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二,十五年的账目终于理清。
苏茵茵,李锐渊,楚珊,章公子一起在茶楼完成最后的账目。
十五年的时间,就在一张纸上。
楚珊笑不出来,也哭够了。
“去找他,我要把钱要回来。”
南城西城交界处的一处小宅子里,这宅子仅有两间房,魏家母子一人一处。
魏母为了让儿子读书,主动住了小房间,带来的衣裳物件都放不下。
外面大雪纷飞,屋内的炭火不如往年的好,只得把最好的留给儿子,魏母屋内带了些烟气。
但魏母脸上带笑,她刚从娘家亲戚那回来,高兴得不行。
“儿子,这是蒋家从国子监弄来的时文,你多看看。”
魏书生如获至宝,小心翻看。
明年四月就要会试,他一定要考中才成,就算考不中,名次也要提一提,这样方能授官。
只有授官,魏家便能彻底翻身。
最近一段时间,他连家门都没出。
既是专心备考,也是躲祸。
魏书生迟疑片刻:“娘,最近有人找上门吗。”
“你是说楚珊吧,她怎么可能找到咱们住哪。”魏母笑话道,“京城那样大,她怕不是会迷路。”
“再说了,你让她算清账目再来,她大字不识几个,能算得明白吗。”
魏书生放心了。
楚家确实助他良多,但为了仕途考虑,还是要亏欠对方。
大丈夫不可拘于小节。
母亲娘家姓蒋,算是他的表舅,表舅在京城是从五品的官员。
蒋家子弟不少,可像他这般年纪考上举人的,却没有。
他跟蒋家也算强强互补。
“说得也是,马上腊月,她大概率已经回彬州了。”魏书生又道,“表舅那边知道这事吗。”
魏母摇头:“放心,他们知道你之前定过亲,说不介意这些。”
“至于楚珊来京城的事,自然不会告诉他们,知道也没什么,你表舅会帮忙打发的。”
魏书生彻底放下心。
没有什么能阻拦他的仕途。
明年的会试,能考中进士最好,不能考中也会派官离开。
到时候楚珊去哪里找他。
说起来,还是表舅好,给他们母子安排的住处,就在蒋家附近,位置还这般好。
就连新出的时文也不吝啬。
汴京,果然不一样啊。
以后他要是成了汴京人,岂不是更得意,谁还要回彬州。
“开门!”
“姓魏的,开门!”
借住的小院大门被拍得做响,喊话的人声音有些尖锐,听得让人心里猛地一惊。
谁在敲门?
仆从郭展拿出宫中太监的气势,把门拍得做响。
门口站着的苏茵茵听着,总觉得郭展声音有些奇怪?
平日说话还好,此刻大声叫门,怎么像电视剧里太监的声音?
苏茵茵赶紧摇头,不能这样想,郭展哥平时对她那么好,怎么可以这么想啊。
反而跟过来的李云敬李书生皱眉。
他到底见多识广,下意识看了眼原锐,若郭展真是小太监,这位呢?
李锐渊抬头看了眼李书生,并不回答。
其他人则在跟着喊门。
许小妹,章公子,还有楚珊,一起喊着让姓魏的开门。
这周围多住汴京微末小官,多少有些体面,有些人家还开门来看。
大冷天的,这是在干什么啊。
蒋家同样出来人,谁在喊未来姑爷?
“你是什么人?对举人老爷家这样不客气?!”魏母开门便骂,明显对楚珊说的。
李云敬嗤笑:“谁还不是个举人了。”
章公子微微点头:“举人而已,京城遍地都是。”
好好好,你们两个好会装。
苏茵茵低声对李锐渊道:“以后你也考个举人,我哥也考一个。”
按照两人的才华,考举人肯定不是问题!
李锐渊嘴角弯了弯,小宝宝信任他是好事,可他是考不成的。
苏茵茵举起小手:“对啊,遍地都是,何故拿来炫耀。”
旁人说这些话,或许会招恨,但这样可爱的小宝宝发言,众人忍不住笑。
说的也没错,这附近住的虽然都是小官,可哪家没个举人了。
“就算是举人,也应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绝对没错。
这家举人欠钱了啊。
不应当啊,有了官身,便是再穷的书生也不会欠钱吧。
魏举人脸色难看地看向外面,给母亲使眼色,让他们进门说。
此话要传出去,他的名声就完了。
对选官很是不利。
蒋家那边的仆从皱眉听着,赶紧跑进院子,要把这是告诉主君主母。
苏茵茵他们进了魏家母子住的宅子,楚珊皱眉:“这么小的地方。”
她家开镖局的,别的不说,宅院极为宽敞,颇有些不适应这么狭小的宅院。
她还以为汴京多好呢,就住这房子?
楚珊懒得再说,把整理好的账目拿出来:“是非曲折,你们俩心里有数。”
“旁的不必说了,把这些银钱还了再说。”
十五年的账目,已经是厚厚一本。
从读书的束脩,再到文房四宝,衣食住行。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本账目上。
章公子最是了解,每年这个时节,楚珊姑娘都会挑最好的炭火送过去,还会请人检查窗户屋顶,确保房子温暖舒适。
再加上四时八节的衣裳,他们走亲戚的节礼,以及魏母的医药。
章公子可以确定,没有楚珊姑娘的帮忙,眼前这人,绝对考不上功名。
他甚至能从账册看出许多细节。
最开始的一两年里,楚珊姑娘也有疏漏,可她在一点点的努力,一点点进步。
终于形成事无巨细的账册。
这根本不是账本,是楚珊姑娘这么多年的付出。
而沉溺于这样付出的魏书生,根本不知道做到这些有多难。
章公子看着账本,都觉得极为沉重。
“这怎么可能!”魏母直接道,“哪有那样多的账目,该不会是你胡乱编造的吧。”
魏书生胡乱翻着,想找出漏洞,更想找到他没用过的东西,翻了几十页后,在束脩上点了点:“是你家一定要去这样贵的私塾,若我自己寻夫子,才不会去。”
这说的是人话吗。
苏茵茵震惊。
她哥哥也读书,她自然知道私塾与私塾之间的不同。
就说如今的进士夫子,价格就跟之前秀才夫子高出不少。
但人家本事也是真厉害,所以即使进士夫子性格颇有些问题,哥哥也是愿意继续读的。
读书嘛,学的就是读书的本事。
“你在说什么,若无这样好的夫子,你能考上举人吗?”苏茵茵直言不讳,“别说举人了,你能考上秀才吗?!”
“怎么不能,我儿子是天纵奇才!”魏母毫不示弱。
天纵奇才,就连魏书生本人都不敢这样说,但此刻讲出来,颇带了气势。
楚珊一直不擅长跟他们争执,此刻也一样,苏茵茵却直接拉着章公子道:“那他在彬州考了多少名?文章写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