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秦修文还在场,众人恨不得“嘶”出声来!
向清,就算你大伯父在朝为官也不用这么嚣张吧!你大伯父好像和秦大人的官职也差不多,到时候惹得秦大人发怒了,你是忘了李明义等人的下场了吗?是忘了为了抓捕对秦大人不利的人,是如何弄的整个卫辉府风声鹤唳的了吗?你真的确定向家能保得住你吗?
秦修文早就不是刚来的时候,毫无根基的秦修文了,如今卫辉府里有谁要动他,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如此当众忤逆秦修文,众人生怕秦修文一怒,将向清当场拿下!
没想到秦修文却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反而有些奇怪的反问:“所以你是不认为自己能在一个独立的领域作出更大的贡献了?一定要跟在本大人身边才能发挥出你的作用?”
向清被秦修文这样的反问问住了,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竟然也是张口结舌,气结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
“向清,或许本官确实是给你的邀约给错了,你辜负了本官的认可。原本本官认为,像你这样敢于直言不讳,有自己思考的年轻人,定然是有自己的思考,想法别具一格的人,没想到你却如此狭隘,只看个人仇怨,无视真正有益天下人的好处!”
向清被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气的正要跳脚争辩,可是听到秦修文接下来的话,向清彻底无言了。
“若是天下人都来投稿,“卫辉时报”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如果你们中有人做出一个农业板块,将如何更好地育种选苗,如何观测天气,如何更好地喂养家禽等文章普及天下,只要能惠及一方百姓,亩产增加,家禽肥壮,那么选出这篇文章的编辑是何功劳?”
向清的脸色涨的通红,但是在秦修文锐利的目光下,他渐渐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和他对视。
“再倘若,有妙手仁心的板块,给所有人讲解一下如何防范疫病,发热之后如何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给人散热,如何正确的识别常用草药,遇到小儿风寒咳嗽如何处理,倘若有一人,我只讲一人,有一人能因此获救,重获新生,那么选出这篇文章发行的编辑该是何功劳?将这份报刊推广到各个地方,能被更多人看到的人,又该是何功劳?”
“东汉张仲景写《伤寒论》,唐时孙思邈创《千金要方》,北魏贾思勰有《齐民要术》,元时亦有《王祯农书》,咱们巍巍中原,历史悠远,能人辈出,不缺典籍珍本,可是这些真正有益于天下人的书籍都在哪里?在世家大族的珍藏里,在我们文人打发时光的闲书里,却不在那些最需要的人手里!就是到了今时今日,谁能知道没有大才之人在某些领域有所建树?难道我们也要将这些东西埋藏起来,等到后人来挖掘吗?一本书三两五两白银,珍本几十上百两,普通百姓连书本都买不起如何去读书?若是只需要十文钱就能买到一份有用的报纸,是否能让更多的人读一读书?识一些字?”
“大明不缺百花齐放的思想,不缺匡扶天下人的技法,只缺将文化将思想传播于世间的人,而如今,汝居然不以此为荣?不欢欣鼓舞?本官实在费解啊!”
向清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向清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自己浑身的热血都在往自己的脸上涌去,手脚甚至在发抖!
“若是诸位还有人想走,大门就在那边。”秦修文手指一指大门处,所有人却都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最终,向清心甘情愿地低下了头颅,对着秦修文一揖到底:“大人,学生失礼了,还望恕我无知之过,日后定当尽心竭力,再不口出狂言!”
其余五人也都跟着行礼,异口同声道:“我等必当尽心竭力,不负大人期望!”
已经看完全场的崔丽娘也惊呆了:这帮人是被秦大人忽悠瘸了吧?!以后秦大人估计让他们往东就不会往西!
崔丽娘虽然觉得秦大人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她只是个小女子,根本不在意那些什么大义,所以更能清醒的看出这一局无声的较量中,秦修文是如何将主动权慢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若是自己也能有大人一成的本事就好了!”崔丽娘心中暗暗羡慕,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跟在秦修文身边学习本事,就今天这短短半个时辰,能让崔丽娘心中揣摩许久了。
于是,等到秦修文向众人介绍,崔丽娘是此间管事,以后要物要钱都向崔丽娘汇报的时候,众人也只是诧异于秦修文指派的管事是个女子,却没有人大肆反对。
若不然,就这帮读书人的尿性,高低得来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崔丽娘暗暗放下悬着的心,当时大人说让她当“卫辉时报”的管事,她没有推拒,但是这几日一直担惊受怕,就怕这事不成。
没想到放在别人眼里再难的事,在大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而这,就是实力,无视礼教陈规,无视文人傲慢,靠自身实力办成自己想办的事!
第55章
寒来暑往,时间一晃而过,夏天的气息再次慢慢在卫辉府蔓延,空中的气息夹杂着草木的清新味拂面而来,吹佛过一片片尚未成熟碧绿色的麦浪,吹拂过一排排站的和小士兵一般笔直的木棉,一直吹到卫河上飘荡着的船只上去。
卫河一向繁忙,但是像如今这般的繁忙实在大大出乎人的意料,徐光启从一艘小船的船仓里钻了出来,负手而立站在船头,看着四周无数只大大小小的船只在自己身边航过。徐光启有些疑惑,为何卫河上会有如此多的船只,脑海中还在狐疑,扭过头举目往前看去,便看到了卫辉的新码头。
那是怎样一种震撼!
徐光启简直有些瞠目结舌。
离靠岸还有数百米,徐光启仅凭目力就看到一条蜿蜒的曲线绕堤而建,长约数百丈!几条数十丈长的堤咀从岸边延伸出来,如同数条笔直的巨龙一般卧在卫河之上,水浪拍打在其上仿佛都能听到巨龙的低吟声,如此蔚为壮观,让人只是看一眼都觉得不虚此行!
徐光启十八岁的时候曾跟父亲来过一次卫辉,可是那时候的卫辉码头和现在的新码头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完全没有想到如今的卫辉码头居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这个时代,一切都发展缓慢,哪里有一个地方会在短短几年间就让人感到如此陌生,感觉完全不敢相信的?
上次听到卫辉的消息,还是去岁听闻圣上将潞王就藩之所选在了卫辉,据闻卫辉百姓苦不堪言,当地官员搜刮民脂民膏,滥用民力来修建潞王府。为此二十来岁还血气方刚的徐光启和昔日同窗一起议论了此事,对卫辉当地的官员十分气愤,认为就是有了这些人当道,大明国力才日渐衰微!贪官污吏,谄媚逢迎者横行,如何能治理好一方民生?
当时只可恨自己依旧只是一介秀才,多年不得寸进,若是自己当官,定不会如此行事!
可是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为何卫辉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别人不知道修建这样一座码头代表了什么,可是擅长算术的徐光启,只需稍稍看几眼就知道这里面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大,难以想象!
难道是卫辉官员为了好大喜功,为了讨好当今圣上和潞王,又搞出来的新手段?
年轻的徐光启略略沉了下脸,带着一种震撼又沉重的心情,随着船只靠了岸。
徐光启的船只算是小船只,所以被引到了一处轻量载重船只的停泊点,徐光启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发现修建这个码头的人十分有条理和规划,将不同载重量的船只都分不同的区域停泊,甚至客船和商船也分了开来,虽然来往船只十分之多,但是竟然也能做的尽然有序,这就实属不易了!
看到这里,徐光启一颗担忧的心稍微放松了点,然后便有一个力夫模样的人笑呵呵直接走了上来询问:“敢问公子,是否有货物需要卸?我们一个人卸一个时辰二十文钱,是这边码头的行情价,童叟无欺。”
徐光启此次过来是帮家里人来进货的,所以并没有货物需要卸下,只是摇了摇头,那力夫也不勉强,直接略过他去询问下一个人,很快就找到了活计,还又喊了两人一起来帮忙,手脚很是麻利迅速。
“若是能让多一些的人找到活去做,有钱赚,修建这个码头,倒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徐光启背了一个简便的包袱,口中喃喃道。
等到出了码头,徐光启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够用了,一向被人夸赞聪明的脑瓜子也不转动了,目光直瞪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然有一种自己从一个世界走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荒诞感!
目之所及,人流如织、比肩接踵,有客商、有旅人、有叫卖做生意的人,还有一个个小童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的纸张在卖。
再将视线拉远,就看到一排排风格统一的建筑物在自己眼前呈现,具都是白墙绿瓦,飞檐翘顶,只是建筑的形状不一,但是他知道,风格是有意识统一的,错落地分布在靠近码头的各个地方,正对着码头的那栋建筑物外面白墙上,还用红色醒目的大字写下“卫辉欢迎您”标语。
“卫辉欢迎您”,这五个字朴实无华,但是对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外乡人来讲,瞬间就有了一种亲切感。
硕大的牌匾立在边上,酒旗迎风招展,他能很清楚的看到那边是“万松客栈”,客栈对面是“卫辉美食街”,许多从码头上下来的人都直奔那两处投宿吃饭,热闹的不亦乐乎!
来往之人虽然行色匆匆,但是很多人都面带笑容,徐光启还听到不时从他身边经过人的对话。
“今日三弟你可有口福了,一会儿去“卫辉美食街”,里面好几个店家是卫辉的老字号,专门开到码头这边,让我们外地人直接一个地方吃遍整个卫辉!对了,里面有一家“慧心茶馆”,泡茶师傅的手艺一流,说书先生讲的也好,等吃完了饭,我再带你去喝一杯,见识见识。”
“你放心,来卫辉很方便的,你看到那边的“万松客栈”不?我早就在那边包下了一个长期的房间,到时候吃饭就去对面,走不了几步路,夫人只管跟着我便是。”
“一会儿你也是去“袁氏印刷坊”取货吗?我和兄台一起过去吧,我也有货要取,正好顺路,我让车夫载你一程。”
……
无数声音入耳,讲述着他们即将在卫辉开启的旅程,每个人的语气中都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徐光启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弹,直到有一个小报童跑到了徐光启面前询问他:“先生,是否来一份“卫辉时报”?只要十文钱一份,卫辉大小事情都能知道!”
徐光启被叫回了神,见小童递过来的报纸挺厚实,而价格只要十文钱,徐光启连忙从荷包里掏出十文钱买了一份报纸,等他展开一看,第一个标题他就看入了神《论养桑蚕的几点注意事项》。
徐光启干脆找了个台阶,独自坐了下来,仔仔细细看完了这份“卫辉时报”。
这个“卫辉时报”确实如同那个小报童讲的,卫辉大小事情无所不包,就连时政要事、农学医术、逸闻轶事、法律法规等内容都有,十文钱买到三张正反两面印刷的报纸,这个价格对应着么多内容,徐光启在感叹之余都在想,这发行“卫辉时报”的东家,能挣钱吗?
直到腹内感觉到饥肠辘辘,徐光启才连忙站起身来,跑到那个“卫辉美食街”那边,一走进里面,他才知道为什么要叫“卫辉美食街”。
这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物,里面确实就像一个街道一般,容纳了好多不同的做吃食的店家,有高档的酒楼茶肆,也有中低端的小铺子,几张桌子几条凳子支起了一个小摊子,但是人流量多,各家都是生意火爆,有贩夫走卒在小铺子前面吃东西,也有一看打扮就是富贵之人往大酒楼用饭,大家各吃各的,互补干扰,仿佛已经成了常态。
徐光启不是那等铺张浪费之人,随便找了一家有空位的面摊,要了一碗捞面,上面撒上茄汁肉沫的浇头,面香四溢,面条吃着十分有嚼劲,配着面汤和浇头,徐光启一口气吃个精光,不一会儿脑门上都发汗了。
徐光启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到摊主面前付钱。
“小兄弟,十五文钱!”掌勺的大娘乐呵呵的,等着徐光启从荷包里掏钱的功夫,还唠起了嗑:“小兄弟是第一次来卫辉府吧?听口音是苏州府的?”
大娘每日见那么多天南地北的客人,现在也能凭着口音知道一点对方是哪里人了。
徐光启笑了笑道:“我是松江府的。”说着将十五文钱递了过去,不得不说,这家面摊价格实惠,用料也好,完全没有宰外地人的意思,徐光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里算是公道的。
大娘一听对方是松江来的,顿时来了精神:“松江好啊!松江布在咱们这儿可出名了!小兄弟你看,我身上这一身就是你们的松江布做的,我说不要不要,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穿什么新衣服,但是架不住儿子孝顺,这一年又赚了点银子,不年不节的非要给我买一身新衣!不过啊,也多亏了咱们卫辉府的秦大人,如果没有秦大人,去年咱家遭了灾,都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呢!谁曾想,才一年功夫不到,现在都有钱支摊子,有闲钱买新衣了!哦弥陀佛,真的是多亏了秦大人啊!”
说完摊主大娘不忘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显然虔诚极了,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大娘自然是有显摆新衣服的意味,徐光启看到大娘身上一身藏蓝色的松江棉布做成的单衣,布料绵密紧实,做的人也用心,针脚细密,穿在大娘身上很是精神,徐光启顺着话题就夸赞了几声,又听徐光启问起卫辉府的秦大人,让大娘忍不住将人拉到了一处空坐旁,仔仔细细说了起来。
徐光启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过了饭点,等他吃完后来这里吃饭的人虽然还有,但是没有刚刚那么忙了。此时没有新客人过来,大娘谈兴上来了,难得一个年轻后生愿意听她说话,而且说话斯文又尊重的,此时的人又大多淳朴,大娘差点将家底都告诉了出去。
“去岁夏天,咱们这里跟捅了龙王庙似的,见天地下大雨,一下就下了一个月,咱们家辛辛苦苦一年伺候下来的庄稼全泡在水里了!我家里五口人,刚刚给儿子娶了媳妇,生了个宝贝大孙子,结果就出了这天灾!眼看着家里的米都见底了,外面下雨屋里漏雨的,屋子也没法住!我儿子听说实在没有活络的可以跑到新乡县去投奔秦大人,当时秦大人还是新乡县的县令,我一个老婆子知道什么?但是为了活命,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收拾收拾包袱逃过去了!”
大娘至今回想起那时候的经历,都唏嘘不已,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舍得抛家舍业地跑到别的县去?当时小孙儿才三岁,一路上下着大雨,吃着用家里最后一点粮食做成的干粮,好不容易逃到了新乡县,这心里也没底啊!谁知道那新乡县的知县老爷到底收不收他们?到时候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这人对未知的前路总是充满的无数的恐惧。
“好在我们一家一过去,秦大人就派人接收了我们,给我们饭吃、给我们地方住!好吃好喝地养了我们好多时日,听说都是秦大人自己掏的腰包呢!后来等雨停了,秦大人又组织我们一起掏淤泥、开荒田、建房屋,我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啊!谁能想到逃过去的灾民还能过上好日子的?”
说到动情的地方,大娘还抹了一把眼泪,真情流露:“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听说是秦大人建议要修这个码头,一修这个码头,好家伙,大家都有活干了!我儿子我家那口子都跑到这里来干活,一个人一天就能拿三十文钱!我和我儿媳妇就支了个小摊子在附近,专门给那些干活的人煮面吃,赚点辛苦钱。后来又开始建这些客栈啊美食街什么的,忙忙碌碌一整年,我们家都攒下来点银子,干脆租下了美食街的一个铺位,有个遮风挡雨的去处,虽然大娘我这个位置一般,但是这里人多啊,而且大娘的手艺还不错吧?有好些老主顾勒!一个月,就能赚这个数!”
大娘比了个三,偷偷凑到徐光启耳边道:“三十两啊!大娘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你说要不是秦大人我这辈子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吗?以前我连做梦都不敢想啊!”
徐光启听完也是忍不住地点头,看来这位秦大人确实是做了不少实事,才能让老百姓如此念他的好!
闲话叙完,徐光启要告辞离开,大娘也要收拾碗筷回去歇一会儿,等到晚上饭点再来摆摊,正要走的时候,徐光启又多问了一嘴:“大娘,一会儿小生要去东山那边,我怎么走?”
好几年前虽然来过一次,但是现在卫辉变化如此之大,徐光启也不确定了。
大娘一听“东山”,再联想到对方是松江府的,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连忙道:“你是要去东山那边谈收棉花的事吧?现在别去东山了,东山那边的棉花现在全都会送到“吴氏纺织坊”加工去籽了,如果你要收棉花,就直接去“吴氏纺织坊”好了,就在码头附近向西十五里,你叫个牛车过去,十文钱,便宜的很,随到随走。”
徐光启之前从没听过“吴氏纺织坊”,他这次过来就是受父亲所托,一个是和卫辉这边种棉花的地主谈一下收购价格和交期的事情,还有一个就是再采买一些卫辉当地的特产,拿到松江府去卖。
如今他们家里经营着一个小小的店铺,他娘也是当地手巧的纺织娘子,去年又雇了几个人,买了几架织机,准备自己弄个小纺织作坊。
家中生意繁忙,父亲抽不开身,所以才托徐光启跑这一趟。可谁知道等进了卫辉,目不暇接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现在就连原本的目的地都改了,徐光启如今是真的对整个卫辉府都充满了好奇。
按照大娘的提示坐上了牛车,专程往“吴氏纺织坊”跑了一趟。
等到了“吴氏纺织坊”,徐光启再次被刷新了认知,“吴氏纺织坊”建地极大,占地十几亩,风格是统一的卫辉码头建筑风格,门前人来人往,光接待的伙计就有十几人,好些人都是来买布匹和订购材料的,徐光启被引进去后,直接立在去籽的一个机器前不动了。
去籽机徐光启自然见过,他自己还用过,可是眼前这台去籽机,是全新的!
说是全新,不是说它的工艺有多么复杂,而是它的动力系统!居然不再是人力手摇,而是利用水流不断冲刷带来了动力,传送给了履带,然后再带动齿轮,就将整个机器给运转起来了!只需要一个工人不停地将棉花放入送料口,经过去籽口挤压去籽,留下了雪白的棉花,剩下了一颗颗棉花籽,雪白的棉花堆积到出料口,再由人装进麻袋放入仓库,看着就省时省力不少!
一想到松江还有很多人家在用手工剥籽,徐光启就汗颜不已——卫辉本就是棉花产区,又有这样的神器,若是再造出更为便捷的织布机,以后松江布还有地位可言吗?想必到时候卫辉布才是又好又便宜吧!
徐光启着了魔一般不停地绕着这个机器打转,将它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揣摩了一遍,甚至还想上手操作,被引路的伙计连忙阻止了下来:“客观,要谈今年的棉花采购价格,掌柜的就在里面,还请跟小的进来。”
一连催促了好几声,徐光启才如梦初醒,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着伙计进了里面去谈价格,谈需要的数量,又签下了契书支付了定金,出门的时候又依依不舍地看了那台机器好半晌才走了出去。
徐光启当夜办完了事情,就住在“万松客栈”,定了一个“黄字号”的房间,房间虽然狭小了一些,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同时打扫的非常干净整洁,照理累了一整天了,徐光启应该倒头就睡。
可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明日他要启程回松江,但是现在,他不想回去了。
今日的一切所见所闻都如一个巨大的谜团一样进入到他的心中,如果他不能将这个谜团解开,就这样回去的话,他感觉他会抱憾终身!
梆子已经敲过了三更,最后徐光启还是翻身而起,点燃了油灯,写下一封家书后,辞去了自己在松江教书的职务,言明自己要在卫辉游学一段时间,采买的东西具已办妥,请随行老仆带回。等写完信后,徐光启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凤凰非梧桐不栖,而只有栽满梧桐的地方,才会吸引凤凰飞过去。
秦修文做梦也想不到,像徐光启这样的顶尖科技人才会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留在了卫辉府,等待着他去发现。
第56章
秦修文作为“卫辉时报”的总编辑,纵然事忙,有时候还是会到“卫辉时报”的总部巡查一番,和这些才子编辑们交流一下思想,笼络一些人心。