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工人们小心翼翼地上手,触手便是光滑又冰凉的触感,揉搓两下,更是柔滑无痕,舒服极了,想想以前看着老设备身上的铁锈,谁愿意下手啊,这新设备就是不一样!
林湘也跟着伸手摸了摸,毕竟气氛都到这儿了,也不能不合群啊。
嗯,手感真好!细腻光滑,摸了两下忍不住还想摸。
工人们纷纷伸手,只见无数只手都往新设备上招呼,东摸摸西摸摸,赵主任也没忍住,嘴角都快咧到脑后了,闭着眼一脸陶醉地摸了两下新设备,等清醒过来忙制止众人:“行了,行了,摸两下差不多得了,一会儿新设备还没用上,就被你们给摸秃噜皮了!”
“哈哈哈哈哈哈。”
“那不能够吧,摸几下就摸掉几百块钱啊?”
“主任,咱们这是高兴!”
院子里欢声笑语,林湘去隔壁请来冯师傅帮忙组装设备。冯师傅看在林湘的面子上,也没磨蹭,麻溜就上二厂来了。
他见着斥巨资购置的新设备也是眼前一亮,毕竟是喜欢机械的,见着这这大家伙哪有不心动的。
接下来,冯师傅先指导着二厂工人把旧设备拆卸,全部搬到院子里腾出地儿来,林湘和一群工人抓紧清扫车间,将以往设备下方残存的灰尘脏污打扫,就见冯师傅又指导着工人们把新设备抬进车间来。
新设备的说明书照样是英文的,林湘有了经验,加上之前帮忙翻译积累的专业术语知识,和冯师傅一个问一个答,很快就摸清了设备。
组装过程还算顺利,一套完整的汽水生产线设备如威武霸气的长龙在二厂车间盘踞,数十米长的空间里,银灰色的新设备泛着金属的光泽,在日光灯下熠熠生辉。
“冯师傅,前头这里还要整改下。”林湘上回就和冯师傅商量过整改设备,毕竟椰子的处理比一般水果都麻烦,节省人力势在必行。
“嗯,这设备好啊。”冯师傅眼里冒着精光,那是对于机械设备的喜爱,“我来改!肯定改得舒舒服服!”
冯师傅的两个徒弟在院子里拆着旧设备,毕竟这东西确实太老旧,留着也占地方,干脆把其中能用的零部件拆卸下来,其他废铜烂铁就拆了堆叠起来。
这一拆工作量不小,倒是倒腾出好些有用的零件,全是好东西。
“黄师傅,杨师傅,辛苦了,喝瓶椰子汁吧。”林湘看人忙得满头大汗,送了两瓶刚起开了盖子的椰子汁过去。
“谢谢啊。”黄师傅接过椰子汁,瓶身上瞬间沾上一圈黑色手印,仰头一口,椰子汁的醇厚香甜驱散了这一通忙碌的疲惫,他对着身旁的师兄道,“师兄,二厂这椰子汁味儿是真好啊。”
杨师傅点头:“二厂现在是真不一样了,不然能又是买这么贵设备,又往全省卖椰子汁去嘛。”
车间里,冯师傅在另一个徒弟的搭手下进行设备整改,出手间满是老把式的稳准狠。
忙碌大半个小时,漂洋过海而来的新设备整改完毕,最初的水果处理机器留有了适用于椰子开口和后续倒出椰子水后四面滚动敲击椰子壳破壳取肉的装置,从第一个环节开始便能大大提升生产效率,节省人力。
赵主任搓搓手,满脸写着兴奋,见一切准备就绪,见冯师傅一个眼神飘过来,便扬声道:“各就各位,准备新设备试运行!小林,你去敲一下锣。”
这是金边市工厂的传统,换新设备后第一次整体运行需要敲锣喊号,听说这是以前渔民的习惯,后来逐渐演变成这座临海城市各行各业的通用习惯。
只是这回,赵建军把敲锣这样的光荣的使命交给了林湘,毕竟这设备都是人申请回来的!
林湘敲得起这锣!
手中握上棒槌,林湘感受到车间里上百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只觉手里的东西似乎不轻。
噔的一声响,脆亮悦耳,林湘重重地敲了一下锣。
新设备启动,由二厂几个老人在各个环节操作运行,其他工人盯着瞧,压根儿舍不得挪眼,锋刃的迅速利落,操作椰子的时间大大缩短,榨汁效率更是提升了一半,水处理环节,冲瓶、灌口、封盖、杀菌……肉眼可见的,所有环节都比之前快了许多!
这一次试运行下来,冯师傅和几个工人交流了操作过程中的问题,又进行了相应微调整,一直忙到了快下班的时间。
赵主任欣喜宣布:“明儿咱们就用新设备干活!”
这一天,二厂工人们下班回家的步伐都有些嘚瑟,一个个喜笑颜开,在路上兴奋地聊着新设备,听得隔壁一厂的工人耳朵痒。
“这二厂的换个设备怎么能激动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厂干啥大事儿了。”
“毕竟他们厂之前设备太差了,现在好不容易换个新的太高兴也正常。”
虾酱车间副主任刘青山和发酵组组长何志刚同样在下班的人群中,两人一个摇头,一个嗤笑:“真是没见过世面。”
二厂工人们抬头挺胸离开,那确实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世面呀,想着明天能操作那么值钱的新设备都觉得手痒。
林湘蹬着自行车回家,一路上哼着歌,身上的红色毛线外套衣摆随风摆动,在家属院门口正好赶上蒋文芳一家人出院。
“孙哥,蒋嫂子,你们出院啦?”她忙停下自行车,干脆用车帮人驼件大包袱,“安安瞧着也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点了。”
安安是蒋文芳这次生的闺女,因为母女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蒋文芳是被吓到了,给闺女取了个寓意平安的名儿。小丫头因为是早产,格外地瘦小,才不到四斤的体重,真跟只小瘦猴似的,谁见了都心口软。
“在医院喂了营养水调了好些日子,现在说是可以回家养着,不过得当心,早产儿不好养。”蒋文芳脸色仍有些苍白,毕竟是亏了身子的,不过总归比生产当日看着好些。
“你们一家人这回是否极泰来,以后肯定平安健康。”林湘和袁主任安排的军嫂一起帮着蒋文芳一家人回家安顿好,听到蒋文芳担忧自己这回因为身体太差没什么奶而发愁,不由道。
“不然弄点奶粉?实在没有母乳的话,奶粉也能代替。”林湘琢磨着最近家属院里丝毫没其他人生孩子,不然还能去借点奶喂,这都是常规操作了。
“奶粉不好弄吧。”蒋文芳看向丈夫。
孙强以前还真没找过奶粉,只知道这种东西都是高档货,轻易买不到:“我找旅长打听看看,他们认识的人多。”
林湘在邻居家待了会儿,临走时被玲玲和英子塞了好几颗糖才离开,几个小丫头像是把她当自己人了,可舍不得。
等回到家,厨房里正叮叮咚咚地发出响声,烟囱冒出袅袅炊烟,贺鸿远吊着右手手臂,正在用左手炒菜。
“你瞎折腾什么啊?”林湘看着男人左手拿着锅铲炒菜就是眼皮一跳,“可别把伤弄复发了,我那好不容易养得好转的右手!”
贺鸿远噙着笑转头:“你的右手?”
林湘一把夺过锅铲,将人赶出厨房:“你的就是我的,没什么区别。”
刚下锅的白菜混着高温化开的猪油炒得喷香,贺鸿远在一旁也闲不下来,端碗摆筷,嘴里还念叨起来:“你可别把我当废物,我是那种受个伤什么事儿都干不了的吗?炒个菜没多大问题。”
林湘端着一盘猪油白菜上桌,坚决剥夺贺鸿远同志胡作非为的权利:“贺鸿远同志,请你服从组织的命令,给我老实点儿。”
一记漂亮且凌厉的眼刀飞了过去,眉眼动人,灿若玫瑰,惹得贺鸿远盯着林湘看了好一会儿,舍不得挪眼。
饭后,将装好各种做好的食材特产的麻布袋子再检查一遍,林湘上衣柜里挑要带回西丰市的衣裳。
西丰市的冬天可是接近零度的,虽说不至于下雪,可寒风一刮也刺骨,薄棉袄和特意做的一身厚棉袄以及两条棉裤都带上,再将毛衣衬衣装进行李藤箱中,林湘头也没回问男人:“你以前的棉袄也带上啊。”
贺鸿远轻装简行,直接祭出大招,左手拎出件宽大厚实的军大衣:“带这件就够了。”
一件军大衣能穿一个冬天,只需要带两身里头换洗的衣裳,还真是方便。
林湘一时有些羡慕。
++++
整装待发的林湘在二厂完备了自己的工作,其实二厂办公室工作向来轻松,她又将各类需要核查的数据做好表格明细分类,基本就不用担心了:“真真姐,马哥,核查表都在这儿,就麻烦你们到时候多看看,请你们吃糖。”
往桌上撒了一把橘子糖,林湘笑眯眯道:“回来再给你们带好吃的。”
孔真真嘴上说着林湘太客气,吃糖的手可是没停,嘴里一天都有甜味儿。
车间里,用上新设备的二厂工人们个个摩拳擦掌,干活前都忍不住摸一摸新设备,脸都要笑烂了,林湘出发前最后一天上班去车间检查安全规范工作,就见着在传送带口等待椰子汁到来准备装箱的大姐眼睛直勾勾的,脱了手套抚摸了两把传送带,不住跟旁边工友道:“哎呀哎呀,看看这传送带速度,比咱们之前的快好多哟!”
“杨大姐,那可不是快嘛。”林湘走进车间提醒她带好手套,笑盈盈加入其中,“毕竟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那是。”杨大姐重新将手套戴好,忙着将汽水瓶装箱,又问上林湘,“小林,你明儿就不来啦?是不是等年后才能见着了。”
“是,我和鸿远回老家过年去,年后见啊。”林湘在这一天守好最后一班岗,下班后回家最后检查了全部行李,尤其是两人的户口簿、介绍信和提前换好的全国粮票。
贺鸿远和林湘每个月的工资份额里有金边市的粮票,提前将市粮票缩减比例托人换成全国粮票,便能上西丰市使用。
明天早上八点的火车,林湘夜里没怎么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像是在摊煎饼,被男人健康的左手箍住:“想着要回去太兴奋了?”
从棉被里露出一双明亮眼眸的林湘眨眨眼:“不知道哎,可能是想着要出远门就挺激动的。”
在这个年代能出远门着实不容易,哪怕是坐着绿皮火车经过许多省市,见到不同风光就足够让人开心。
“快睡了,不然你明天起不来。”贺鸿远盯着媳妇儿水盈盈的眼睛看了看,没忍住俯身在林湘眼皮亲了一下,左手扒拉着挡住了林湘大半张脸的棉被想往下拉,却被女人勾着棉被不松手。
两人较上劲,林湘的力气自然敌不过贺鸿远,棉被失守,露出素白娇嫩的脸蛋,被男人倾身又亲了一下鼻尖,温热的薄唇流连往下,亲在林湘脸颊上,痒得她轻轻笑了一声,最后贺鸿远退开距离准备继续往下,即将贴上那一抹樱唇时,却被林湘推开。
“快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了!”林湘坚决推开男人,可不敢由着他胡闹。
而且你都受伤了,难不成还想身残志坚干坏事!
++++
次日一早,晨光熹微时,林湘被早早起来收拾好,还煮好了两碗面条的男人催起床。
“再不起来真要赶不上火车了。”贺鸿远一开始没催她,这会儿什么都收拾好了,只能来叫人。
林湘揉了揉惺忪睡眼,打个哈欠从被窝中伸出双手,被男人单手揽着借力坐了起来。
“早起赶路真是辛苦。”林湘还想睡觉,冬天就该冬眠啊。
贺鸿远笑她:“谁昨晚太兴奋一直不睡的。”
林湘:“……”
天不见亮,两人吃了早饭从浪花岛登船离开进城,林湘拎着行李藤箱,贺鸿远左手拎着两个麻布袋子,两人一同进入金边市火车站,在站台上等到了回西丰市的火车。
月竹一家三口得晚些时候出发,直接来过年,贺鸿远和林湘这趟出发得早,两人穿梭在拥挤的人潮中,林湘用婆婆当初的法子眼疾手快抢到了两个位置,舒舒服服坐下。
贺鸿远右手受伤,仍旧吊着手臂,这回出行也就没穿军装,轻装简便,倒是别有一番英俊模样。
简单的黑色毛衣塑着劲瘦的身形,瞧着浑身气势冷厉又透着几分禁欲,林湘可满意自己给男人准备的衣服,赏心悦目。
将行李放在座椅下方,林湘靠窗坐好,转头盯着身旁的贺鸿远手臂看了看,食指轻轻往纱布上碰了碰:“刚刚上来没碰着手吧?”
“没有,你放心。”贺鸿远少有受伤后日日被人嘘寒问暖的经历,尤其是林湘每天都要关心一遍他的伤口恢复情况,漂亮杏眼四处打量时,溢出满满的关心,瞧着很是窝心。
这样的经历不差,甚至可以说特别又令人舒服。
绿皮火车轰隆隆地出发,自华国最南边一路向北,由温暖的地界渐渐驶向严寒。
临近过年,两人并没有买到卧铺票,硬座三天两夜勉强能承受,林湘琢磨着都是年轻人,怎么也能撑住。
正对的两条四人座座椅中间有搭台,能放上乘客随身携带的东西,林湘和贺鸿远旁边是两个结伴回乡探亲的知青,对座是一对夫妻以及一位老爷子和一个年轻人,据说是厂里出来办事的老领导和下属。
相聚是缘,尤其这么巧能坐到一处,大伙儿热情地说着话,没一会儿就混熟了,还能互相抓把瓜子花生吃。
林湘听着两位知青谈起在乡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生活,竟然是已经四年没回过家了,这回终于轮到一次探亲,可是不容易。
对座的老爷子姓刘,约摸五十来岁,头发灰白,面容和善,闻言不禁感慨:“知青下乡是为城市和农村做贡献,缓解城市工作岗位压力,建设农村发展农村,你们都是好样的啊,就是在下乡后遇到什么困难没有?”
两名知青本就是一片红心,听闻此言更是一时激动,和对座的老爷子聊起知青下乡的建设和艰苦奋斗过程,相谈甚欢。刘老爷子身边的年轻人用搪瓷盅泡好茶递过来,顺便提醒:“领导,陈姨可让我监督您不能抽烟了啊,那烟还是我管着吧。”
刘老爷子摆摆手,将一包大前门扔了过去:“我可不抽,你记得汇报回去。”
林湘听得津津有味,偶尔和对座的夫妻也加入话题,唯有贺鸿远最是沉默寡言,只时不时和林湘说两句话。
“林同志,你们结婚没多久吧?”对座的大姐笑着问道。
林湘惊讶:“是,不算久,洪姐,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结婚没多久的两口子都这样,一会儿就要看着说说话。”洪大姐揶揄两句,她哪能看不出来这小两口你看我我看着你的时候,眼神都冒着光,结婚久了的两口子绝对没有这个眼神。
林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