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皮娇肉嫩,得放轻再放轻。
按捏得多了,手上力道掌握得也好了。
林湘懒洋洋地靠着,眼皮都没掀,泡脚泡得舒服了往上抬了抬脚,贺鸿远便取下一旁凳子上搭着的擦脚毛巾给她仔仔细细擦干,这才扶着媳妇儿去床上躺着。
怀孕后期,人总爱犯懒嗜睡,林湘夜里还多了个习惯,迷迷糊糊地要听贺鸿远讲睡前故事。
名其名曰:“肚子里的孩子要听的,不是我要听。”
贺鸿远勾着唇轻笑:“行,你问问他想听什么?”
林湘眨了眨水灵灵的杏眼,眼眸闪动间满是好奇:“他说想你多说说当兵的事情,打仗的事情,训练的事情,就挑能说的说,他都想听。”
这可比虚构的小人儿书还有意思。
贺鸿远参军多年,见多识广,历经各种大场面小场面,随便说起什么都让林湘听得津津有味。
“当年我刚新兵入伍的时候是个刺儿头,不服管教,后来被罚狠了也不服气……”
林湘歪着脑袋看向男人,抬手戳了戳他结实的手臂:“啧啧,你这人不好管啊,希望咱们孩子别学你~”
贺鸿远也不知道孩子以后随谁,不过想想,肯定是像孩儿他娘更好:“那学你。”
“嗯。然后呢?你怎么服气了?被管得服服帖帖,听从命令?”
贺鸿远回忆起青葱时期:“被我们旅长比服了,他连着跟我比越野跑、负重跑、射击、军体拳……我那时候才入伍几个月,年轻气盛,在我们村里那是最厉害的,参军后在新兵堆里也没人比得过我,结果真遇上高手彻底傻眼了,那时候我才彻底明白我们这些野路子和正规军的差距。”
林湘迷迷糊糊地耷拉着眼皮,困意渐渐袭来,口中呢喃时靠着男人肩膀,抬手捏了捏他手指:“那你是野路子的时候是最厉害的,现在是正规军了也是最厉害的~”
话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经有些含糊。
贺鸿远扭头瞥向媳妇儿,见她已经沉沉睡去,两片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似的在眼睑扫出一片阴影。
默默看了一会儿,贺鸿远半起身,轻手轻脚给她掖好被角,这才拉拽下电灯线,迎来了一室黑暗和耳畔清浅的呼吸声,内心安稳。
——
每天早起上班,贺鸿远也陪着林湘出门,像是散步似的慢悠悠走到二厂。
因为肚子大了起来,她暂时将办公室搬到了一楼,不用上下楼梯,手底下的两个小干事小钟和小向眼力见足,手脚也勤快,为她省了不少事。
赵主任带队去糖酒大会已经五天时间,减去路上行程,应该已经参会两天了。
林湘在昨天接到了孔真真打回二厂报平安的电话,一切都好,会场也布置得规整,瞧着今年的规模比去年还大些。
一个星期时间匆匆过去,等全国糖酒大会结束,二厂众人坐上三天火车回到海岛上,林湘兴奋地出去迎接。
“哎呦,你快别出来。”孔真真一脸兴奋地扶着林湘,激动地快语无伦次,“湘湘,咱们又签了大单子!”
几人走进林湘搬到一楼的办公室,先安排林湘坐下,绘声绘色说起今年糖酒大会的情况。
二厂因为免费给全场厂家提供椰子汁作为饮用水,一时吸引了所有人的好感,自己也得了个位置不错的展台。
五天时间下来,顺利签了十五个城市的单子,加上去年签的十一个城市,这就基本拿下了南方的大城市市场。
林湘虽说没亲自到现场,可听着孔真真的话也跟着激动:“真好!咱们一年多时间就和虾酱罐头这么多年的铺货城市差不多了!”
119食品厂一厂的虾酱罐头基本供应了南方全部城市,这已经十分难得。
地域如天堑鸿沟,还没什么南方的食品厂能把北方的供应也拿下来呢。
赵建军骄傲起来:“我待会儿就去隔壁溜达一圈!他们这么多年才做到的事,我们这么快就做到了!”
这是必须逮着机会炫耀了。
就连马德发这个平常不怎么激动的也明显兴奋起来:“而且我们不止卖了椰子汁!”
林湘琢磨出味儿来:“难不成鲅鱼酱也签了单子?”
“对!”赵建军激动地搓了搓手,“幸亏你当时提了一句把鲅鱼酱也拿去送,大家喜欢就吃,不喜欢就算了。结果这么好的东西谁能不喜欢啊!不过毕竟在糖酒大会卖鲅鱼酱罐头不合规矩,我们也没直接签单子。是等结束后,有八个城市的粮油公司负责人私下找我签了单子供应。”
椰子汁继续签单子是意料之中,顺利扩大了供应城市范围,而鲅鱼酱就完全是意外之喜了。
林湘感觉到胎动,肚子里的宝宝踢了自己一脚似的,她笑道:“这一趟收获不小啊,我这孩子刚刚都动了。”
赵建军大手一挥:“大家都记上奖金!给你肚里这个小娃也记一笔,肯定是喜气旺到咱们厂里来了,赵爷爷奖励他一块钱!”
众人哄笑开来,林湘摸着肚子笑得开怀:“那感情好,我先替他谢谢主任了。”
发工资和发奖金是最令人欢喜的事,不过林湘这阵子没法自如地去采买,家里缺什么往往是婆婆和丈夫去,钱也就成了她心中一个又一个的数字。
等糖酒大会一过,四月如期而至,距离林湘的预产期也就剩下二十多天了。
赵建军给她批了产假,大伙儿让她安心在家休养,临走时,邱红霞在鲅鱼酱车间还冲她一嗓子喊道:“小林哪,等你回来啊!”
“好!”林湘有些不舍地暂别工作了许久的地方,等着生完孩子再回到这里,一个像家一样的地方。
贺鸿远接上媳妇儿回家,一家人正式进入戒备状态,严阵以待准备生产。
贺桂芳提前将婴儿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四五张尿布,裹身的棉布,全是柔软不伤肤的,奶瓶,以及各种衣裳都备了几件,一点儿没闲下来过。
“鸿远说了,到时候咱们去医院生,安全些。”贺桂芳那个时候哪里在医院生过孩子,就是村里所有产妇也一样,都是在家生的,最多花几个鸡蛋或是五毛钱请个产婆来帮忙。
不过贺鸿远上回见识到蒋嫂子生产的凶险性,就算那是早产导致的,一般人没那么危险,他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准备去医院生产安心些。
林湘作为后世来的,自然也更愿意在医院生,当即应下。
等待的过程最为难熬,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的紧张感慢慢袭来,令人这颗心始终没法着地。
距离预产期还有十天时,林湘反而看开了,甚至安慰起同样紧张,每天回家都要贴着自己肚子听听响儿的贺鸿远:“横竖都是生,哪天来不是来。”
贺鸿远见媳妇儿一副大无畏要上战场的豪情壮志,勾了勾唇:“你不怕?”
“不怕!”林湘给自己打气,只是话刚出口又有些心虚,望着男人眼巴巴的,“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怕。”
贺鸿远将媳妇儿搂在怀里,同样的紧张:“不怕,我陪着你。”
话是这么说,他好像更紧张更害怕。
女人生孩子,跟上战场哪有什么区别。
只是,贺鸿远这天刚说了一句陪着你,隔天就接到了个重要的秘密任务,需要参与海军武器研究基地的军事演练。
这样的任务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得的,组织上看重他,选拔的也是队伍里的精兵强将深度参与,为国家和海防事业出力,帮着测试新型武器,这也是一种提拔。
一般人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几乎也宣告了后续前程的一片坦途。
可贺鸿远一时迟疑了。
林湘劝他:“你不是说这种演练最多就三四天嘛,那距离我预产期还有四五天呢,你放心去就是。”
这样的机会难得,加上自己状况良好,林湘没打算让他违抗上级命令,放弃大好机会留下来。
“回来正好了就安安心心陪我一个星期,准备去产房!”
贺鸿远思考再三,最终同意:“你好好的,等我回来!到时候我陪你去产房。”
“嗯。”林湘在家里待得挺好,拍了拍肚子跟孩子念叨:“给你爸个面子啊,等他回来,咱们就出来。”
贺鸿远难得幼稚一回,也摸着媳妇儿肚子下命令:“等着你爹回来啊。”
林湘感受到宝宝似乎踢了自己一脚,兴高采烈跟丈夫道:“他答应了,踢了我一下呢。”
贺鸿远轻笑,不愧是自己的娃,还挺灵性。
幼稚的小两口暂时分开,林湘倚着门框送男人离开。
贺桂芳眼看着儿子出任务去,儿媳倒是挺看得开,安慰道:“当军嫂的就是这点不容易,很多时候男人接到命令就要走。”
林湘确实看得开:“其实这个时间还好,等他回来待几天,正好生孩子。”
林湘算得明明白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哪能想到肚里孩子这么不给他爸爸面子,竟然提前出来了!
四月底,距离预产期还有五天时,林湘肚子一痛,提前发动了。
贺桂芳早有准备,立马叫上邻居孙指导员和蒋文芳帮忙一起送林湘去了军区医院,直接送进产房。
周生淮一家紧随其后跟着过来,就连邱红霞孔真真和张华峰严敏,姜卫军宋晴雅他们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夜深人静,林湘被送进产房,其他人焦急在外等待。周月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自顾自碎碎念着:“堂嫂什么时候能出来啊?堂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贺桂芳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走的时候说可能就三四天,现在也四天了。”
周生淮清楚这样的任务:“偶尔有一两天推迟是正常的,我已经安排人在码头等着了,鸿远结束任务回来,马上通知他到医院来。”
一般头一回生孩子要折腾许久,林湘也不例外,从深夜一直折腾到天边泛出鱼肚白,全身汗涔涔之际,产房里才响起一阵响亮的哭声。
屋外众人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冲到屋前,只见大门一开,护士忙探出头来:“林湘的家属!”
“在呢!”贺桂芳和周月竹、冯丽应得又急又快。
而不远处,同时传来一道焦急的男声,伴着沉稳中显出几分慌乱的脚步声,奔跑而来。
“在,我是林湘的男人!”
“鸿远,谢天谢地哎,你终于回来了!”贺桂芳见着儿子赶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贺鸿远结束任务坐着舰艇回到岛上后,第一时间听周生淮安排的战士通知到自己,媳妇儿提前发动,已经在医院生产的消息。
用这辈子从没有过的奔跑速度,鸿远着急地奔袭至医院,正好撞见护士开门。
“护士同志,我,我媳妇儿生了吗?人怎么样?”
护士已经见怪不怪,对于产妇家属什么样反应都有数,笑着道:“生了,你们进来看看吧。”
贺鸿远第一个冲进产房,脚步却犹如千斤重,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直到听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未见其人,却像是被同频共振的亲缘击中,全身一阵酥麻。
第82章 爸爸妈妈的小宝贝
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在产房喧闹的动静下尤为抓耳,吸引着产房外冲进来的一群人,个个盼望、欣喜。
贺鸿远心知这是自己孩子的哭声,被击中般在原地愣了几秒,几乎是手脚发僵,头皮发麻般的难以动弹。
“鸿远,那儿呢!”贺桂芳见儿子愣着不动,拽了拽他胳膊,指着不远处的一张产床,激动道,“湘湘和孩子在那儿!”
听到林湘的名字,贺鸿远明显回神一般,倏然抬眸望去,躺在产床上疲软不堪的女人不是自己媳妇儿是谁!
经历数小时的生产,林湘已经昏睡过去,脸上汗湿一片涔,因为长时间使劲用力,此刻稍显苍白,不似以往白里透红的明媚,面上是了无血色的白,连带着嘴唇也黯淡下来。
林湘就这么安静地躺着,只是眉间微拧,难以舒展,贺鸿远抬手想要触碰,一时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