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懒得看他们掰扯,直接拿起法律武器。
“蓄意谋害他人财产,数额较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宁晔像是别人家最会背书的出息孩子似的,流利说出法条,看向李强壮、王战二人,淡淡的说,“无论贫富,法律会给每个人一个公道。”
傍晚的小院里,何萍兴奋的第三次复述白天的热闹,说给才下班吃过晚饭的姜玉芝、姜佑青、严淑芳等人听。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宁律师简直整个人都在发光!”何萍一副被迷住的样子,轻咳了一声,学着那种淡淡的、公事公办的语气复述着,“法律会给每个人一个公道。”
何萍说完就不禁捧着脸小小的尖叫一声,“天呐,她真的好帅!”
周知意乐此不疲的撑着下巴看何萍这幅“迷妹”的样子,嘴角上扬。
“这可太解气了,”严淑芳忍不住叫好,又急切的问,“那两人最后能赔钱吗?”
“宁律师说就算李强壮是被唆使的,也难逃其究,可能会坐牢。而且他媳妇也态度强硬的说和他过不下去了,要打离婚呢!”何萍说着,“至于那位王老板,宁律师说他恐怕要把自己全部家当,包括那经营不善的展望电子厂,都要赔给江遇了。”
姜玉芝舒了口气,“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恶有恶报。”
“小萍你这一口一个’宁律师说‘,要不是我知道宁律师是个女性,我都要以为你要喜欢上人家了。”姜佑青摇头失笑,戏谑说道。
何萍很是嫌弃的看他一眼,“姜大哥,你怎么什么事都往那方面想?按周知意之前说的,这叫那什么、性缘脑!”
姜佑青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满头问号。
“就是将谈恋爱、找对象看作是天下最重要的事,一遇到异性,首先想到的就是这种事。”周知意为他解惑,接着又看向何萍,“你先消停一会儿,我有事要和你说都插不进空。”
这下疑惑的人变成了何萍,“什么事啊?”
周知意这才把将要举办全国模特比赛的事情说给何萍听。
何萍先是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便是一声喜悦的尖叫,“天呐知意,我真的要爱死你了!我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太久了!”
去年七月份只能看着报纸上那些女孩们被选中出国表演的兴奋面容,在经历过那次失败后,何萍一直在等待,她渴求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可以展现自己尽管身高可能不够但能用努力来弥补的舞台。
何萍眼中闪过点点晶莹,她激动的又是抱周知意、又是去抱姜玉芝,“我一定会好好表现,抓住这次机会的!”
五月,这场名为“百花”杯的全国模特比赛正式在新宁市举办。
周知意虽然可以说是比赛的发起人、服装的赞助商,但并没有接受申局长让她担任评委的请求。
一来是她实在精力有限,一场完整的时装秀虽然服装是主角,但少不了配饰、鞋子、场景布置等等来打配合,又要做衣服又要做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周知意实在是分身乏术。
二来为了避嫌。周知意不想隐藏自己和何萍的朋友关系,不想她之后被人非议,所以周知意便干脆不牵扯到这场模特比赛里了。
不过初赛周知意作为观众去看了,还特意准备了应援的手幅。
红色的小横幅在她手中拉开,赫然写着“何萍大步走”几个字。
另一个横幅则在姜玉芝手上,是写着“鸽们永相随”这几个字。
周知意完全把她在现代时看选秀综艺的那一套搬过来了,虽然在这个年代显得格外奇怪,引得全场的人都不禁频频看过来。
姜玉芝默默把横幅举高挡住脸,她性格内向,这样多的关注令她感觉很不适。
坐在她旁边的穆霖看着心疼,“要不我来拿着吧?”
姜玉芝却摇了摇头,“我想自己拿着。”
何萍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就算被这么多人看着很不舒服,姜玉芝也想自己给她加油。
“这次比赛的服装由「知意」服装品牌赞助,前四十二强将有机会参加八月份的品牌时装秀,而冠军则将领衔开场……”主持人在台上说着比赛规则,台下除了看热闹的观众,还有好几台大摄影机,这是在录制,之后会把模特比赛全程转播到电视机上。
台上每一个走出的选手都不禁被那显眼的横幅吸引住目光。
等到何萍出场时,她本来一副面不改色的冷艳表情,在看到台下的那两条横幅时也是一愣,随即失笑,如冰雪融化般,动人心弦。
现在的人们没有太多的娱乐,全国性质的模特比赛还是头一回,在电视上看到这种比赛也是头一回,新奇极了,一时间成为各地人民的讨论话题,从觉得哪个女孩最好看、到哪件衣服最好看,当然被镜头捕捉到的横幅自然也引起一阵讨论。
“这种横幅标语以往不都是挂在门口、街上,哪有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呀?”
“不过确实是很让人印象深刻,我都要背过了——’何萍大步走、鸽们永相随‘,太好笑了!”
“那个叫’何萍‘的女仔确实长得也很靓哎,我希望她能拿冠军。”
“那我支持杨冬青,如果下次比赛的门票我能买到的话,我给她也做个横幅!”
几乎无人不知这场空前绝后的模特比赛,包括何萍曾经的朋友,方红梅。
第117章 兜兜转转
方红梅求仁并没有得仁。
她如愿和一个好看的靓仔结了婚,尽管从父母到当时的老板娘钟玲,都劝过她“好看不能当饭吃”,生怕她将来会后悔。
婚后第二年方红梅就生下了一个女儿。
可她并没有过上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
醉得醺醺然的男人没轻没重的推开房门,木门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将方红梅面前好不容易哄睡的孩子惊醒,当即放声大哭起来。
满面潮红的男人眉头拧紧,像个大爷一样叫嚷着,“快过来扶我!我、我走不稳了——”
方红梅左右为难,一头是女儿,一头是丈夫,她只觉分身乏术,最后还是起身,先去扶住摇摇晃晃的詹天赐,用自己的身体撑住他,一边忍不住埋怨着,“你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你懂、你懂什么!”男人摔躺到床上就一把推开了方红梅,大着舌头说道,“生意桌上就看谁喝得多,才能、能赚到钱!”
方红梅被他推开,也不恼,显然已习以为常,自顾自的去抱起女儿摇晃着轻哄,这样的言辞放在两年前,她还会崇拜的看着詹天赐,但在一起已经过了快两年日子,她早已知道他说的就是屁话,“三两头的喝酒,每次都喝得烂醉,也没见你真赚多少钱,我现在连身衣服都不舍得买。”
男人被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弄恼了,说话反而一下子流畅起来,“就你这幅样子,你买什么衣服?这不是浪费钱吗?丑婆娘,生了个赔钱货,害老子这辈子都没个儿子,就只有伺候人还能顶点用,快,给我倒盆热水洗洗脚……”
方红梅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詹天赐长得好看,她为了能高攀上他,所以姿态一直放得很低,几乎可以说是卑躬屈膝的照料他,就算他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她也是一忍再忍。
但是现在,方红梅抱着孩子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如同烂泥般的男人,他如今这张浮肿发红的脸上几乎很难看出曾经参加青春美大赛时的帅气模样,色衰而爱弛,她突然就清醒了。
少时听女人们私底下闲谈说起男人,那是方红梅第一次听到“潘驴邓小闲”这几个字,男人对女人有要求,要漂亮、要贤惠,女人对男人难道就没有要求了吗?
这五个字就是对男人的最高要求。
“潘”,貌比潘安。方红梅看着面前这一团“烂泥”,曾经也许还算能够得上一些。
“驴”,驴儿大的行货。她也没见过别人的,只能说是勉勉强强,反正也没让她舒服过。
“邓”,好像这说的是古代某个有钱的大老板姓邓。詹天赐的钱都在牛皮里。
“小”,指的是小意温柔,会哄人。床上骂骂咧咧的男人显然和这个字不沾边。
“闲”,时间自由,能陪人。詹天赐顶多是个游手好闲,但他每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也是不怎么在家。
方红梅知道自己条件算不得多么好,嫁不了“潘驴邓小闲”这样的绝世好男人,所以她把条件放低,只努力攀上自己能够得到的“高枝”。
只是现在,方红梅看着仍叫嚷着“给我洗脚,去接水啊!傻站着干嘛”的男人,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后悔了。
把不再哭嚎的孩子放到一旁沙发上,方红梅去厨房接了一盆凉水,走过来拽着詹天赐的衣领把他又拖拽到地上,然后一盆凉水兜头就浇了上去。
新宁的五月虽然已经入夏,天气热起来,但大晚上的这么一盆冷水浇下来,也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最起码詹天赐被浇了个清醒,愤怒起来,难以置信的瞪向一贯对他伏低做小的方红梅,“你疯了?!”
他瞪眼的样子更丑了,方红梅尽情发泄出内心长久以来的怨气,肆意指责着,“你又有什么本事吗?钱赚不来,就只会吹牛!说什么喝酒是为了谈生意,就你那些朋友,酒桌上这个吹自己卖木材赚了一大笔、那个说有港岛的大老板向他收购山参,你跟着一通折腾,到现在又做成了什么?!”
詹天赐恼怒,声音拔高,“你现在嫌我没本事了?我还嫌你长得丑呢!要不是你之前一直讨好我、上赶着要嫁给我,我能娶你?还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他突然一下子想到了应对计划生育、一家只能有一个孩子的办法,“离婚!我要和你离婚!我要再娶个媳妇,这样我就又能有儿子了!”
方红梅脑袋一空,片刻后愤怒的冲上去和他扭打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玩意!我天天伺候你吃、伺候你穿,还给你生孩子,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想离婚,想得美,我肯定不能如你的愿!”
女人尖利的哭喊、男人恼怒的叫骂声和孩童又被吓哭起来的声音揉杂在一起,穿过薄墙,扰得邻里邻居都不得安宁。
第二天詹天赐一大早就不知道去了哪儿,只留下方红梅母女俩。
邻居们拉她出门,一边聊天择着菜,一边开解着方红梅。
“夫妻斗嘴是常事,不过各退一步不就吵不起来了?要互相包容嘛,毕竟日子还是和和美美的好。”邻居张姐好心的劝慰道,实在是她不劝不行,她就住在隔壁,为了自己的睡眠,她可真是求求这对小夫妻以后别再在大晚上吵架了。
住在方红梅家另一边的邻居孙婶也劝道,“要我说啊,咱们女人还是要有个工作,这样男人才拿捏不住你。”
她的潜台词,快找个班上吧,消磨一下精力,可不就没劲头吵架了。
方红梅有些意动,她家现在日子确实过得紧巴,詹天赐赚不了几个钱,总想着做门生意一下子飞黄腾达,但这大大小小一家三张嘴,可不是靠他“画饼”就能吃饱饭的。
只是……
方红梅抱紧女儿,如同有了免罪金牌般,“孩子还小,我哪能抽得出空来去外面工作。”
孙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方可真够懒的,自她结婚搬到这边来住,就没见她出去工作过,之前是借口怀孕了、现在又是借口要看孩子,拿人钱手短啊,哪怕是自己的男人,这道理现在都还看不透吗?
“孩子让你妈帮忙看着呗。”孙婶再说了一句便懒得多讲了,转头和张姐说起最近的新鲜事,“你昨个看电视了咩?看模特大赛的节目了吗?我和你说,可真有意思,观众还有拉横幅的!”
方红梅心中其实有些抵触“工作”,她嫁人就是为了过好日子的,更何况她已经两年没有去外面工作了,与社会脱节许久,现在再让她出去找工作,她难免会有些发怵,她还能找到个什么样的工作呢?可饥肠辘辘的感觉仿佛又在告诉她,不找份工作赚钱是真的不行了。
张姐兴奋的说起,“我看了,那横幅上的标语我都还记得呢,’何萍大步走,鸽们永相随‘,真是妙,何萍,和平鸽,谁想出来的啊,我一下子就记住这女仔的名字了……”
听到“何萍”二字,方红梅突然像发现救命稻草般眼睛一亮。
周知意瘪嘴,拦住因院门口有陌生人停留而进入警戒状态汪汪直叫的三只狗,不太高兴的看向何萍,“你怎么又犯傻?上次方红梅好久不来找你,一找你就是要你带她去青春美大赛,一进去掉头就把你忘了,只顾着找她的’金龟婿‘;这回又是两年没联系过你,找你又是要你帮忙。”
“到底几次你才能发现她根本不是真的把你当朋友,只是在利用你啊!”周知意恨铁不成钢。
姜玉芝在一旁连忙抚着她后背,生怕周知意真生气起来。
何萍嘴唇嗫嚅,“我知道她没真把我当朋友,你没看我这么长时间也没去联系过她吗?只是……你看她抱着个不大的孩子站在门口,我就觉得怪可怜的。她说她男人没本事,母女两个总不能饿死,所以她只能出来赚钱,但她也就只会做个衣服,所以才找到我,让我帮忙向你求个情,问问能不能在你的制衣厂里做工?”
姜玉芝叹气,“你这心也太软了些。”
周知意撇撇嘴,半晌后却是忍不住看向何萍,“……她真的这么可怜?”
姜玉芝无奈,得,周知意的心也没硬到哪里去。
不过周知意要是铁石心肠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掏心掏肺的愿意跟着她干事业,不说制衣厂的张英,就连面前的何萍,曾经都和她有过不愉快。
何萍点点头,“不是朋友,就算只是认识的人,我也不忍心看她真的连饭都吃不上。”
周知意想了想,“我出去见见她。”
把三只狗交给姜玉芝,周知意和何萍一起出去,见到站在外面的方红梅时,尽管是曾经认识的人,周知意还是不禁惊讶。
周知意印象里的方红梅虽然长相平平,但二十来岁的女孩就如正在盛开的花朵,自带年轻的光环,其实也说不上“丑”。
只是现在,生育后没有得到悉心照顾、生活的不顺心、大梦落空的失意……这些一点点磨掉了方红梅身上的光,让她现在看上去几乎像是凭空长了十几岁。
还有方红梅抱着的那个孩子,看着小小的,还没有姜佑青、严淑芳两人的儿子大。
周知意开口,语气已是缓和下来,“你这是才生了孩子不久?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