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摸心口,还好还好,在跳呢。
尤浩戈问她:“你从哪捡来的宝贝?”
秦悠苦着脸:“那是我买的。”
尤浩戈:“在哪买的?”
秦悠:“医院门口。”
住院部很多病人会自带铺盖,个别人觉着进过医院的铺盖晦气就会丢掉。
秦悠原是想捡现成的,反正她都是放在垃圾车上用,脏了扔掉不心疼。
可这床被子厚得一条顶三条,原主人也太舍不得扔,秦悠就付了些钱买下来。捡回蛇精以后,她专注于修补旧物,不会长时间赶车外出,她就把这床被给蛇精保暖用了。
秦悠看向盘在尤浩戈脖子上,好像尤老师多长了个蛇头的蛇精,眼神满是审视。
蛇精疯狂摇头。
尤浩戈忽然问:“上次住院,你冷吗?”
秦悠:“啊?”
尤浩戈:“市里的医院我基本都转过,从没见病人盖这么厚的被。”
秦悠:“所以?”
尤浩戈揪着蛇精七寸给它丢过去:“把被子撕开。”
蛇精呲呲它那几颗可怜的尖牙,疾速蛇形去牛棚躲了起来。
尤浩戈看向老牛。
老牛喷他一脸热气。
尤浩戈看向蜘蛛。
蜘蛛还瘫着呢。
他正琢磨怎么精准驾驭宝剑去划一道,秦悠已经向被子伸出了魔爪。
刺啦一声。
露出来的不是棉花或丝绒,而是一根根黑色细丝。
比蛛丝稍粗,很柔顺,蠕动起来很带劲。
秦悠咂咂嘴:“这不会是头发吧?”
跟泡温泉那次的头发可太不一样了。
上回天黑,秦悠权当它们是一个个没洗过的脏拖布头。
这些从裂口里顾涌出来的一根根疑似头发特别有视觉冲击效果。
秦悠挠挠胳膊,退回到队伍里。
尤浩戈一脸铁青:“那是怨丝。”
秦悠记得在书上看到过这个词。
怨丝:死人咽气前的怨念凝聚而成,生人吸之必大病一场。
生命的逝去本身就带有不可抗力的无奈,再善的人死前也会生出怨念,这也是人们常说的:千万不要被死人最后一口气喷到脸。
怨丝无形无色,肉眼难以视之。
秦悠揉揉眼:“怨丝是异变了还是?”
尤浩戈:“复生了。”
秦悠:“复生?”
尤浩戈:“赶在死人断气前剪一缕他的头发,用头发接他最后一口气,怨丝就会复生。”
怨念因死亡而起,自然对“生”有着偏执的计较。
头发和指甲都是需要定期修剪的人体组织,它们象征着不死不灭的永生。
用头发或指甲接住怨丝,相当于死者的怨念以为自己尚在人间。
尤浩戈说:“它们确实是活的,不过已经脱离了人和鬼的范畴。”
秦悠心思微动:“魔?”
尤浩戈点头:“确实可以归在魔这一类里,等级最低的那种。”
秦悠的手又痒痒了,现成的实验对象都送上门了,她的魔音琵琶还没做出来呢。
见秦悠兴高采烈冲去打磨木料,尤浩戈是懵的。
当秦悠嘱咐他“务必别让怨丝跑掉”的指令,尤浩戈硬着头皮过去,用宝剑将爬出来的头发扫回去,拿宝剑当夹子往破口上一插,然后火烧屁股似的跑远了。
~
秦悠修琴很拿手,制琴是妥妥新手,连刻两块木头都把中空掏成了破洞。
尤浩戈给她出谋划策:“又不是真做琵琶,你挖两个凹槽刻符箓,差不多就能用。”
秦悠受到启发,既然是内外符箓在琴弦符箓的引导下发挥作用,她刻成四方形是不是也行?
四方形比圆形好打磨多了,秦悠很快切出个迷你古筝,琴身横向剖开篆刻符箓,再钉成个整体,最后刻外面的符箓,再留出挂弦的空间——刘家有许多备用琴弦。
尤浩戈一会惊叹一会皱眉,在秦悠即将完工之际提出最真诚的建议:“做琴太屈才了,要不你改做骨灰盒吧。”
秦悠:“……”
成品是挺像个放大版的骨灰盒。
她瞟一眼垃圾山上的棺材们:“直接往棺材上刻更快。”
尤浩戈:“……”
~
刘老师接到电话带着备用琴弦赶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才回家没一会儿,堂哥那边具体情况都没问清楚呢,魔音琵琶就修好了?
然而秦悠展示给他的是一排粗制滥造的骨灰盒。
刘老师要跪了:“我家族的劫难逃不过去了吗?”
他求助似的望向尤浩戈。
尤老师哪有心思管他忐忑与否,正跟秦悠研究怎么给骨灰盒上弦呢。
刘老师:“QAQ”
鉴于琵琶的弦在外面,秦悠把骨灰盒盖打磨成凹陷,这样琴弦才有弹拨空间。骨灰盒都是按魔音琵琶的尺寸打造,琴弦长短正合适。
秦悠迫不及待抱起第一个成品跑到被子附近。
她的身后,双眼圆睁的老牛,盘成蚊香支棱着三角脑袋的蛇精,扒在蛇精头上的蜘蛛,一字排开,声势相当浩大。
尤浩戈见秦悠准备妥当便掐诀念咒隔空拔剑,演练五分钟,宝剑丝毫未动。
刘老师看迷糊了:“请问几位这一系列的行为艺术有何深意?”
尤浩戈送他两枚大白眼,发足冲上去拔起宝剑加速绕场一周回归气氛组。
小幅度蠕动的被子骤然疯狂扭动起来。
刘老师倒抽冷气:“里面有人啊?”
秦悠生怕他冲上去被怨丝活啃了,把骨灰盒往他怀里一塞:“弹。”
刘老师很想问骨灰盒要怎么弹,虽然它安了琴弦,跟乐器依旧沾不上边。
可他还是听话地开始拨弄琴弦。
怪腔怪调的弦音一出,所有人都想捂耳朵。
怨丝大概也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调调,僵在原地不动了。
秦悠靠近查看,只见密密麻麻的发丝散得到处都是,用木棍扒拉也毫无反应。
她示意刘老师停手。
弦音消失,头发们犹如初春的百足之虫,逐渐复苏。
她又尝试几次,只要弦音响起,怨丝就毫无生气。
她的翻版魔音琵琶成功了!
刘老师兴奋之余上前几步,这才看清他们的实验对象是什么,脸色比得知家族厄运将临时更难看。
他问:“这是哪来的?”
秦悠照实说了。
刘老师皱紧眉头,一面给学校发信息汇报一面催尤浩戈替他弹琴,千万别停。
尤浩戈拍拍饱受摧残的耳朵,宝剑一扫新添了边角料烧得正旺的火堆。
火焰落到被子上,瞬间烧起来。
已经钻出被子的怨丝想逃,被陆续丢过来的火苗拦路,头发本就是易燃物,转眼垃圾山脚下弥漫起一股刺鼻的蛋白质烧焦气味。
当火熄灭,那块地就只剩一摊焦黑。
刘老师看傻眼了:“怨丝被火烧没了?怎么可能?”
尤浩戈把骨灰盒重重送还到刘老师手上:“咱这不是普通火,什么都能烧。”
刘老师看看骨灰盒,瞅瞅旁边那堆越看越像棺材板的木料:“……”
没挂断的手机那边,白校长正在嘶吼:“你倒是说清楚哪家医院啊!”
秦悠报了个医院名字。
白校长骂骂咧咧挂断电话。
秦悠听得出白校长不是在骂他们,那老头是动真怒了。
刘老师说:“头发复生的怨丝是害人用的,这一床被子可不是一两个人的发量,这么庞大数量的怨丝盖在谁身上都是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