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欢迎回来。”田主任热情欢迎。
林湘心知众人误会,只能直截了当表明态度:“田主任,我不是来办回一厂的手续的,我准备留在二厂工作,就不回来了。”
厂办众人:???
人人心里都在嘀咕,林湘怕不是疯了!
田桂菊当场愣住,沈春丽惊讶地瞪大双眼,其他人也纷纷望向林湘。
林湘全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周干事跟前:“周干事,孙姐离开后的工作岗位不用给我留着了,我会在二厂继续工作下去,就不回一厂了,麻烦你了。”
林湘走得潇洒,徒留厂办众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疑心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有人放着一厂不来,竟然心甘情愿留在二厂呢!
自林湘进来厂办就悄摸注意这边动静的何芬也呆住了,捏着工资条的手都在抖,自己当初费尽心思想赶林湘去二厂吃苦遭罪,现在她竟然愿意放弃回一厂,主动留在二厂?
那自己当初干的是什么事儿?还为此丢了厂办的好工作,又哪里值得!
林湘愿意留在二厂工作的消息很快传开,二厂工人们受宠若惊,邱红霞笑得嘴都合不拢之余,磕着瓜子有些担心。
抬手就摸了摸林湘额头:“丫头,没发烧吧?脑子还清醒不?”
哭笑不得的林湘:“……”
人人都不理解林湘的决定,一厂的人觉得林湘不识抬举,脑子坏了,竟然不回一厂留二厂,二厂的人高兴又忧心,但是也觉得林湘傻了,理性来说真是放弃了大好前途,担心她以后后悔,也替她可惜。
那种心情很复杂,像是很欢喜林湘留在这边,又担心二厂耽误了人小姑娘。
待林湘早早下班后和贺鸿远上新房继续打理收拾时,林湘问男人:“你觉得我放弃回一厂的机会,留在二厂,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贺鸿远不妨她如此直白,抬手替她撩拨开几缕调皮的发丝后,忍俊不禁道:“别这么说自己。”
他向来不介意这些事,当初他参军也是自己坚持,报考什么军种,读军校,桩桩件件都是自己做主的。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你喜欢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不用管其他人怎么说。”贺鸿远也能察觉,林湘这两个多月在二厂待得很愉快,每回朝自己提到二厂的工作生活,总是欢乐的,轻松愉悦的。
这就够了。
林湘今天一路回来听见许多不理解的声音,此刻贺鸿远坚定地告诉自己,想留哪里就留哪里。
顶着脸上几抹灰迹,活像只小花猫的林湘踮脚吧唧一口亲在了贺鸿远脸颊上,笑眯眯道:“等我们二厂做大做强!”
贺鸿远被眼前女人散发着的笑容震撼,轻松、自信又迷人,眉眼盈盈,温柔似水,他俯身刚想回对象一个吻,却被林湘灵活地闪躲开。
女人笑着跑远几步到水龙头前:“哎呀,我们身上脸上都是脏的!不准亲~”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贺鸿远刚刚被亲过的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温润触感,却只能无奈地笑了。
不过贺团长从不吃亏,在部队里是这样,在战场上也是这样,当下吃亏了,过后也会‘报复’回来。
洗干净脸和手的林湘被男人抱到新房中唯一的一张长桌上,箍着腰肢亲了许久……
——
回到工作中的林湘被安排了新任务。
“现在调配比例和生产流程咱们都摸顺了。”赵主任肩上扛着随时要白打工一辈子的重担,条理清晰地下达着各项任务,“最近实验了一批椰子汁,批量生产出来的味道几乎没有差别。”
批量生产就得做到颜色、口感、口味一致,要是批次不同,质量参差不齐,那必然干不长久。
生产的产品没问题,一厂同意新口味面世,接下来就需要上金边市粮油公司送去样品,签订合同。
赵主任准备带着林湘前去。
“咱们每个厂要把东西送去百货大楼和供销社卖,都得走粮油公司过,人审查批准了才能上。”船舱里,赵主任同林湘讲起里头的门道,“粮油公司油水可足,挺多厂的销售科每个月都要去请人下馆子吃饭的。”
林湘理解,这跟后世的思路差不多,尤其是如今对于私营销售一律禁止,更是抬高了粮油公司的身份。
“赵主任,您跟粮油公司的人熟吗?”林湘好奇。
赵主任哈哈笑两声,一脸自豪:“那肯定熟,我哪儿都吃得开!”
赵主任的底气不是毫无缘由的,原因竟然是现任粮油公司总经理也是退伍兵,曾经在一次战役中吃过彼时还是炊事兵的赵建军做的饭,这就算是有一饭之缘了。
虽说两人后来再也没见过面,可赵主任死死攀住了这门关系。
粮油公司负责核查各类上架商品的产品核查科陈科长接待了二人,待听说要卖什么椰子汁时,忙摆手:“这有什么好卖的。”
林湘和赵主任对视一眼,都听懂了背后隐含的信息。他们没法天天盯着各大百货大楼的销售情况,加上食味的椰子水上市不久,正处在摸索开路阶段,119食品厂也不知道实际的销量如何。
只是陈科长这么一说,明显是不太好的。
赵主任问道:“陈科长,瞧您说的,那食味不是都卖了椰子水,我们119肯定也能卖啊。”
陈科长摆手:“椰子人人都能摘来喝,能有多少人愿意花钱买这个,我劝你们厂也别浪费时间。”
“哎,我们的椰子汁可和食味卖的椰子水不一样。”赵主任和林湘打起配合,“小林哪,你给陈科长尝尝我们厂的椰子汁。”
“陈科长。”林湘将自己厂里调配的瓶装椰子汁放到陈科长面前的茶几上,亲自给人起了盖子,这才不急不缓道:“我们119的椰子汁没有添加任何香精,全是椰子天然的味道,您可以尝尝和食味的对比看看,一定不一样。”
林湘介绍起产品慢条斯理却又透着十足自信,陈科长将信将疑地打量着119的椰子汁,确实和食味的椰子水不一样,一个是乳白色的,一个是透明的,他再握着瓶身浅饮一口,瞬间被天然的香甜味道征服。
这味道真是比食味添加了不少香精的好太多了!
靠着自身产品过硬,赵主任又自吹自擂一番,二厂成功和粮油公司签下一份新产品300瓶订单的合同,供应至金边市几大百货大楼进行售卖。
如果真能卖得好,日后还能增加订单。
顺利搞定粮油公司这边,赵主任松了一口气,带着林湘又麻溜回去了。
++++
椰子汁的首批采摘由二厂工人自行解决,毕竟只有300瓶的量,从采摘到砍口倒出椰子汁,再劈开椰子挖取果肉,进行后续生产,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二厂工人们知道林湘婚事在即,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尤其她是外地人,一个小姑娘在这里难免得多费心,所以近来筹备生产椰子汁的事情尽量没让她操心。
林湘确实忙着婚事。
家里大扫除一遍,就等着家具进场了。
渔村的老师傅知道是军人同志要打家具,手脚麻利赶工,没多久就打好并晾晒上。
所有木料都用的黄花梨,海宁省盛产黄花梨,木料细密,金黄色泽清润,是上好的木料。各处山头野生黄花梨众多,结婚要打家具的社员爱上山砍伐,再花钱请人来打,只需要出一份人工费即可。
经过小半个月晾晒,完全纯天然的黄花梨家具运送进了新房,林湘和来帮忙的冯姨与月竹在家中等待迎接,贺鸿远和几个战友带回的家具。
军人力气大,几人扛着大家伙一件件往屋里搬,林湘和月竹就挑些轻省的桌椅板凳拎,没多会儿功夫,原本空荡荡的小楼里瞬间充盈起来。
进门一眼望见长方的客厅横接饭厅,褐色的茶几和木头沙发摆放整齐,对面靠墙位置立了一架竖条细纹长柜,林湘放上了从供销社买来的崭新暖水壶和几个搪瓷盅,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和‘向雷锋同志学习’。
张华峰和姜卫军以及几个同贺鸿远关系不错的战友都来帮忙,见大伙儿忙得差不多了,她上厨房捞起刚刚煮好的荠菜猪肉饺子递过去。
荠菜是十月第一鲜,漫山遍野生长的野菜在饥荒年代是救命的宝贝,如今距离三年饥荒时期过去许久,可这份传统没丢,不少军嫂算着时间去掐荠菜。
今早林湘就和冯姨与月竹一块儿出门,指着掐的最鲜嫩的部分,再拎上上个月月底发的粮食份额与肉票,上副食品站买了三斤二合面和一斤猪肉回来。
这几日的荠菜最是鲜嫩,再等一星期都会大打折扣,荠菜和猪肉分别剁碎,和面,擀出饺子皮,一个个弯月似的饺子在水里滚过,嘭成白白胖胖的模样,咬下一口,猪肉的香气混合着荠菜的鲜香,能叫人鲜掉舌头。
战友们一路辛苦也饿了,此刻见到饺子没客气,嫂子弟妹的叫着感谢,一个个大口吃起饺子来。
“弟妹,你这手艺好啊,不愧是食品厂的。”姜卫军只觉唇齿留香。
“荠菜猪肉这馅儿也太鲜了!”几个战友纷纷朝林湘竖起大拇指。
林湘看着憨厚朴实的军人同志们因为搬运重物生出一脑门的汗,似乎浑身都散发着热气,忙又将从二厂带回来的汽水送过去。
特意在凉水中冰凉了一下午的橘子汽水和椰子汁,几瓶盛着金黄的色泽,几瓶泛着乳白的微光。
橘子汽水大家都喝过,有人好奇道:“这白的是什么啊?瞧着颜色挺漂亮的。”
“我们厂即将开始卖的新口味椰子汁,正好你们尝尝,也可以提些意见。”林湘笑着道。
从没喝过这样式椰子汁的军人仰头灌了几口,瞬间被那丝滑丰盈的口感和香甜的气息吸引:“好喝!这味儿挺不一样啊,比橘子汽水都不差。”
这就是至高评价了。
贺鸿远从二楼下来,他刚刚将卧室的木架子床、衣柜和书桌归置好,刚一踏进客厅就被对象握着筷子喂上一个饺子。
“快吃点东西,累着了吧?”
两米开外的几个战友正挤眉弄眼地看向这边,从没见过贺鸿远被人,尤其还是女人这么喂着吃东西,一时都一脸兴奋。
还是贺鸿远瞪了几人一眼,这才垂眸吃下饺子:“真鲜,你们摘荠菜去了?”
“嗯。”林湘自己也吃了好几个饺子,另外留了两个小碗给贺鸿远,“你吃一碗,这碗你给张政委送去?我瞧着他忙活完就出去抽烟了,愁眉不展的,没好过去打扰他。”
贺鸿远几口将五个饺子全部吃下,端着饺子就出门了。
等战友们吃完纷纷告辞,林湘连声道谢送人离开,见着张华峰也走了,而贺鸿远端一口没动的饺子回到家里。
“张政委怎么不吃啊?”林湘好奇。
贺鸿远叹口气,就着干净碗筷夹了饺子喂林湘:“他烦着,家里破事儿多,没胃口。”
林湘张嘴咬了一口,两人就这么一人一个地将饺子吃完:“怎么了?”
毕竟张华峰向来是个乐呵开朗的人,性情好人缘好,林湘琢磨着从国庆文艺汇演那天开始,他就有些不对劲,可这都过去十来天了。
“他家在深山里,爹娘生了六个娃,他是老大。六个娃呢就出了他这么一个有出息的,月月要把工资和津贴寄一半回去补贴家用,前阵子张华峰不是也想结婚嘛,就给家里写信说真要准备结婚了寄回去的钱得降点儿。不过严敏后来没同意今年结婚,这事儿也就作罢了,哪成想他家里人收到信就不干了,又是托人写信寄信,又是打电话到部队里,说华峰不孝,有了媳妇儿就忘了爹娘和弟妹。”
林湘听得惊讶,这一家子有手有脚的,再怎么也不至于要张政委这么多工资当家用吧,这不是妥妥地吸血吗?
况且人只是提议减少金额,没说不寄了。
贺鸿远深拧眉心也替兄弟发愁,偏偏这种事儿是家务事,血缘关系最难掰扯清楚:“他最近烦着,说等我们婚宴的时候再来好好吃一顿。”
“嗯。”林湘点点头,在心里同情张华峰。
距离贺鸿远和林湘定下的结婚日期还有十天时,贺大娘坐上了过来金边市的火车。
即将新婚的小两口不放心老人家独自出门,贺鸿远托关系在西丰市火车站安排了战友帮着送送,主要是担心老娘不识字,上错车。
贺大娘嫌弃儿子啰嗦,她可是能爬山下水,砍树斗鬼子的,哪能坐个火车把人丢了?
可是听着电话里准儿媳的叮嘱念叨,却觉得贴心。
真是十足的‘双标’。
林湘算着日子,在日历簿上婆婆抵达金边市的日期上画了个圈,到了当日一大早,她同贺鸿远在周家见面,一块儿坐船去城里火车站接贺大娘。
此时距离两人的婚事还有一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