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弄的?”姜静行眼睛盯在陆执徐胸膛上, 一道狰狞伤疤, 从锁骨下方, 直直贯穿到腰腹。
“少年意外。”陆执徐倚在床头, 一语带过。
姜静行想到刚才手下的触感, 直接坐回床上,强硬地将人翻过身。果不其然,上面鞭痕灰白斑斓, 她一眼看出,同刚才那道伤痕一样,都是陈年旧伤。
修长如玉的身躯上,布满伤痕。
可姜静行不觉得狰狞,只觉得心疼。
好歹是个皇子, 能将他伤到这种地步的, 能有几人?
姜静行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沉着脸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谁弄的?”
床上,陆执徐面色如常, 拽过上衣穿好,解释道:“曾经宫里有个良嫔,出身长恩侯府,也算是我表姑。”
姜静行打断他:“我知道,后来她给你下毒,被仗杀了。”
“是啊,已经死了。”陆执徐坐到她身边,懒声道,“当年之所以仗杀她,是因为证据确凿,太后也救不了她,所以她死了。”
不过,大多数时候,太后都能救她,比起不得她心的孙子,自然还是亲侄女更受偏爱,毕竟太后不缺孙子。
良嫔是长恩侯府年岁最小的嫡女,现任长恩侯李贽玄的亲妹妹,也是武德帝的表妹,更是及笄年便封为了郡主。有着如何显赫的家世,良嫔养出嚣张跋扈的性子也就不奇怪了,更何况,这嚣张跋扈只对外人,对太后自然是最温柔贴心不过。
这样一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眼光也不是一般的高,寻常贵公子她嫌弃才干不够,有才之人又嫌弃家世比不上自己。就这样挑了一年,郡主入宫观礼,看上了皇后的位置,闹着进了宫。
更是刚进宫,便让人活生生打死了一位低位妃嫔,可偏偏有太后撑腰,良嫔只禁了一个的月足,就被放出来了。
身为武德帝唯一的嫡子,陆执徐自然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被针对也就很平常了。
一日,正值酷热难忍的夏季,陆执徐走去自己母后宫中请安,途径御花园假山,身后窜出一位内监,直接将他推了下去。
当然,他也不是傻子,滚下去之前拉住内监,直接把人当做了肉垫。
山下乱石嶙峋,凸出尖石划破衣衫,同样也划破了衣衫下的皮肉,若不是动静太大引来了宫人,他就死在乱石堆里了,至于推他的内监,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至于背后的鞭痕,也很简单。冲撞良嫔,太后以他不敬庶母为由,按宫规,打了他十鞭子。
陆执徐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说道:“比起良嫔命人将我推下山,太后还是手下留情了。”
姜静行没他这么乐观,她将人搂住,问道:“你母后呢?”
“我母后自身难保。”
“也对。”姜静行自语道。若是皇后能保护好儿子,小皇子也不会遭遇这些事。
随着陆执徐讲述过往,屋内的缱绻之情所剩无几。
二人坐在床上,相顾无言,姜静行不知怎么安慰他,迟疑半晌,只好将人抱住,轻拍他的脊背,又在几处凸起的疤痕上按了按。
“我府中有些去除疤痕的好药,明日我让人送到你府上。”
陆执徐埋头在她肩颈,并没有很开心。他心知肚明,姜静行喜爱他的容貌,同理,身体也是一样,这些陈年旧伤,在床榻上难免扰人兴致。
他低语:“很难看。”
姜静行翻了个白眼:“扶摇怕是忘了,我是个将军。”
将军吗,总是要上战场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身上留下几道伤也是常事。
陆执徐抬头,他盯着那一盏晃动的灯盏,声音压低:“那,继续?”
姜静行无语凝噎,片刻后才说道:“还是睡觉吧。”她眼神飘忽,转移话题的意思很明显:“明早可是大朝会,你我还要上朝,早些安寝吧。”
说着她将人放开,一把扯下床帐,在床上躺好,还拍了拍身旁空出的地方,微笑道:“来,我们一起睡。”
陆执徐看着她不动,若有所思的样子,时间长了,姜静行嘴角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她在心里叹气,知道这事是真的不能再脱了,小皇子都如此主动了,她若是再拒绝,真就坐实自己不行了。
姜静行心里暗骂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喝酒误事啊。
那天她要是不喝酒,就不会醉意上头,也不会没把持住把人给亲了,更不会什么都没考虑就和人谈恋爱,今天她也就不会进退两难。
陆执徐忽地俯身,张开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姜静行被他吓得扬起下颚。陆执徐说道:“你说我嘴硬,我看是你自己才是。”
丢下一句嘲讽后,他翻身在旁边躺下,还是背对着姜静行。
姜静行在黑暗中眨眨眼,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人不想说话,这才伸手拿起薄被盖在两个人身上,然后闭眼酝酿睡意。
一刻钟后,姜静行刷的一下睁开眼,不行,她睡不着,小皇子那身骨肉匀称的上半身,时不时在她眼前晃一下,晃的她心潮澎湃,根本睡不着。
她翻身,往床里凑了凑,然后贴上身边人的后背,果然凉快了不少。
身后的温度不可忽视,陆执徐绷直脊背,在昏暗的床帐中睁开眼,强忍着没有乱动,可心跳声掩饰不住,一声又一声,让他真想问问身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很可惜,“得寸进尺”四个字就是为姜静行量身定做的,她伸手撩开陆执徐的里衣,手掌贴上胸膛,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块渗着凉意的玉石一样,姜静行舒服地叹喂一声。
陆执徐被她摸得全身僵硬,咬牙问道:“你干什么?”
姜静行摸了一把手下的肌肤,身上的热意被驱散,睡意便来的极快,她迷迷糊糊地回道:“太热了,你身上凉。”
陆执徐额头青筋跳了跳,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也是男人。”
听到这句话,姜静行最初没有反应过来。
也不怪她,她年长陆执徐七八岁,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陆执徐在她眼中,永远都是漂亮的小皇子,无论他在别人眼中如何尊贵威严,在她看来,还是需要她时常哄着的少年郎。
所以,刻板印象害死人,姜静行没明白陆执徐的意思,她好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男人,嗯,龙精虎猛的很,我那日手都酸了。”
闻言,陆执徐面无表情,也没说什么,只是手上用力,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然后在姜静行茫然的目光中站起来,下床向房门走去。
姜静行捏着薄被一角,疑惑问道:“扶摇,你去哪?”
“睡觉。”
陆执徐打开房门,回头看她,嘲讽了一句:“想来这偌大的靖国公府,缺不了一桶冷水。”
说完便施施然走了,只留姜静行在床上懵逼,她想了想,还是没想到陆执徐为何生气。
难道是不想让自己抱,让自己去洗冷水澡?姜静行想不明白。
凉如玉的美人走了,她孤身一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酝酿出来一点睡意,睡着前还嘟囔着抱怨道:“抱一抱怎么了。小气。”
第114章 不行
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姜静行做了一个梦,她过去很少做梦。
梦中场景不甚清晰,她只记得自己走在廊下, 周身无人,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一道人影,那人虽背对着她,但身形太过熟悉, 她一眼便认出是陆执徐。
她叫了一声:“扶摇。”
人影转过身来, 果然是眉眼如画的小皇子, 正张开双臂, 笑着唤她:伯屿, 你来了。”
她开心地走过去, 一把将人抱住, 笑问道:“你怎么在这?”
情郎入梦来, 有情人于睡梦中耳鬓厮磨,这梦做到这里,还是一出美梦。谁料, 之后的画风,却是直转而下。
只听陆执徐冷冷道:“我心中伤感,特来问问你。”
姜静行很疑惑,问问什么?可还不等她问出口,男子清越的嗓音便在耳边逐渐缥缈, “绿阁是谁?你不喜欢我了吗?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这几句话一下子把她问懵了, 绿阁的事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可梦中不管这些, 她刚要开口再解释一遍,喉咙却像黏住了一样, 怎么都开不了口,于是她更懵了。
梦中的陆执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由温柔转为冷漠,又变得悲伤,最后是愤恨。她从未见过陆执徐如此精彩的脸色,一时稀奇,不由愣住了。
就在此时,那道缥缈的声音再次出现:“骗子,还给我!”
她满头雾水,不解道:“还你什么!”
“是我的心。”说这话时,陆执徐满脸悲戚,连她看了,都觉得难受。
正难受着,便见梦中的陆执徐冷着脸,突然抬手直直掐住她脖颈,力气越来越来大。
她心急的不行,可做梦吗,自然是要多离奇有多离奇。
“你且安心,等你去了,我也去陪你,我们同生共死,生生世世在一起。”
听到这话,梦中的姜静行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这话虽说肉麻了点儿,可怕了点儿,却是小皇子能说出来的。
现实中,纱帐隔出一方密闭的空间,屋里静谧无声。
“靠!”姜静行瞬间被吓醒了,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姜静行摸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环顾四周,是自己的房间没错,瞬间松了一口气。回想刚才的梦境,她忍不住骂道:“该死的贼老天,做什么梦不好,做这个!”
现在好了,她是一点睡意都没了。
姜静行呼出一口气,平复好心情,翻身下床走到轩窗前,推窗一看,外头天空灰蒙,亮光微薄,离早朝还有一段时间。
晨间的凉意让她清醒几分,也有了心思思索刚才的梦境。
难不成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潜意识在提醒她,她和小皇子的事不能再拖了,再由事情发展下去,怕是要到了她不能掌控的地步。
姜静行望着窗外的花木沉思,看来,真到了她该做决断的时候了。
就算现在不分手,也要慢慢减少见面的次数,让两个人的感情淡一淡,至于理由,武德帝的猜忌无疑是个完美的借口。
可话是这样说,真到了该做决断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很难下定决心。
姜静行盯着窗外一片落叶,看了良久,直到屋外有人来叫,她才闭眼下定决心,等睁开眼,眼中的伤感已经被藏好。
她披好架子上的外衫,去了隔壁书房,谁知绕过屏风进了里间,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叫来门外的侍从,她问道:“昨夜里间可住了人?”
侍从恭敬道:“回大人,那位公子昨夜住下了,半夜还叫了凉水。”
闻言,姜静行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昨晚陆执徐那话什么意思。她哑然失笑,看来进退两难的不只是她,小皇子也是孤枕难眠。
她又问侍从:“他何时走的?”
侍从答道:“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了。”
小半个时辰?姜静行心里一算,从昨夜入睡到离去,那不是只睡了两个半时辰,还真是精力十足。
侍从见她不说话,不由问道:“大人可要现在用早膳?奴婢去厨房将膳食端来。”
姜静行点头应好,然后向外走去,经过侍从身边时,她停了一下,眼神淡淡,道:“管好你们的嘴。”
*
姜静行用完早膳便上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