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强在屋里看着昏睡过去的爱人好一会儿,再三和孟医生跟王大娘确认人没事,已经脱离危险,这才安心,外头隐约有些动静传来,蹙眉起身,这才出去看看。
“大庆,你听到没有?都说了蒋文芳啥事儿没有,那你还打咱儿子干啥?”严红梅被发火的丈夫吓到了,没见过他这么生气打儿子的,自己拉都拉不住,可直到听说蒋文芳已经顺利生产,她腰板又直起来,“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嘛,你别打了!这可是你儿!”
“老子之前就是太惯着你了!”何大庆又狠抽了自己儿子几下,心下气难平。
孙强走出卧室就见着客厅的一幕,撞了自己媳妇儿导致早产的何大宝还在犟嘴,跟严红梅一起嚷嚷着又没啥事儿,怪何大庆小题大做。
心头火气上涌,孙强上前怒视着这一家子,多年的战友情谊也在此刻荡然无存:“你们一家人都给我滚出去!何大庆,你儿子干的好事!今儿幸亏是文芳跟孩子没事,不然老子这个兵不当了,都要给你们一家人拼了,以后你们一家人别跟我们面前现,都滚出去!”
要是媳妇儿和孩子真的出事了……孙强只要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就心绞痛,此刻看到何家一家子就难受。
“老孙,这事儿是我们家的错,弟妹和孩子还好吗?大宝做错了事,快点过来跪着给你孙叔道歉。”何大庆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收拾这个混小子,可是自家的态度必须摆出来。
何大宝身上血呼啦的,脸上都有几道笤帚扫出来的血丝,正嗷嗷哭着,哭得撕心裂肺,他才不道歉:“他们家又没啥事儿,我才惨嘞,还被打了一顿,我才不道歉!”
“何大庆,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孙强简直要被气笑了,要不是碍于这是个七岁的娃,他早一脚就踹过去了,“他撞的我媳妇儿,撞了人还不知道错,那你们呢?当爹当妈的怎么教的娃,老子也不要你们一家人搁这儿打人道歉的,都滚出去,看着就烦!”
孙强现在只惦记自己还昏睡的媳妇儿还刚出生,因为早产而身子虚弱的孩子,要回去守着媳妇儿孩子,暂时没功夫料理这些破事儿。
“老孙……”何大庆被孙强当头一棒骂在心坎上,看着正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大儿子,身边声嘶力竭嚷嚷着又没出事儿的媳妇儿,心头一凉,自己这些年没怎么管教孩子,让严红梅把孩子教成啥样了。
再想想几个儿子成天皮,他也不是不知道,可也没心思多管,顶多说两句了事,何大庆抬不起头,自己也该挨两下抽。
“蒋嫂子刚生完孩子,大伙儿还是别在这里闹出动静吵着她。”林湘见客厅乱糟糟一团,容易吵到一楼卧房的产妇,忙劝了两句,“何政委,何大宝撞人在先不知道错,后头还要打英子,您抽空了还是多多管管孩子,这回是万幸没出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混小子还打英子?”何大庆怒目而视,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英子也不怕什么,当即扬声开口:“他要打我,还骂我和我妈妈,我手上腿上都是伤,还是林湘阿姨出来护着我,对了,他还骂林湘阿姨嘞!”
有机会告状,英子可不会错过。
听到后头半句,贺鸿远眼神倏然冷厉,目光狠狠剜了在地上的何大宝一眼,冷峻的神情直将这犯浑的小孩儿镇住,瑟缩了一下身子。
何大宝可知道贺鸿远,这叔叔可凶,平日见着他,何大宝都要规矩一点,他再皮也知道谁不能惹。
“何政委,咱们军属院是给军人及家庭提供保障的,不是随便让什么东西都能在这里作威作福的。”贺鸿远说话可不留情面,尤其是这人还敢骂自己媳妇儿,要不是念着他是个小孩儿,贺鸿远都要动手了,“咱们军人在外头流血流汗的,难不成亲属在这里就是让这些玩意儿欺负的?秦主任,您是管家属院的,总不能任由这种事情发展下去。”
秦玉珍确实也是难办,管人是最难的,尤其是上千号人,个个都是军人家属,平日里她要协调工作,处理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这回真是棘手。
尤其这次,不仅牵扯到孙、何两家,其他军人家庭也站出来说话了。像贺团长哪里是爱掺和家长里短事情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严惩。
“严红梅和何大宝这事情确实不是小事,差点就造成了大问题,接下来就让严红梅带着何大宝上院里菜地义务劳动半年,每天干活,也算是知错为家属院做贡献。”
家属院里有开辟自己的菜地,种些蔬菜什么的,平日能给军嫂提供一点工作机会,等收成好还能给大伙儿发菜。
这要是去义务劳动自然不轻松,挑粪浇水,锄地拔草都得干。
林湘在人群中开口:“秦主任,要是干活不认真,把菜都弄坏了怎么办啊?”
林湘这话是问到众人心坎上了,可别给严红梅母子俩不好好干活给折腾坏了。
“那就让他们掏钱来赔,种坏了就赔钱!”这便气势汹汹,打定主意了。
严红梅当即不答应,她好不容易从乡下来随军,就是为了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做派,能做个城里人,现在要去地里干活半年,那当然不行。
“我们不去,凭啥让我们去啊!那蒋文芳不是没出事儿吗!”
何大宝更是不愿意干活的,哭着嚷嚷道:“我才不要下地!下地是农村人干的,我是城里人……”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扇过,何大庆再次被大儿子惊到:“你这个混账玩意儿,老子就是农村出来的,你爷你奶,我们何家往上倒五六代都是农村人,你还嫌弃上了!”
周围人七嘴八舌埋汰着,毕竟家属院里大部分人都是农村出身,万万没想到这何大宝一个小孩儿还嫌弃上农村人了,真是反了教了。
“你根儿上还是我们农村的,还惦记当城里人嘞?小小年纪咋不学好!”
“我看这娃是没救了!”
贺鸿远则是对何政委道:“何哥,你家里几个孩子现在还小,再不掰正,以后长歪了可就没法改了。”
何大庆若有所思,耳畔还响着媳妇儿和儿子闹腾的声音,突然泄了力般,对地上二人道:“走吧。”
严红梅松了一口气,护着儿子起身跟着男人回家去,想着这事儿总算是揭过去了,必须得带儿子去医院上药,可心疼死她嘞。
等回到家里,刚要忙活的她却突然听男人道:“你收拾收拾,带着大宝回老家去。”
“啥?”严红梅愣在原地,疑心自己听错了,“我跟大宝回老家干啥?我们不回去!”
“这家属院是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成天找事,回乡下种地去,也好好反省反省。”何大庆真是累了,“想不明白哪里错了,就别回来!”
……
林湘还是在第二天听着家属院里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动静才知道严红梅和何大宝竟然被何政委赶走了。
准确地说是被何大庆强硬着押着走的,母子俩再挣扎都没用,何大庆一手拽着一个,背上还被着个大包袱,就这么出了家属院。
林湘在二楼张望片刻,忙叫自己男人来看热闹:“何政委把媳妇儿和大儿子赶回老家了!”
另外三个儿子本来也在考虑要不要扔回老家,不过他们三个明显没有亲妈与大哥横,为了不回去又是立保证又是哭着说一定改,这才让何政委同意了。
当然,主要也是想着三个小的还有的救,趁着年纪小,赶紧掰一掰。
贺鸿远的手臂重新换药包扎上,还应林湘的强烈要求,让护士给他把手臂吊了起来,这会儿就是一副养伤的架势,站在二楼阳台朝下头远远望一眼,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早该送回去,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林湘关心一番男人的伤势,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你昨天说让何政委掰一掰小孩儿,不会就是想着最好把人送走的吧?”
她确实很少见到贺鸿远主动去掺和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
贺鸿远扬起眉梢,那是自然,那对母子嘴里不干不净,滚了才好。
严红梅和何大宝被强制扔回老家,何政委再回到家属院已经是五天后,他再上孙家道歉,知道自己儿子差点害死孙强爱人和孩子,心里实在难受,买了些滋补身体的麦乳精和水果罐头鸡蛋糕,被孙强冷言冷语赶出去也不敢多说什么。
回到家里看着剩下的三个娃更是面容严肃。
这几天,家里三个小的他是托付给关系好的战友看着,平时挺皮的三个娃这几天竟然老实得不行,就担心被亲爹扔回去。
“我就说一次,以后你们要是再敢到处皮,到处横冲直撞惹事闹事,犯一次就直接给我滚回老家去。”何大庆唬着脸,哪有严红梅疼爱孩子的样子,可就是这样,三个平日里跟着大哥四处玩闹的小孩儿都蔫了,没人敢大口喘气,乖乖地点头应下。
他们不想回乡下去,乡下什么都没有,肉吃不上几回,糖吃不上几回,还是这里好,这里的日子太好了,他们不回去!
不回去就要听话,家属院里众人惊讶何家三个孩子竟然像是转性了,林湘在院里碰上几回,发现他们都不敢跑跑跳跳,见着人还避着走,就怕撞见谁,真是神奇了。
“看吧,大人真要管真要教,还是能管住孩子的,平日确实太放纵这些娃了。”等回到家,林湘照例检查一番贺鸿远的伤势,给他换药的功夫说起这事儿啧啧称奇,等包扎好纱布,又提起原本定好的回西丰市过年的计划,“不然今年就算了,你手都伤了,哪里能长途颠簸。”
贺鸿远勾了勾唇,一副被小瞧的不满模样:“我还不至于那么柔弱,这算什么啊?回去过年又不是去打仗,没什么大碍。咱们还是照原计划回去,不然娘得多失望。”
林湘再三同他确认后,这才同意。
贺鸿远的伤得养一养,正好部队上就让他有空去开个会,其他工作都转交给张华峰姜卫军他们干,贺鸿远竟然是难得地清闲下来。
饭后,两人带着炖好的海带排骨汤去了趟军区医院探望,因为早产亏了身子的蒋文芳住在医院住院部三楼,早产婴儿身子虚弱在产科保育室观察情况,因腿伤住院的孙强则在住院部四楼。
这一家三口都进了医院,着实是惨,邻居们都热心地来探望,秦主任更是组织了没有工作的军嫂每天轮流帮着打饭,照看,林湘和贺鸿远过来的时候,蒋文芳刚吃了晚饭,身边是拖着伤腿仍旧坚持拄拐过来的孙强。
“孙哥,蒋嫂子,身子好点没有?”林湘见两人气色不错,倒是安心不少,对着贺鸿远打趣道,“看看孙哥多惦记嫂子,受伤了也要过来守着吃饭。”
蒋文芳面上一红,羞涩地笑了笑,虽说心疼男人这么过来,可心里真是安心不少:“你们快坐,这些天事情太多,都没顾上感谢你们。要不是小林那天四处帮忙叫人,我和闺女估摸……”
“哎,别说那种话。”孙强可听不得什么意外,扭头也道,“林湘同志,那天真是多亏你了,还有小贺,也救了我一条命。这事儿我们一家人记在心里,等出院后肯定要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林湘笑意爬上眼角眉梢,心情也愉悦起来:“那感情好,你们一家人早日康复,早日出院,我们可是等着这顿饭的。对了,孙哥,嫂子,我和鸿远今晚喝的汤多熬了些,正好你们伤员也需要补补,趁热喝了吧。”
孙强平日里还要推辞一番,这会儿想着媳妇儿身子大亏是得补补,当即接下:“麻烦你们两口子了。”
林湘和贺鸿远从军区医院出来,踏着倾泻一地的月光往家去,林湘问起前些日子抗台风和救灾的事情,贺鸿远语气淡淡,似乎多大的困难也没有多么惊险。
这便是军人的特性,担心家里人太过担忧,总喜欢大事化小。
“你知道嘛,刮台风那几天我做了噩梦,梦到你差点被洪水卷跑了。”林湘再次提起这个梦仍是心有余悸,幸好男人平安回来了,“我心里挺害怕的,又只能告诉自己梦肯定是反的。”
清幽月光照拂下,贺鸿远面色沉沉,想起那日受伤时的惊险,他确实差一点就要被洪水卷走,那一刻脑海中出现的就是自己最亲的人,驱使着他奋力求生,绝对不能死。
“当然是反的。”贺鸿远习惯性想用右手拉上媳妇儿的手掌,刚一动作就顿住,差点忘了,自己右手受伤了。
林湘被男人猛然顿住的动作逗笑,读懂他想法的林湘抬手将贺鸿远左手扒拉到身侧,又小心翼翼顾着他受伤后被吊起来的右手,整个人慢慢贴进他怀里:“好了,你受伤了别乱动,我可以自己来抱你~”
贺鸿远右手不便,只能用左手揽上媳妇儿,在月色下眉眼柔和,嘴角笑意点点:“那以后你得自觉点,我一个眼神能看明白不?”
林湘退出男人怀抱,趁着他受伤肆意‘欺负’他,往他腰上掐了一把,严肃道:“贺鸿远同志,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啊!哼~”
贺鸿远可不听警告,当兵的就得出手快准狠,得寸进尺自然更不在话下。
——
林湘向厂里请了半个月假,准备一星期后出发回西丰市过年。
家里行李收拾好,贺鸿远休养着也闲不下来,仍是麻利地装好要带回去的东西,倒是被林湘笑着奖励地亲了一口,夸他:“真是个不错的好同志。”
119生产已经恢复,台风几乎没有对119造成什么影响,二厂的椰子汁继续扩大生产,供应全省,反倒是省内另外三个汽水厂跟风推出售卖的椰子汁熄火了。
压根儿没有任何储备的三个厂如今难以寻找到合适的原材料,椰子汁的供应只能暂缓,省城及周边城市的百货大楼里,老百姓还是只见到119椰子汁,去买水的时候也只念叨着119椰子汁。
这一年临近过年,119椰子汁成了香饽饽,不少人年夜饭上的汽水都准备换成119椰子汁,图个新鲜,图个味道好。
只是椰子汁卖得越来越好,可苦了二厂工人们,手都快甩出重影了,老旧设备火星子欻欻的,累啊,负重前行的旧设备时不时就要罢工,必须请一厂冯师傅过来检修,大伙儿盼着新设备的情绪越来越高涨。
尤其是黄厂长通知新设备已经抵达咱们国家境内,不定哪天就送过来了,这下可好,二厂工人们谁走到厂子门口都要望两眼,就盼着新设备来救命的!
林湘也被带起了习惯,这几天天天抻长脖子往外看,盼啊盼啊,盼着好不容易申请来的,斥巨资购置的崭新设备闪亮登场。
直达一月中旬,距离过年还有十来天的时候,突然有人在二厂一声吆喝:“二厂的,你们厂新设备到了,正卸船嘞!”
二厂车间沸腾了,工人们停工就要往外冲,新设备来啦!好家伙大几万的好东西!终于来了!
第60章 天降横财!
通过海运漂洋过海而来的大型生产线设备在码头停靠到岸,期间经过了部队派人检查,确定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放行。
林湘慢了几步,等和孔真真冲出二厂时,码头已经站了不少张望的工人,大伙儿帮着推着板车将分散开的新设备推回来,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杨天还推着锃亮发光的设备特意在一厂门口转了一圈,腰板挺得可直了,引得一厂工人也望上两眼,眼里满是惊艳,毕竟那设备一看就值不少钱,可转头又撇撇嘴,觉得这二厂太显摆了,买个新设备看把他们能的。
二厂确实没过过这种好日子,守着苟延残喘,锈迹斑斑的旧设备过了这些年,一厂的工人哪里懂他们的苦啊,现在新设备来啦!
他们要翻身把歌唱了!
等大型设备全部被送进二厂空院里,工人齐刷刷将其围住,好奇地打量。
银灰色的新设备被拆分成五个部分,表面锃亮,尤其是在日光下像是在发光,一尘不染的钢材处处透着刚硬,一看就扎实得劲,流线型的弧度更是漂亮极了,柔和中透着锋锐,是几十年前的老设备完全没有的气质。
“啧啧,这花了大价钱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啊,瞧着就漂亮。”
“你看你看,哎呀妈呀,这都在反光!太滑了,要是摸一把肯定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