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念念不忘的不止是她自己啊。
她唇角微勾,当即笑道:“还不是因为扶摇你太好看了。”
陆执徐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答复,看着她不正经的样子,顿时恼羞成怒,咬紧了牙龈,抬手指着门外道:“姜伯屿,你给我滚!”
姜静行当然不会滚,她又不傻。
当初她能把人哄到手,现在也能再把人哄回来,何况生气的小皇子眼角飞红,兼之乌发红唇,眉眼清幽,清清冷冷的,颇有些不落凡尘的美,反倒越发好看了。
陆执徐被她看的喉结微微滚动,转身恼道:“你走不走?”
姜静行没动,只看着他幽幽道:“你真想我走。”
陆执徐闻言一滞,不过只是一瞬变化,很快他便冷着脸道:“好,你不走,我走。”
姜静行当然不会让他走,一边拿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后悔吗,你要是走了,我还说什么。”
陆执徐走到门边的脚步一停,也没转身,只道:“这世上美人无数,若是为了容色,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姜静行挑了挑眉,总算明白了一二他的心结,原来是觉得她爱慕美色,才有先前的求和,不得不说小皇子不是一般的敏锐。
不过就算她当初是为色所迷又如何,起码现在不全是,毕竟她若是只喜欢美色,又何苦执着于一人,以她的身份地位,她就算养几个男宠也无人敢置喙不是吗。
姜静行笑了笑道:“我从来都只喜欢过你一人,你的容貌自然也是你的一部分,我喜欢也不过分吧。”
听到这话,陆执徐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春娘母子,若是常人定只以为这是哄人的话,可陆执徐不一样,他了解姜静行,知道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更何况对发妻生的女儿这般疼爱,即便说情话哄他,也决然不会把话说的这般绝对。
春娘的话再次浮上心头,她不是姜尉……
陆执徐垂下推门的手,转身看向姜静行,凉凉道:“真是只有我一个。”
姜静行当然点头,这还能有假。
陆执徐眼眸注视着她,倏然笑了,“那春娘呢?”
“你说谁?”系统来不及阻止,姜静行下意识问道。
系统:……
看着陆执徐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姜静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春娘不会就是系统提到的姜尉以前的故人吧,听名字好像还是个女人。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姜静行默默喝了口茶压惊。
陆执徐好似没看出她的异样一般,慢慢从门口踱步到她身边坐下,时隔好几日,两人终于又坐在了一起。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一直都有事瞒着我?”陆执徐盯着姜静行的侧脸勾了下唇角,似是笑了一声,又好似怒极冷笑。
姜静行不清楚事情始末,但此刻她出于直觉,觉得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事情将会滑向一个很危险的境遇,所以她必须做些什么阻止。但该怎么做呢,姜静行冥思苦想。
“说话,姜静行。”陆执目光讥讽,语气轻飘飘的。
要是她姜尉的身份真是假的,那姜绾自然不会是她亲生的,那岂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他曾经的吃味嫉妒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想到这些,陆执徐目光冷然,控制住心里想掐死姜静行的心情,死死盯住她脸上的表情,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谁知姜静行突然就叹了一口气,然后搁下手中茶盏,捏住身旁人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唇齿相依间带来暧昧的水啧声,陆执徐想推开她,却被按在脊背的手掌阻止,慢慢上移覆在他后脑,熟悉的温度让陆执徐轻而易举的沉入进去,本能的追逐唇齿间的挑逗。
等陆执徐反应过来的时候,屋里早没了人影。
隔窗望着楼下某人远走的背景,陆执徐的脸色堪称跌宕起浮,精彩至极!
姜静行从泰安楼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屏蔽了在嘲笑她的系统。
然后她翻身上马,纵马狂奔了半个时辰,从泰安楼一路来到苍山,山里天气冷,迎着凌冽的山风,她心底的尴尬才终于不在蔓延,最后她勒马停在一处峭壁旁,自言自语道:“人生果然处处都是意外,哪哪都有惊喜。”
一不留神就吓人一跳。
彼时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山野间的一草一木都笼罩着一层粼粼金光,正是山里景色最好的时候。
她望着山下辽阔景色,拿马鞭蹭了蹭低头吃草的马儿,“你也陪我跑了一天了,暂且歇一歇,也赏赏景。”
忙了一天,直到此时姜静行才得了片刻宁静,就这么看着落日西垂,一点一点向山后滑落,最后全部消失在眼中,等到夜色降临时,一轮残月挂上天幕,姜静行这才打起精神,不紧不慢地骑着马往庄子上走。
月上树梢。
此时姜璇刚陪姜绾诵完一卷经书,朴家兄妹被朴夫人唤去后屋用膳,荷叶看好时机走进来,轻声问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可要摆膳?”
姜璇扶着荷叶的手站起身,走到祠堂门口望了望天色,已经幽黑到看不见人影了,她看了看身后姜绾的脸色,也是倦意满满,便道:“摆膳吧。”
明日便是大祭最后一日了,姜绾将诵完的经书收拢好,吩咐人送她房里去,一会儿用完晚膳,她还要将经书誊抄一遍,以便明日上香时一道烧了。
不过今日的香也不能少了,姜绾点了三柱清香奉上,对着牌位说道:“娘,爹爹有急事脱不开身,女儿便代爹爹给您上香。”
姜璇看的心酸,走上前去将人拢在怀里摸了摸脸蛋,果然冰凉一片,“京里偏偏赶在这时候出事了,你爹今晚怕是赶不回来了,咱们也不等了,先去用膳吧,山里夜风冷,入睡前可别忘了让丫鬟在你屋里多点几个炉子,万万不能着凉了。”
姜绾点点头,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映出莹润的光泽,她将头倚在女人肩头,喃喃道:“也不知京里出了什么事。”
才会让魏国公府落得个抄家的地步。
姜绾心中隐忧,她和胡绮楠交好,自然担心小姐妹的处境。
可姜静行今早走的匆忙,姜璇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有些忧虑,眼下这消息她只告诉的侄女一人,朴家那边儿尚且全然无知,若是魏国公府真没了,朴玲的婚事可要如何才好。
这时有丫鬟过来回话说膳食备好了,姜璇便不再多想,她拍了拍姜绾的肩头,“有你爹在呢,你且安心。”
说着带着她和一干侍女往祠堂外走去。
山里暗下来后便是漆黑一片,此时山顶上的雾气也弥散到了山下,真是应了那句伸手不见五指,可偏偏这山里用火也不如在府上来的方便,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若是不小心起了山火,便是一桩天大的灾祸,为了安全起见,庄子里也没有什么亮光,只两个侍女在前头打着灯笼引路,又是在祠堂周围,当真是幽静极了。
打着灯笼的侍女突然停下步子,惊声道:“谁!”
姜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了身旁的姜绾,“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姜绾并不惧鬼神,只以为是侍女看花了眼,将花木看成了人形,她蹙眉顺着侍女指向的方向看去,谁知夜色中居然真有道时隐时现的身影,她顿时绷紧了身体,庄子外头一直有侍卫守着,此人能无声无息进来,绝对是个高手。
一干侍女吓得不敢说话,她们身后就是祠堂,生怕是冲撞了哪处阴神。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姜绾悄悄摸向头上发簪,心里也在斟酌来人的身份,此人选在父亲不在的时候闯进,怕是早有准备,她必须寻个机会一击致命,不然便要任人宰割了。
姜绾临危不乱,放缓了呼吸,谁知来人突然停下,对着她喊道:“绾儿,是我。”
姜绾一愣,赶紧插好簪子迎了上去,惊喜道:“爹爹,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姜静行应了一声。
姜璇霎时松了口气,连忙带着侍女们走过来,两柄灯笼照出一片亮光,将暗中的身影映的清清楚楚,哪是什么鬼魅,分明是这庄子的主人。
姜璇气的嗔了她一眼,怒道:“不是说傍晚回来吗,都这时候了,怎么才回来?”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我以为你们睡了,就没叫人出来。”姜静行看向身旁的小姑娘,眼色有些古怪,她视力极佳,自然没有错过刚才女儿的小动作,正是如此,她才没有冒然上前,而是先出声警示了一下。
姜绾笑的温婉,一身雪白的流仙裙,一根木簪挽发,便有清水芙蓉般的清丽,此时抱着姜静行一侧小臂,更添了几分纤纤弱质。
姜静行收回放在女儿身上的目光,假咳了一声,“外头冷,先进屋吧。”
“那快走吧。”姜璇催了一声。
有姜静行陪着,她心里安定不少,也不觉得周围的景色可怕了,安安稳稳地走回了屋里。
等用完晚膳,姜静行屏退了身边下人,说起今日京里都发生了何事,待听到端王被圈禁,两府被抄家后,姜绾蹙眉不语,姜璇却好一阵心惊胆战,等平复好了心情,也随之愁眉不展。
她看了一眼姜绾的神情,见她面无异色,便对着姜静行叹道:“朴家嫂子还不知这事,那玲儿的婚事可怎么办,若是胡家落了罪,难不成还要玲儿嫁过去吃苦吗,何况……”
她欲言又止,何况还有个胡绮楠在。
她倒是不介意家里多口人吃饭,可嫁人和娶妻终究不一样。
姜静行神色淡淡,招手让姜绾来自己身边,“绾儿你来。”
姜绾不解:“父亲?”
姜静行问她:“你怎么想的?”
姜璇也随之看向姜绾,小姑娘抿了抿唇,思忖半晌才启唇道:“还是让表姐她自己选吧。胡家和父亲的婚事已不作数,且是魏国公亲口为女儿退了父亲这门婚,却偏偏只字未提孙儿的婚事,便是放任自如的意思,不管表姐嫁与不嫁,胡家都不会说什么。”
姜静行满意地颔首。
姜璇还有些迟疑,但见姜静行点头了,便不再多说什么,她也累了一天,便起身回屋歇着了,姜绾见父亲神色倦怠,也行礼告退回屋去抄写经书,便只余姜静行坐在屋里静思。
姜静行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腰间玉佩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没错,趁着陆执徐失神,她把那块被自己送出去的玉佩又拿回来了,如果日后小皇子不来找她要,那就是默认两个人合好了。
月娘大祭第二日也就这么过去了。
第157章 深的帝心姜静行
时间来到九月二十一这日, 今日是朴月璇尾祭,姜静行决定次日再回京。
一是夜间山路难行,她怕出什么意外, 二是此时的上京城正值风急雨晦, 她不欲蹚趟浑水湿了鞋袜。
从当年太后宫宴陷害章皇后算起,武德帝接二连三地打压外戚,又设法削弱相权,想要收拢君权的心思已然放到了明面上, 那她作为心腹臣子, 自当识趣些才好。
况且山中岁月漫长, 景色颇佳, 姜静行也乐的自在。
而就在她不在京中的这几日, 上京城确是发生了不少事。
头一件便是武德帝以病推脱早朝, 一应政务只需各府衙呈报至中书省。
其次便是端王谋逆案要如何收尾了。
都道雪中送炭难, 锦上添花易, 却不知落井下石更为容易。
端王府和长恩侯府一倒,各式弹劾端王和李家不法的折子便堆到了御案上,不管这些事是真是假, 圈禁旨意一传出宫,不少朝臣都认为以端王勾结异族,意图谋反之罪,只落得个圈禁实在是太轻了,有几个胆子颇大的年轻御史更是上奏武德帝应按律赐死端王。
武德帝自然留中不发。
后来事情不知怎么传到了民间, 一夜之间便传的沸沸扬扬, 上京城一众学子静坐宫门前, 联名上书武德帝赐死端王,要皇家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也偏偏在这时候, 许久未踏出宫门的端王生母德妃娘娘,居然时隔二十多年回了娘家省亲。
一时之间民间朝堂非议不断,直至李相府一封启骸骨的折子递上去,朝臣们才恍然大悟。
没过多久,宫里便传了旨意出来,将端王由圈禁改为流放,也算给了宫门口静坐的士子们一个交代,随后羽林卫便将这群人轰走了。
折子递上去后,李伯同便遣散了家中所有仆人,只余一老管家侍候左右。
次日清早,羽林卫带着武德帝应允的旨意到了李相府,在一干子孙门生的挽留声中,李伯同长捋须慢笑,勉励诸人几句后,便登上了回老家的马车。
不少老臣得知此事后感慨不已。
悠悠青史千载,不知多少留了多少王侯将相的名号,可善始善终的又有几人?人啊,能在临老急流勇退,也需莫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