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金边市粮油公司像是看傻子似的看向赵建军:“人家那是卖糖和啤酒白酒的去,你们卖汽水的凑什么热闹?”
赵建军镇定自若,将林湘的话原样送出去:“汽水和啤酒区别也不大嘛,认真追根溯源起来,都是水啊,都是喝的啊。我们怎么不能去啊?”
粮油公司工作人员:“……?”
听听这是人话吗?!
最终,赵建军被赶了出去,粮油公司的人让他别犯浑,好好生产椰子汁,少去跟卖酒的凑热闹。
赵建军出师不利,只觉得这些人不懂变通。
算了,等林湘过完年回来,大伙儿再去省城粮油公司试试,为了去露脸打响名号,这个全国糖酒会,他们去定了!
……
临近过年,其他工作都放一边,大伙儿积极准备年货,买肉杀鸡,置办新布做衣裳,瓜子花生糖果糕点都买回家。
林湘和贺鸿远带着侄子侄女往家里院门上贴春联,红火的春联一贴,春节的喜庆氛围就到了!
贺桂芳难得进城去供销社扯了漂亮的平纹布,张罗着一定要给儿子儿媳做衣裳,毕竟儿子难得回来一趟,儿媳又是新媳妇第一次上门。
裁缝手艺也巧的贺桂芳给两人做了两件薄绒衬衣,能穿在棉袄里暖和,以后回金边市也能接着穿。
林湘和贺鸿远没拦住贺桂芳,只能由着她一针一线地赶工。
“娘,您可别把眼睛熬坏了,我们都不缺衣裳穿。”贺鸿远劝着亲娘,“现在可不是小时候,缝缝补补打补丁,就盼一件新衣裳。”
贺桂芳笑出褶子,穿针引线可是熟练:“你们再大了搁我这儿永远都是小娃。”
林湘和贺鸿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笑容。
有人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儿,真好。
过年前一天,大年二十九,天气难得放晴,年夜饭准备的食材也紧锣密鼓地张罗着,贺桂芳杀了一只老母鸡放着,另外将年底分的五斤新鲜猪肉也备好,年前几个月烟熏好的香肠腊肉更是随时都能上桌,今年过年注定格外丰盛。
周生淮一家三口也快到了。
结束了部队工作的周生淮同爱人闺女坐上绿皮火车过来,也是多年不曾回过老家的感慨,这一趟回来,也要给爹娘上坟拜祭。
“鸿远,看看你三叔一家到没有?算着时间应该快了吧。”贺桂芳张罗着饭菜,锅里炖着排骨汤,要好好招待他们一家人。
“应该要到了,我出去看看。”贺鸿远准备出门,正在和侄子侄女玩儿的林湘也来了兴致。
“我跟你一块儿去接人!”林湘换回漂亮的格子棉袄,务必让自己过年的时候好看些,蹦蹦跳跳拽着贺鸿远的军大衣往外走,“好久没见冯姨月竹她们,还怪想的。”
贺鸿远扬起唇角:“这样过年也热闹,很久没有这么一大家子过年了。”
只是,他唇角的弧度在走到村口,望见三叔一家三口旁另外一人时瞬间落了下去。
第62章 夫妻间的事,怎么能叫耍流氓呢
周生淮冯丽带着闺女周月竹要比贺鸿远和林湘晚几天离开,三人买的大年二十七出发的火车,收拾好行李临走之前,却在大年二十六一早接到了周生强的电话。
周生强几个月前来看望了三弟一家,兄弟叙旧怀念着年轻时候的岁月,如今临近过年自然也惦记几分,想问问三弟家准备怎么过年,要是没什么事不如来西北军区看看,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周生淮火车票都已经买好,且早就和贺鸿远一家子说好了回去过年的事,也只能婉拒二哥,道明年争取过去探访。
没法一起过年,周生强也不强求,顺嘴多问了一句他们一家三口要上哪儿去,这才知道竟然是要回西丰市。
周生淮同妻女坐上绿皮火车抵达西丰市,却在火车站遇上了独自前来的二哥周生强,当即是眼珠子都快落下来。
“二哥,你怎么过来了?”周生强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周生强穿着厚实的军大衣,通身凌厉气势,重新踏上西丰市的土地不禁百感交集:“你来得了,我还来不了?回来给爹娘上上坟。”
他无法言说在电话里听到二弟随口提起是要回西丰市过年的心情,他也许久没回过老家,毕竟爹娘早早去世,他如今携妻带子在西北安家,平日公务繁忙,这样想来竟然是有些怀念从前。
二弟一家回去了,鸿远那个犟小子也带着新媳妇儿回去了,他也想回去看看。
黑发中添了几缕灰白发丝,周生强望着西丰市火车站几个字感慨万千。
周月竹乖巧地叫了二叔一声,扭头就和母亲挤眉弄眼,冯丽哪里不知道闺女在想些什么,二哥突然过来,难不成还想上桂芳和鸿远家里过年?
这怎么合适。
不过他们也没法赶人,毕竟那是周生强自己的老家,人回老家合情合理。从城里回大队的车上,冯丽和闺女坐在一处,自己丈夫和他二哥坐在一处,言语间都是对过去的回忆。
“妈,二叔要是真去了,堂哥不得跟人吵起来啊?”周月竹可太理解贺鸿远的性子了,绝对会直接翻脸的。
冯丽也发愁,这可怎么办才好,两人窃窃私语:“看你爸怎么说,你别开口说些有的没的。”
周月竹回来老家过年的兴奋都被冲淡了几分,隐隐担忧:“知道了。”
等下了客车再搭乘驴车回到曾经分外熟悉,如今略为陌生的村子,周生强狭长的双眼将山坡田野尽收眼底,神情怅然。
“二哥,以前老家房子肯定早朽了,我看你上贺大柱家里住着吧。”周生淮在暗示和明示直接选择了后者,贺大柱如今已经是大队长,认真算起来他是自己的表侄,沾亲带故的都有亲缘关系,二哥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也要热情接待的。
周生强哪里听不出来三弟的意思,他就是怕自己上鸿远那头去。
想到鸿远,周生强的视线中出现了儿子的身影。
穿着军大衣的高大男人同身边水灵的女人一道走来,待行至距离自己十来米距离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隔着这么老远,周生强似乎都看见了儿子眼里的厌恶。
林湘明显感觉到身旁男人瞬间冷下来的气场,那是见到他亲爹就会由内而外散发的敌意。
并不清楚周生强怎么会过来,可林湘还想过个好年,当即从厚实的棉袄衣袖中伸出手拽了拽男人的军大衣。
“我们接了周叔他们一家三口就回去吧,灶上的排骨汤还等着我们呢。”林湘轻声细语,宛如春日的百灵鸟飞到严寒冬季,清脆悦耳的声音婉转钻进贺鸿远耳中,驱散着聚集的风暴。
贺鸿远神色漠然,片刻后淡淡道:“嗯。”
“堂哥,堂嫂!”周月竹小跑着先家人一步来到贺鸿远和林湘身旁,两条麻花辫像是在跳舞,兴奋地扬起声量,“过年好啊!给我准备压岁钱没有?”
活泼的周月竹一句话瞬间将此刻令人窒息的对峙氛围打破,林湘笑道:“月竹,你这么大了还要压岁钱啊?问你堂哥看看,他给不给。”
周月竹理直气壮:“我又没结婚,当然要给啊~”
三个年轻人说着话,林湘看着慢慢朝自己这边走来的长辈,扬声叫人:“周叔,冯姨,过年好,快回家歇着吧。”
贺鸿远同样平静地叫了两人,默契地和媳妇儿一起忽视了另外一人。
“鸿远,你这手怎么了?受伤了?要紧不?”周生强瞧见儿子吊着手臂,不免担心。
不过贺鸿远直接无视了他,压根儿没打算搭理两句。
周生强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眼前似乎出现了鸿远小时候的样子,才十岁的儿子才到自己腰上,最爱让自己给他骑马,还信誓旦旦说以后一定会长得比自己这个爹高。
现在他高大健壮,当真是做到了,却不再认自己了。
“鸿远,小林,接上你们冯姨和月竹先过去,我们去大柱家坐坐,也看看三表叔去。”周生淮早有必须当调和剂的自觉,这种时候,自己不站出来谁能站出来,他转头又低声对周生强道,“二哥,上大柱家去吧,马上过年了,大家也别闹得不好看。”
周生强兀自感慨着,闻言无奈得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来吵架的?哎……走吧,去看看三表叔。”
林湘见着周生强同周叔离开,没有强硬地想要上婆婆家来过年,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他真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贺鸿远必定会发飙,到时候这亲父子在村里针锋相对,估摸马上就能传遍全公社了,一个年都过不好。
现在他自己识趣离开倒是好事。
周生淮把一颗定时炸弹劝走了,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贺鸿远接过冯丽和周月竹的行李,一行人快步回了家。
“小丽,月竹来啦?”贺桂芳急匆匆从厨房出来,眼巴巴望着终于等到了人,迎两人进屋的同时好奇道,“哎,生淮呢?”
周月竹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冯丽拉着前妯娌的手进屋后解释道:“桂芳姐,我们下火车到了西丰市碰上生淮他二哥突然过来了,生淮送他去大柱家看三表叔了,今儿中午应该不过来了,你见谅啊。”
冯丽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情况,也好让贺桂芳有个心理准备,不然要是这哪天突然在生产队里碰见,才是要吓一跳。
贺桂芳愣了愣,旋即笑着道:“没事没事,你们快坐下歇着,那今天中午就咱们几个吃。”
大年二十九中午,为了接待冯丽一家人,饭菜仍是丰盛,莲藕排骨汤炖了一大锅,粉糯的藕块藕断丝连,排骨肉软烂,一咬就能从骨头上落下,味道极好,另外再炒了一道回锅肉和土豆丝。
“明儿年夜饭的菜准备得多,今天有点简陋,你们可别介意啊。”贺桂芳坐在冯丽左手边,热情道。
冯丽喝了小半碗汤,浑身舒爽:“桂芳姐,这哪里简陋,说是年夜饭都差不多了。”
饭桌上热闹,林湘也欢喜起来,只是偶尔悄悄看一眼身旁的男人,贺鸿远似乎恢复正常,没有太多愤怒情绪。
饭后,大嫂二嫂抢着去洗碗,林湘帮着把剩菜挪到灶台边放好,转头就看见男人在院里抽烟。
高大的背影透着几分寂寥,只有淡淡的白色烟雾被寒风吹散。
贺鸿远没什么烟瘾,抽烟的次数也不多,大半是心情太过烦闷或是精神不济需要提神时才来上一根。
林湘走到贺鸿远身后,向来机敏的男人这回竟然像是没有察觉,直到被林湘踮着脚双手蒙住双眼。
“猜猜我是谁?”林湘笑意盈盈,“猜对了给你发压岁钱。”
贺鸿远不自觉勾了勾唇,还剩一小节的烟头被扔到地上,军靴一脚踩灭:“我都二十六了还收压岁钱?”
“二十六怎么了,我们大人也有过年收压岁钱快乐快乐的权利。”林湘理直气也壮,一副富婆架势,“我给你发!”
当天傍晚,周生淮踩着点过来这边吃了晚饭,席间没有提起二哥的事情,等夜里住在贺桂芳收拾出来的屋里,冯丽忙问道:“二哥那边怎么样?他明天不会真要来过年吧?”
“不是,我下午问过他了,他说真就是回来老家看看,再给爹娘上坟的。”周生淮让妻子放心,“大柱和三表叔很热情,一定要留二哥在家里过年,明天我们就在这边过,他们那边一大家子也热闹。”
冯丽松了一口气:“那还行,不然碰着面也不好受。”
冯丽将这事儿告诉了林湘,林湘也放下心来,大家各过各的,互不来往,好好过年才是正理儿。
——
大年三十这天,整个生产队家家户户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忙碌一天,一道道丰盛饭菜端上桌,小辈们摆上碗筷,林湘给女同志倒了椰子汁,男同志倒的白酒,一张大圆桌差点没挤下那么多人,紧紧凑凑的格外热闹。
贺鸿远前几天在河里捞的鲤鱼红烧装盘,摆在正中央,象征着年年有余,鱼肉软嫩鲜美,一筷子一筷子地由褐红表皮露出白嫩的鱼肉。
红烧鲤鱼旁是一盆软糯喷香的土豆红烧肉,口口都是荤腥馥郁,红烧肉左边放着碗麻辣鲜香的凉拌鸡肉,家养老母鸡的鸡肉格外紧实,上好的五花肉做的咸烧白更是入口即化,稍稍一抿,肉香味化开,裹着下头铺满的芽菜相得益彰。
红烧肉右侧是一盆芋头烧鸡,芋头粉糯香甜,鸡肉烧得软嫩,十分下饭。
最后上了一锅海鲜汤清淡鲜香,全是林湘从金边市带来的海鲜干货烧开的,冬天来上一碗热乎的汤水最是保暖。
林湘已经许久没有过过如此热闹的除夕夜,大学毕业后,她多是在打拼赚钱,没有亲人,朋友也甚少,除夕夜多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在冰冷的钢筋铁骨的城市森林中就着几道年夜饭菜,打开电视看着春晚听个热闹。
可现在不一样,十来人的除夕夜欢声笑语不断,香喷喷的饭菜更是诱人,大伙儿说着话回忆着去年一年,又盼着来年更好。
贺桂芳尤为高兴,喝着儿媳带回来的椰子汁,满口香甜:“今年咱们家最高兴的事儿就是鸿远和湘湘把婚结了!我这辈子就什么都不愁了,安安心心的。”
冯丽笑着打趣:“桂芳姐,以后就等着抱孙子哎。”
贺桂芳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
大哥张坤和贺鸿远喝了一杯,也鼓劲儿道:“鸿远可得抓紧啊,娘等着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