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友人临走前打趣的笑容,胡重光只能报以尴尬的微笑。
他躲过李清婉要缠到自己手臂上的手, 对着胡绮楠叫了一声姑姑。
朴玲没想到会再见到此人, 不由得对着胡绮楠惊讶道:“这是你侄子?”
胡绮楠听出了她话里的讶然, 但事实如此, 她也只好点点头。
她其实很能理解朴玲心中的惊讶, 毕竟不是所有人的亲侄子, 会比做姑姑的还要年岁大...
胡重光看向朴玲, 眸光闪动, 没想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此时就俏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姜绾三人也走近太明池,被胡重光躲开的李清婉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不妥, 只好再次走到胡绮楠身边。
胡重光有些迟疑地问道:“姑姑,这位是……”
就在胡绮楠要开口介绍姜绾二人时,却听到太明池对面传来几声大叫,随后传来一阵类似铁器撞击的响动。
胡重光是武将,对这些声音再熟悉不过, 顿时脸色大变, 转身向太明池对面看去, 只见主殿周围,原本还在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们, 此时已经是乱作一团。
今日入宫来参宴的人本就不少,再加上各家的侍女小厮,来往侍奉的宫女太监……很快,整个承明台也跟着乱了起来。
宫人脚步匆匆,就连最在意仪态的贵女们也是花容失色,人群顿时慌作一团,互相推搡着往外跑,也不顾上脚下就是价值千金的花草。
姜绾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拉住一个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宫女,厉声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慌乱?”
宫女瘫软在地,裙摆还沾着缕缕血迹,清秀的脸上满是惶恐。
“陛,陛下遇刺了!”
闻言,姜绾瞳孔瞬间紧缩,指尖止不住的颤抖,再次急忙问道:“那靖国公呢,靖国公可还安好!”
“我不知道……死了有好多人。”
宫女被吓坏了,用力挣开姜绾掐住自己的手腕的手,慌忙向外跑去。
姜绾没有从宫女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时也是顾不上其他了,此时她心里只有自己父亲的安危,转身便想跑过去亲自看一看。
胡绮楠等人也听到了宫女的话,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的脸色苍白。
今天来的人这么多,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惨死在刺客刀剑下的人会是谁!
魏国公府的人都在女眷这边,胡重光还算冷静理智。
他虽不知道姜绾的身份,但还是伸手拦住姜绾,沉声说道:“太危险了,你不能过去。”
“滚开!”
见有人阻止自己,姜绾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狠意来。
她的动作不复刚才的端庄温婉,竟然直接将胡重光一个大男人推了个踉跄。
看她如此失态,朴玲也是心生不安,但还是上前拉住她的手,坚信道:“妹妹,你冷静一点,姑父武艺高强,定然不会出事的,我们还是先去找哥哥和姑姑吧。”
姜绾见朴玲神情惶恐,拉着自己的手也微微颤抖,顿时冷静下来。
朴玲说的对,父亲武艺高强,定然不会出事的。
但姜绾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开始斟酌自己下一步能做些什么。
太明池对面是承明台唯二的两座大殿,主殿里坐满了大雍的文武权贵,肯定会是刺客们行刺的主要目标,宫里的侍卫必定会在第一时间过去护驾,就算自己进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到不如去偏殿保护好姑姑,这样才不会让父亲担忧。
至于朴律霖,姜绾知道他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况且一个男人总比两个小姑娘安全。
姜绾当机立断,对着朴玲说道:“你说的没错,父亲不会出事的,我们去找姑姑。”
说着,便拉着朴玲向太明池对面走去。
她还记得之前,朴玲和自己正是从那个方向走来的。
胡重光阻拦不住她们姐妹,只得先叮嘱胡绮楠和李清婉二人:“姑姑,你们不要乱走,还不知道行刺的有多少人,你们先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
胡绮楠知道自己侄子身为武将,必然是要去救驾的,她咬紧唇齿,涩然道:“重光,你一定要小心。”
比起胡绮楠的担忧,李清婉则紧紧抓住了胡重光的衣袖,俏丽的脸上是明显的害怕。
“表哥,你不要走,我们去找长公主吧,婶母身边有很多护卫,肯定能保护我们的。”
胡重光看到朴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心中更是焦急,一时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直接拉着二人在人群里闪避,最后让二人躲在一座假山后面。
“姑姑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母亲跟公主她们坐在一起,应当无碍,你们切记,千万不要乱跑。”
说完,他不顾李清婉的呼喊声,也随着姜绾她们奔向太明池对面。
在听到有人喊“救驾”后,承明台外面训练有素的羽林卫很快便跑了进来,一列冲进大殿内救驾,另一拨人则将大殿团团围住。
其实殿内的情况,远比姜绾等人想的要好,反倒是行刺的刺客们更惨些。
叫的最惨的也不是伤者,而是个宫女。
武德帝已经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他手里还提着一柄软剑,剑尖点地,上面的鲜血顺着软剑剑身往下淌,最终在地板上留下一滩血迹。
在他的脚边,玢柔正抱着燕王喊得声嘶力竭。
她双手沾满鲜血,清纯的脸上也满是泪水。
“殿下,殿下,太医,太医呢!”
燕王躺在玢柔怀里,小腹处血痕蔓延,气息微不可闻:“救我...”
美艳的红裙舞女则躺在姜静行脚下,她胸口的伤口涌出涓涓的鲜血,那双动人心弦的眸子已经失去神采,周围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除了四个同样作舞女装扮的,还有四个负责酒水的内监。
羽林卫压着仅存的两名刺客跪在大殿中央,除了刺客的叫骂声,只有玢柔的叫喊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
一炷香之前。
其实生死关头经历的多了,姜静行对危险的感触都比常人来的敏锐。
更别说,她早就从外面的羽林卫身上看出些许端倪。
羽林卫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武德帝,能秘密将羽林卫精卒调入宫的,也只有武德帝一人。
这次宫宴很盛大,很热闹,也很出人意料。
在圣旨下达之前,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武德帝会将庆功宴和赏花宴办在一起,不过所有人也都只将这次宴会归结于陛下的心血来潮。
但赏花宴是剧情里很重要的一个情节,每一次剧情的变动,背后都有着错综复杂的缘由,这让姜静行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次宴会。
她知道武德帝不是一个想一出就做一出的人,他会这么做,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红裙舞女的身姿的确很美,一进殿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不少男人都看得失神。
那时宴席已经过半,不少人都喝的神色恍惚,若是能够得到这样绝色的美人青睐,哪怕是让他们把心刨出来,他们恐怕都会认真考虑一下。
而红裙舞女估计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绝对的自信。
随着云袖摆动,她离武德帝越来越近,笑的也越发勾人。
却让下面坐着的姜静行眉头紧皱,心神绷紧。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是庆功宴,不是家宴,也不是皇帝闲暇时和妃嫔取乐的宴会。
就算舞女自恃美貌,想入后宫搏一搏帝宠,也不应该挑在这时候,毕竟还有满屋子的大臣们看着呢。
舞女现在靠近武德帝能做些什么,总不能让武德帝抛下满殿的朝臣,将人径直抱去后宫吧。
姜静行看了看周围的大臣们,许多人都已经是处在半醉半醒的状态。
她拿起酒杯闻了闻,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以往为了避免朝臣御前失仪,宫宴上的酒水都会精心挑选,绝不会是烈酒。
她自己千杯不醉,竟然也没有察觉到之前喝的一直都是烈酒。
这酒初入口时清冽醇香,后劲儿却不小,看来安排这次刺杀的人心思极为缜密,对皇宫的渗透也不小,不然也不能在酒水上动手脚。
姜静行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就连本来搭在桌上,空置着的右手,也暗暗捏紧了一根木筷。
她又看向龙椅上的武德帝。
武德帝神色很平静,甚至还对她微微点头。
姜静行同样平静地移开视线,心里确是满屏的脏话,心情也随之恶劣起来。
若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么刚才武德帝的表现,无疑就是将她的猜测落实了。
大雍立国的时间尚短,宫里宫外还残存着不少愚忠前朝的人,时间久了,未知的隐患也就大了,如果没有合适时机,这些暗桩恐怕会一直潜伏下去。
她猜测武德帝是特意做了这么一个局,想借此让暗处的人动一动,最好是能一网打尽,从此以绝后患。
可大殿里这么多人,万一事态失控,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姜静行再一次体会到武德帝的狠辣无情,心情颇为沉重。
第52章 舞女:狗皇帝,拿命来!
但沉重的心情并没有让姜静行就此放松警惕, 反而让她感觉五感被无限放大,殿内的一些异动宛若就发生在自己耳边。
借着倒酒的动作,姜静行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姿势。
她将左手手肘支在桌案上, 几根修长的手指拎着酒杯轻摇慢晃, 身体也微微前倾,眼中醉意迷离,好像已被殿中绝色勾去心神。
行刺皇帝哪有那么简单。
这些人为了复国肯定是费尽心机,想尽一切办法加大胜算。
姜静行看似神态轻松, 似乎已经沉浸在舞女妖娆妩媚的身姿里, 实则是在暗中观察着舞女的一举一动。
女子的力气与男子相较稍显不足, 如果不是天生神力的话, 带着兵器的胜算会远远高于赤手空拳。
如果要想快速行刺成功的话, 那必定要有行刺用的利器, 这样才能迅速, 而且这些武器还必须足够隐秘, 不然不可能经受住宫内层层盘查。
姜静行看向舞女头上镶嵌着宝石的发钗。
发钗尾端倒也算得上尖锐,但这些头饰都是软银所制作,根本没有将人一击毙命的机会。
况且武德帝自身武功也不俗, 肯定不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让人捅。
姜静行又看向舞女的手臂和大腿,这些地方被繁复的舞衣遮掩住,倒是很容易藏东西,比如匕首暗器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