。
其他人得到的珠宝即便差一些,也胜过市面上的大部分珠宝,让谁都挑不出毛病,也让几个姨太太对丈夫又爱又恨。
陆菲菲很不高兴,“有是有,就是和陆明珠的比起来太显小,她的像大拇指,我的像小黄豆粒儿,比起来真叫一个寒酸!再说,您不能光顾着七哥,我也是您的女儿呀,您给我5万块钱让我买只好戒指,相当于给我提前准备嫁妆了。”
“你的嫁妆有你爸操心,不会比前头几个姐姐差,用不着现在开始准备。”四姨太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爸一门心思地教养陆平安,别的都不管,我不止顾着你七哥,还得顾着你九弟,你乖一点,别想着和陆明珠比。她是原配夫人的千金大小姐,你算什么?要是个儿子倒也罢了,偏你不是,既然不是,就别想什么都和她争高下。”
“陆明珠就罢了,怎么在父亲眼里连陆平安都比我们重要了?”陆菲菲早就察觉到不对,但她陷入和李青云的热恋中,并没有深究。
四姨太脸色很不好看,“能是什么原因?亲孙子呗!”
陆菲菲登时张大嘴:“亲孙子?什么意思?”
四姨太撇撇嘴,“早先我就觉得陆平安长相不对,有点太像英年早逝的大少爷,只是老爷老太爷太太都说大少爷走了的,我当时没细想,谁谁知人家在外面生了个儿子让太太抱回来养着,越长越像陆明珠,又接来一个小丫头,将来怕是要大房继承整个陆家了。”
陆菲菲露出困惑的眼神:“要是亲的,父亲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父亲不喜欢陆明珠,可没管过陆明珠花钱,哪像陆平安,真是要什么没什么,疼他的只一个太太和陆明珠。”
提起这事,四姨太就气,“还能是什么原因?怕人害他的宝贝嫡孙呗!他冷着、远着,大家就不会往深处想,不会忌惮一个抱养来的孩子,有什么招数也不会往他身上使,他就人如其名,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哪像你八弟,才五岁就没了。”
想起夭折的儿子,她当即抹起眼泪。
陆菲菲忍不住道:“和其他夭折的哥哥姐姐一样,八弟也是生病没的,和你们的争斗有什么关系?谁不知道父亲的性格,早就立下家规,你们怎么争怎么闹都没事儿,就是不准算计孩子。当年那个姓云的想做五姨太,利用肚子陷害三姨太,后来怎样了?”
胎儿小产,也断了她自己进陆家的路。
别的女人跟陆父一场,好歹得到许多房产珠宝的补偿,她可是什么都没有,只能匆匆忙忙地给一个外地富商做妾,搬往外地去了。
经女儿提醒,四姨太不觉想起丈夫的风流事,烦躁地说:“你别说了,快回你房间!”
没达到自己的目的,陆菲菲出门时难免垂头丧气,脚尖蹭地。
也巧,正撞上过来的陆父。
她没抬头,没看见,还是陆父叫了她一声。
陆菲菲恍然回神,赶紧垂手而立,“父亲,您来看我妈的吗?”
陆父嗯了一声,目露慈爱,“菲菲,怎么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是你妈不给你买衣服还是不给你买首饰?”
经历过差点被吃绝户的事,四姨太格外看中财物,行事难免吝啬些。
陆菲菲听了陆父的话,突然计上心来,“父亲,您给我5万块钱好不好?我看中一件顶顶好的珠宝,我妈不肯给我买。”
陆父没问是什么珠宝,只问道:“你想预支接下来的零花钱?”
陆菲菲一顿。
她没这么想啊,她只是要钱而已。
可是,想到李青云急需一笔资金来筹建制衣厂,她狠狠心,点了点头,“对,我想预支5万块钱的零花钱。”
陆父没有拒绝,“明儿叫徐管家给你送去。”
“谢谢父亲!”陆菲菲欢快地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